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簡單交代一下背景吧,我的父親是一名沒什麼名氣但算是能糊口的數學家,而我就是父親的女兒,至於「母親」我是從來都沒看過,連相片都沒有留下,令小時候的我一度懷疑我是不是領養回來的,不過父親說母親是存在就是。同樣親戚也是看都沒看過,只說他們都在遙遠的國外,每次問他都被他蒙混過去,不了了之。
他算是不茍言笑的人,卻是一個溫柔的人,我開心時會與我一起慶祝,傷心時會為我擔憂,煩惱時會很認真地給建議,所以我與他的關係不錯,雖然他不修邊幅不懂煮菜不懂做家務,是一個生活廢物,之後幾乎是我一手包辦,不是一個稱職的單親父親就是。真不知道他為什麼能養大我,而且不會被人投訴虐兒。
就在我二十歲的一年,也就是今年,父親急性心臟病入院,沒有留下一句遺言就離開了。可能事出突然,當時沒什麼實感,直到看到父親冷冰冰的屍體才驚覺他已經離開這個人世,遺下我一個人在世間漂流。
我傷心了很久,沒上一星期的課,每天除了快要餓昏臭昏要去充饑一下梳洗一下之外就是看著天花板發呆。
直到某一天,我發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的內容我不太記得,明明發夢的時候內容清晰無比,醒來後卻模糊不清,只記得我看到父親,他說「舊宅」、「保留」和「再見」。
對夢感到疑惑的我,前往父親的舊宅,尋找夢的線索。
現在正值秋分,天氣轉涼,秋風漸起,棕色的長柚大衣已足夠保暖,但依然不夠抵禦舊宅的寒氣。
舊宅是雙層式的公寓,因為長期沒人打埋而顯得有點破舊,週遭也沒有別的鄰居,裝潢依舊保留幾十年前的風格。明明是在市區卻杳無人煙,令公寓附近的時間看似停頓,了無生機,同時有說不出的恐怖。
這令我有點卻步,畢竟舊宅不是我熟悉的家,我從小就搬到現在的家去了,原因好像是父親的工作環境改變,繼續在舊宅居住就不太方便,然而父親沒有把舊宅租借出去的打算,於是舊宅被丟空至今。舊宅對我來說就是完全陌生之地,心裡本能地有點抗拒進入這個看起來有點奇怪的地方,但我還是用大衣緊緊包裹自己,鼓起勇氣進去了。
我進入玄關,看到旁邊的鞋櫃有大大小小的鞋子,屋內也沒有想像中般破舊,反而異常乾淨,鮮少塵埃。最令我意外的是,公寓裡竟然有電 — 我抱著嘗試的心態打開了電燈的開關,公寓的燈竟然亮了,看來父親一直都在打理這個公寓,即使這公寓沒人居住……
心裡不知為何對這個結論有著說不出的奇怪,於是決定尋到夢的線索就離開,不再久留。
我走遍一樓,看到掛滿廚具的廚房,也看到依然有供水的廁所,看起來父親一直都在打理這個地方,卻對他的舉動充滿疑問。
上到二樓,有三個房間,我隨意打開了一間,收到眼底的是樸素,只有一個書櫃,書桌,和藍色單人床的房間。
是父親的房間。
書櫃都是有關數學的書,我隨便翻開書桌上的紙,都是數學的草稿紙,看起來沒什麼特別,但打開書桌的抽屜,卻有一樣東西 —一本深褐色的筆記簿引起我的注意。
我打開了筆記簿,看著泛黃的紙張,結果看到父親不被人知曉的一面。
2010/10/20
我從來都沒有寫日記,我一直覺得寫日記是很蠢的事,不過現在反而覺得記錄自己的轉變很有意義,寫下這篇日記,代表我要與以前的自己揮別,邁進人生另一個階段。
我要改變自己。
小時候,母親跟我說,只要努力讀書,就會有女朋友。
所以,小學同學在校車後方兩小無猜,培養天真爛熳又似懂非懂的愛情時,我在苦讀加減乘除。
上了中學,父親跟我說,他是讀中學時才結識到母親,然後與她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最後落得如此下場。中學的戀愛是致命陷阱,努力讀書進一間好大學才是真理,不然會越來越像他。
我看一看幾乎十年才回一次家,被母親說「在地獄上班」,每次見面都有嚴重黑眼圈的父親,再看一看肆無忌憚躺在梳化看韓劇還在哈哈大笑的母親,彷彿明白了什麼。
於是,中學同學在廁所玩二人三足,打算毫無心理準備做別人爸媽時,我在領悟排列與組合的真理。
現在,我進了數學系,萬年頭髮都像鳥巢,感覺內裡有雀鳥好吃好住的學長跟我說,只要有數學,就不需要女朋友。數學是宇宙的真理,數學是世界的光,只要掌握了數學,就是未來的神。
我不知道為什麼,不需要任何公式或證明,我都可以肯定學長說的話是狗屁。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需要女朋友。
到底是為什麼呢?我嘗試從腦海中尋找解惑的公式,但學歷十八年,沒有一條公式管用。疑惑依然未解,但內心在鼓譟,我不明白,我以前不是這樣,以前的我醉心學習,即使別人在旁邊卿卿我我,我依然能夠心無雜念看著費波那契數的形成。但現在,我聽到學長的說話,內心卻有強烈的否定。以前我是我行我素的人,如今就有如其他盲目追求愛情的愚蠢人類一樣……我不能接受。
為什麼?為什麼我對交女朋友有如此強烈的渴求?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久。
為什麼?
