達人專欄
第七章（４）
我握緊手中的武器，與葉音一起衝向天衣狐。
「來吧！林海彥。」
面對我們的進攻，天衣狐大力揮出了靈力滿溢的妖刀，數隻火狐從刀身蜂湧而出，從四面八方朝著我們發動攻擊。
但我和葉音毫不畏懼，用蒼藍劍氣與黑紅烈火消滅了所有襲來的火狐。全速逼近到天衣狐的前方。
天衣狐立刻揮出妖刀與四條尾巴。妖刀由我的斬風接下，尾巴則由葉音出手應對。
我們三人在廢墟中心展開目不暇給的交鋒，斬擊、閃光與火焰四散，只要有一絲鬆懈，就會瞬間被吞噬。
這陣攻防不知持續了多久──最終，天衣狐也寡不敵眾，漸漸被我和葉音的連環攻擊所壓制。
「唔……」
或許是警覺到情勢對自己不利，天衣狐從刀刃射出劍氣，利用這股衝擊拉開了距離。
「能和我打到這種地步，我很高興，但……差不多該結束了。」
說完，天衣狐高舉散發不祥光澤的妖刀，強烈的暗金色靈力以刀刃開始為中心盤旋，形成漫天竄燃的光之漩渦。
「……！」我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即使相隔一段距離，仍然能感覺到龐大的能量在那刀上聚集。
很顯然，那是天衣狐傾盡所有力量與心神的絕技。
……既然如此，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那就是以我們最強的絕招迎擊。
「葉音。」
「我知道。」
葉音回應我的呼喚，伸手抓住我的肩。
通過共鳴的連結，我與葉音的力量融合在一起，灌注在斬風之上。纏繞蒼藍光輝的刀身頓時燃起黑紅色火焰。
我兩手握緊刀柄，迅速詠唱起法術的咒文。
「伏魔大帝關聖帝君，蕩魔天尊真武帝君，驅魔真君鍾馗帝君。以三伏魔帝君之名，吾將降伏萬千妖魔。魑魅魍魎盡數退散──」
隨著咒文的詠唱，刀刃上的靈力逐漸聚合起來，經過凝聚再凝聚，壓縮再壓縮──最後化成交織著黑紅烈焰的蒼藍光劍。
這把劍，就是我和葉音牽絆的象徵，也是為了擊敗宿敵而創造出的利劍。
「────」
我和天衣狐視線交會。
這次不需要耍小聰明或鑽牛角尖的伎倆，只要一擊就能定勝負。
於是──
「────！」
我握緊共鳴的烈焰光劍，全速朝天衣狐逼近。
與此同時，天衣狐妖刀上的光輝也來到了最高點，颳起暗金色的風暴。
雙方的距離逐漸拉近。
緊接著──
「降魔之刃．夜叉斬────！！」
「咆哮吧，妖刀幻月────！！」
我和天衣狐同時揮出刀刃。
紅藍交織的光劍與暗金的暴風互相碰撞，強大的閃光與衝擊爆發了出來。
驚人的力量奔流撼動空氣，連地面都為之振動。
兩道光芒抗衡著彼此，誰也不讓誰。
「唔……」
在令人難以睜開眼的光芒之中，我感覺到握刀的雙手發出悲鳴。
都到了這個地步，她的力量卻還是這麼強嗎……？
不對……這股力量，不是單純的強大而已。
天衣狐也跟我們一樣，是將自身的願望與信念寄託在刀上揮出這一擊的。
狂猛的暗金色風暴急速啃蝕著我的精神與體力。
冷汗直流、呼吸急促、力量逐漸流失……
就連視野都模糊不清了。
可惡……到極限了嗎……
但是──就在這時，一股溫暖傳上身體。
是葉音靠到我身上，支撐著我。
「我相信你，海彥。」
「……」
沒錯……我已經下定決心了，要和葉音一起回去。
要是沒辦法突破這道阻礙，我絕對會和葉音一起死在這裡。
我不會允許那種事，我們要一起回到神空事務所，回到我們的家！
所以，我不能輸──
──為了到達我所期望的快樂結局！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
斬風的光芒瞬間變得更加強烈，將妖刀壓了過去。
「呃……！」天衣狐臉上首次出現了訝異的神色。
我緊握凝聚兩人力量的光劍，全力揮斬而下。
蒼藍與黑紅的光芒交疊在一起，天衣狐手上的妖刀刀刃頓時化成了碎片。
強烈的衝擊爆發開來，將天衣狐震飛出去，但是她馬上就用四條尾巴穩住了身體。
──我不會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我揮刀斬斷礙眼前的阻礙，一口氣衝了上去。
「林海彥……！」
天衣狐的紅藍異色瞳因訝異而睜得大大的，白金色髮絲在臉頰的周圍飄盪，在周遭的光芒襯托下散發著一股虛幻的美感。
