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桂生啞聲失笑:「這樣更扯談了好嗎?你們要說苗秀慧她殺死了其他女人後再自殺?」
「嘛──」張清月淡然回覆,「前半句要這樣說的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但苗秀慧小姐絕非是自殺。」
「那當然啊!連警方也承認了她是『挖目女』的第六名受害人──」
「這正是我開始懷疑你的地方啊,廖桂生先生。」接過了張博士所遞來的標本瓶,自己接著問道:「你認出這是什麼嗎?」
「不就是蟑螂?」廖桂生沒好氣地回覆。
於是,我又指向放在桌面上另一個塑膠小瓶,內裡放有其他的昆蟲──是在馬菊英家中新鮮現抓的:「那麼這個呢?」
盯望了大約五十秒後,廖桂生說:「好像也是蟑螂。」
「正確來說,右邊的是美洲家蠊,就是一般常見的蟑螂。『挖目女』前五名死者照片中所找到的就是牠。」
「至於左邊,」張清月說:「是隸屬另一個科的『巨大森蠊』,是一種只會出現在野外的蟑螂。法醫在苗秀慧眼窩中所發現的就是這兩個小可愛。」
「怎麼了?這是某種有獎機智回答嗎?正常人很難區分得清楚吧!」
「沒錯,尤其是在夜深人靜的十一、二時,光線不足的情況之下,應該更難去辨認消楚吧?」
「你想要說什麼,劉記者?」
「作為線人你很熱心不錯,但有件事一直令我覺得很奇怪:廖桂生你似乎有意將苗秀慧遇害案與『挖目女』的一系列失蹤案連結在一起,引導其他人作出【苗秀慧乃是『挖目女』最後一位受害者】的聯想。」
「我說過啊!有多少變態會把蟲子塞入別人的眼窩──」
張清月說:「但苗秀慧案跟另外五名失蹤者有著決定性的分別:那就是殺害苗小姐的人,不知道將視神經和血管連接到蟑螂體內的方法。」
「那可以有另一種解釋啊?譬如說,犯人在室內行兇時候被人撞見,所以來不及做手術──」
「但我們在山坡上,發現疑似苗秀慧的血跡。」
為了引證真相,我撒了一個小謊。
然而廖桂生的嘴角好似在隱約抽搐:「不可能!經過了三年多的風吹雨打,即使有DNA證據,亦理應已破壞殆盡。」
張清月淺淺一笑:「怪了,你倒不問問為何山上會有苗小姐的血跡?」
並且,「南山聞鬼哭」的底氣在自己拋出某張照片之後,開始出現動搖。
「這塊石頭,覺得眼熟嗎?」
張清月配合我的話說:「法醫報告已經證實了,它就是造成苗秀慧頭部傷口的原因。」
「而且我敢肯定,廖桂生你沒有注意到石頭底部留有一灘血跡。」
看,果然效果拔群。
但他很快又找到了救生圈:「所以……殺死苗秀慧的,是那些失蹤者的家屬嗎?為了報仇?」
貌似聽見張清月咕嚕一句「死鴨子嘴硬」,我不理會她,繼續面對廖桂生說:
「這事兒,你應該比我們更清楚吧?」
「劉記者,小心說話,否則本座會告你誹謗。」
他開始緊張了。
「那好,讓我們談談『女性怨靈』。」
「什麼?」
「你在天涯社區的跟帖,曾經提及過『挖目女』是女性怨靈。」
「那又如何?」
「一般而言,連環殺手的男女比例約莫是9:1。至於紅衣厲鬼則很少有性別之分,但凡怨氣深重的靈魂,民間傳說他們都會在死後轉變成惡靈。」
「按照現實的情況考慮,大部分人會像論壇的吃瓜群眾一樣,猜測這是『男性』連環殺人犯所幹下的案子;而從靈異故事的角度來看,除非是親自進行靈探,到訪鬧鬼現場,不然很少這類超自然愛好者會在一無所知的狀況下,多次斷定出現的會是男還是女鬼。」
「你又怎知道……我沒有到過現場做靈探?」
「那請問具體是何月、何日、何時、何分以及理由呢?我問過好幾位你高中時代的朋友,他們都說你一向沒有探靈的興趣。」
「或者只是我忘了跟朋友講。」
「但當時你正值高三,據聞正在為考上省級大學而留校拼命讀書。我查閱過X縣第一中學高三的作息時間表,除非你通宵達旦不睡,並且瞞過學校的保安和家人朋友一個人去偷偷探靈,不然可沒有多少充裕時間留給你做靈探活動。」
「何況以我對你性格的片面了解,會做出這種事情的話,閣下亦似乎不太可能不在網絡平臺上高調宣揚。」
「畢竟三年前你『發現』苗秀慧的屍體之後,為了刺激小說的銷量和話題度,不也利用了一把她和李明麗女士之死?」
「……為了賣書而捏造事實宣傳,這樣不犯法吧?」
「但說實話吧,我個人其實更傾向相信,廖桂生你的確是李女士被殺一案的重要目擊證人。」
臉上長滿紅斑的青年開始坐不住。
但下一秒,他仍故作堅強,刻意挺直坐姿:「監控證明了李老師失蹤那一晚,我一直留在學校宿舍。那日我與朋友舉辦了自習會。」
「但昨日,我和張博士因事再次到訪你的母校,碰巧遇上警方正在發掘調查李明麗女士的骸骨。」不得不說X縣的同行跑新聞的速度天下第一,清晨五時許在百度一搜,已經跑出了骸骨發現案的眾多報導──我將手機搜尋到的畫面展示給廖桂生看:「猜猜我發現了什麼?在你當時身處的宿舍走廊,應該可以清楚看見得到埋屍的地點。保安員亦已證實了自己的這個猜想。」
「而且當夜有其他證人,曾經見過苗秀慧小姐她跟李明麗老師見面。」張清月將眼皮子一抬,黑白分明的水漾瞳孔直勾勾盯住廖桂生:「所以你其實一早知道,殺了李老師、在她身上種蠱的是誰。」
「你……胡說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們說的這些事!」
「是嗎?那為什麼一個普通的『苗苗聊湘西』視頻,會勾起廖桂生你如此大的恐懼?」
「那因為……」
「讓我直接說吧?因為你就是苗秀慧生前最後所見到的人。」
「劉記者……你意思是我殺了苗秀慧她?」
「心知肚明吧,廖先生。」張清月如此說道。「雖然我更想說,這是一場本來可以避免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