就算即將落敗，她看起來還是一樣漂亮……不過這種想法也只在腦中閃過了一瞬間。
我握緊灰銀色長刀，刀刃對準已經毫無防備的妖狐少女。
「結束了──天衣狐！」
──下一秒，斬風的刀刃狠狠撕裂了天衣狐的身體。
§
妖刀的刀身碎裂四散，其碎片有如點點火星，散落在仍盤旋著靈力餘光的空氣中。
中招的天衣狐身軀被拋飛到半空中，沿著一道長長的拋物線摔落到遠處。
「呃……啊……！」
我一隻腳跪在地上，用刀撐著身體大口喘氣。
剛才那招幾乎是真正意義上耗盡了我所有力量，就算有「朱雀天火」的加護，還是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乾一樣難受。老實說，我自己都覺得我還能保持意識簡直就是奇蹟。
「海彥！」
大概是發現我站不穩，葉音馬上攙扶住我。
「謝謝……不過我不要緊的。」
「你的臉色蒼白的不像話，怎麼可能不要緊。」
「真的沒事……比起我，現在更重要的是……」
我緩緩抬頭望向前方。
滾滾煙塵逐漸消散，在那裡──天衣狐倚靠著廢墟牆壁，整個人倒坐在地。
她全身上下都是傷痕，衣服殘破不堪，本來亮麗的白金色頭髮也變得雜亂又暗沉。
「……」
我在葉音的扶持下走到她的面前。
「到此為止了……天衣狐。」
「……是啊，看來是到此為止了。」
明明已經落敗，天衣狐的聲音卻出乎我預料的平靜。
「有什麼話等到了牢裡再說吧。」
「怎麼啦，都這種時候了就稍微陪我聊一下嘛。」
「……我和妳沒什麼好說的。」
「是嗎？真無情，你可是少數可以讓我放在心上的男人呢。」
「……」
看她微笑著輕描淡寫的模樣，實在很難察覺這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假。
但那也不是重點了，現在只要拘捕天衣狐……
「吶……林海彥。」
「嗯？」
「在最後……至少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天衣狐抬頭仰望我，紅與藍的雙眼已然沒有先前那樣的殺氣，而是充斥著一種……尋求救贖的黯淡光澤。
「……妳想問什麼？」
聽見我這麼說，天衣狐微微一笑，開口說道。
「不論是……三年前，還是現在……你都在難以想像的絕境之中走出來，最後打敗了我。
為什麼……你能夠一直戰鬥到現在？能突破所有阻礙來到我面前？支撐著你的……到底是什麼？」
「這……」
這是個有點難回答的問題啊。
如果是冒險故事的勇者，大概能講出一番漂亮又完美的回答吧。
但……我不是什麼勇者，這點我很久以前就意會到了。
若要說我戰鬥的動力是來自何處的話……
我斜眼看了一下身旁的使魔少女。
確認自己的心意，我開口回答──
「──大概是因為我有重視的人吧。」
這就是我的答案。
三年前，我因為重視蘇音，才會憤而擊退傷害她的天衣狐。
現在，我也是因為重視葉音，才會不惜一切來到天衣狐面前，為了奪回她而戰。
驅使我前進的動力，就是對最重要之人的珍視。
「…………」
聽見這個回答，天衣狐睜大了眼睛。
「是嗎……」她靜靜的低喃。「所以那個時候……他才會……」
此時的她，就像是個終於找到尋求多年的寶物而感到欣慰的，普通的少女一樣。
「天衣狐，妳──」
葉音突然開口，似乎想對她說些什麼，但就在這時──
「謝謝，聽到這個我就安心了。」
天衣狐揚起嘴角，輕聲低喃了某種像是咒語的話。
──下一秒，廢墟各處突然引起激烈的爆炸！
爆炸聲一波接著一波響起，整座廢墟頓時燃燒了起來。
「呃！」
「這個是！？」
我和葉音不由得感到驚慌。
「妳做了什麼？天衣狐！」
「沒什麼，只是引爆了事先設置好的法術而已。」
「妳說什……」
我話說到一半，一根著火的橫樑冷不防墜落下來，在我和天衣狐中間築起燃燒的界線。
「這地方可撐不了多久，要逃就趁現在喔，林海彥。」
即使被火焰包圍，天衣狐依舊只是平靜的坐在那，嘴角還勾起微笑。完全不像是面臨生命危險的樣子。
難道說……這傢伙一開始就打算同歸於盡？
在戰鬥中落敗，得到想要的答案後，就想一死了之嗎……
……別開玩笑了。
「天衣狐！」
我朝著火焰另一端的天衣狐伸出手。
「……這是做什麼？」
「我才不允許妳就這樣死在這裡……！」
「啊？」
天衣狐一臉真心無法理解的樣子。
但是我不管，我才不想理會她的感受。
「妳殺了蘇音，又奪走葉音，我怎麼可能允許妳隨隨便便死去！」
深深傷害我的心，奪走我重要的事物，還想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開什麼玩笑。
我絕對不會原諒天衣狐，所以也不準她如此輕易的死去。
「妳要在牢裡懺悔贖罪，徹底認清自己的過錯，跪下來求我原諒妳，哭喪著臉對我求饒，感受到跟我一樣的絕望後再給我去死啊！」
面對我的咆哮，天衣狐仍然沒有任何動靜，臉上的笑意甚至多了一分。
「……呵呵，想不到……你還藏著這麼深沉的黑暗啊……林海彥。」
「少囉唆，反正妳不準給我死在這！」
「……不過，我是你的敵人，怎麼可能如你所願呢。」
「呃……！」
一個個瓦礫碎片墜落下來，廢墟裡的火焰燃燒得更加猛烈，完全阻擋了我的去路。
在因為火光與熱氣而扭曲的視線中，我看到天衣狐露出了甜美的微笑。
「再見了，林海彥────」
「天衣狐！」
最後，一根梁柱倒塌下來，火焰徹底淹沒了天衣狐的身影。
我的意識也在這裡跟著中斷。
──裏章（天衣狐）──
「再見了，林海彥────」
「天衣狐！」
一根梁柱倒塌下來，火焰徹底淹沒了林海彥的身影。
雖然看上去有點不妙，但是他可是林海彥，應該死不了吧……算了，就算他真的死了也和我無關。我與他的恩怨已經徹底結束。
最後還能看見他不甘心的表情，也算是意外的收穫了。
我放鬆力氣，靠在殘破的廢墟牆壁上。
被林海彥斬傷的傷口淌淌流出鮮血，雖然不算致命傷，但放著不管肯定也是不行。
靈力早已耗盡，根本施展不了治癒法術。說到底我也不會用那種法術，畢竟我學的都是傷害人的法術。
況且，這地方再過不久就會崩塌，到時候我也活不下去。
這樣就好……這下子……終於可以安靜地迎接末路了。
「…………」
意識越來越模糊……
身體感覺異常的寒冷，各種感覺都在一點一滴的流失。
……我要，死了啊。
「死」這個字眼對我來說並不陌生，我從以前就看過不知道多少次生命的逝去……更別提，那個男孩也是在我面前死去的。
只不過，這還是第一次離死亡如此靠近。
對天生扭曲的我而言，像這樣細細的品嘗死亡其實也是種不錯的感受。
以一個邪妖來說，這種結局應該還不賴吧。
本來我可是做好在找到答案前就被人殺死的覺悟了。
「……答案啊……」
朦朧之際，我回想起林海彥給我的回答。
──大概是因為我有重視的人吧。
「重視的人……嗎……」
一直盤踞在心中的空虛感，就是源自於此啊。
所以……看見為了重視的人不惜一切奮戰的林海彥，我才會有所感觸吧。
哈哈，還真是個諷刺的笑話。我居然會想要這種東西。
我是個扭曲、異質、邪惡，只能從破壞和掠奪中獲得快樂，與這個世界不相容的怪物，是貨真價實的妖怪。
但……就算是這樣的我，也能被他人所重視，或是找到一個真心重視的對象嗎？
就算是我……也可以體會這種普通的情感嗎？
若是這樣的話……就請誰來呼喚我吧。
不是用充滿敵意的叫喊，也不是用憎恨滿盈的慟哭。
而是……平靜的……安穩的……呼喚我的名字────
「────鈴。」
……！
這是……幻聽嗎？
這個時候，我發現周圍的景色改變了。
周圍已不是燃燒的廢墟，而是一片血紅色花海。
而在這片花海的前方──
──站著一位神情溫和的少年。
看見那個身影，心底頓時湧出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
那是連破壞與掠奪帶來的快感，或是內心的空虛受到觸動都比不上的──從未有過的溫暖。
「抱歉啊，鈴，讓妳一個人留在那裡。」
少年語氣溫柔地說道，並向我伸出手。
「這次，就讓我們一起走吧。」
「……嗯，我很願意。」
我想也不想的走上前，往那個身影奔去────
（作者的碎碎念時間）
這段關於天衣狐的部分，都從第四卷一開始構思時就想好的情節，如今實際寫出來真是太好了。
天衣狐的情感真的很難描繪，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寫出我心中想要的感覺。但還是希望能讓人對她有更多不同的感想，而不是一個單純的反派。
那麼，我是翔君，我們下次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