直到我在網上看一句不知道是那一位大師的名言,我才得到解脫。
「歲月磨平了稜角, 模糊了形狀,
於是我們從形形色色的人 ,
變成色色的人。」
原來如此。
我只想摸女生的乳房。
摸她乳房。
我是色色的人。
李銘字
看完之後,除了我對父親的印象大崩壞,認為他絕對是變態之外,我也對父親感到可憐。
他想女朋友想瘋了。
……我不會真的是領養回來的吧,這種變態怎可能有另一半。
暫時摒開這個想法,我打開筆記的另一頁。
2010/11/1
以下我寫的內容實在太過荒誕,實在難以置信,即使是我現在也不禁懷疑是不是在作夢,但我心底裡肯定這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真實存在。要說明這一切的開始,就要先由一場聯誼說起。
由於我已經醒覺,不再執著於數學,而是努力尋找能被我摸乳房的另一半,我決意用盡一切方法交到女朋友。然而在數學系找女朋友是不切實際的,而我對交男朋友沒有絲毫興趣,所以只好跳出數學系的小圈子,尋找另一半。
……但我對如何找女朋友毫無頭緒,這時候看到一個人傳訊息給我。
這個人的綽號是小林,他除了學業之外其他地方都很厲害,結識朋友很厲害,把妹很厲害,玩遊戲很厲害,體能很厲害,連模樣都是大帥哥一枚,就是學業像一個大白癡一樣,如果沒有我,他恐怕初中都未能畢業。
就是因為這樣他就成為了我極少數的好友,即使上了大學他依舊與我保持聯絡,除了他經常說有的沒有,也有學業上的問題 — 他依舊未能擺脫學業的魔掌。
總結而言,他欠我很多,所以我要求參加他的聯誼,自然是無法拒絕。
聯誼當天,我記得是在一間我永遠不會去的K房,裡面是五人對五人,這時候我才明白自己是那麼不適應這種場面。如何介紹自己,不知道、如何打開話題,不知道、如何搭話,也不知道。雖然沒有鏡子,但我深信當時我的笑容是僵硬的,那時的場景,是比起當年的大學試還要恐怖的試煉。
其餘四人很快就找到自己的對象,當中包括小林這個把好友置之不理的傢伙,他正在與一位高挑的女孩合唱,看他們快樂的樣子,想必會有下一場吧 — 下次我一定把他的學科當掉 — 坐在角落的我心底暗暗決定不能讓他可以如此風流快活,同時望向和我一樣,坐在另一個角落的人。
餘下的女孩似乎對這場聯誼興致缺缺,正在一個人默默地喝酒。她自我介紹說自己的名字為「洛琳」,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她嬌小到讓我懷疑她是不是小學生,然而這裡只有大學生存在,也代表她至少已經是十八歲的大學生。
事實上她應該滿可愛的,不過我無法肯定的原因是因為她的妝太濃了 — 她的雙眼化上濃濃的黑影,嘴唇塗上漆黑的唇膏,身穿幾乎全黑只有一些蕾絲是白色的哥德蘿莉塔裝 — 應該是這種稱呼吧,頸上掛有金色的十字架掛飾,頭是這個年齡不應該存在但她駕馭得滿好的雙馬尾,是一個裝扮充滿個性到很難接近的人。
我看著她,然後她直勾勾地回看我,沒有一絲尷尬或害羞的神情,反而令我尷尬,很想把目光移開。
但不能,我必須要交上女朋友,我可不想與學長一樣,畢生追求數學的真理。
於是,我決定向她搭話。
那些完全摸不著頭腦但就是發生的對話,我現在還記得一清二楚。
「……妳好。」當時我的笑容應該很像怪叔叔,有點想把那時的自己砍掉。
「你好。」她平靜地說,啤酒依然是喝過不停。
「妳……信神的嗎?」我望向妳頸上的十字架。
「……算是吧,你呢?」她說。
「我也算是吧,我媽滿迷信的,要我掛著玉佩說辟邪,我想反正沒損失就掛著了。」我拿出同樣掛在頸上的玉佩給她看看,那是一個渾圓的淺綠玉佩,我已經佩戴很久了。
原本她神情還是很平靜,但看到玉佩之後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有點動搖。
「……你相信鬼怪嗎?」她說。
看她的模樣,說相信鬼怪才是正解吧,所以我說:「信,當然相信,我最喜歡就是看靈異小說。」
當然我沒看過。
「是嗎。」她微笑,原本看起來沒什麼精神的雙瞳如今有靈動的眼神,這時候我相信她是一名可愛的女孩子:「那你應該是我要找的人了。」
「嗯?」但我不明白她說的意思。
「我是靈異研究部的成員,最近打算與部員一起去廢墟探險,你有興趣嗎?」她說。
「有,當然有!現在去都行!」我說,然後就有點後悔了,擔心過於主動的態度會嚇到她。
「嘿,不用那麼急,」她拿起手機:「給我號碼,那時我們再聯絡吧。」
於是,我就有除了老媽之外第一個女生的電話號碼。
但想不到的是,就是這次相遇,讓我的人生,從此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待續)
後記
先祝各位萬聖節快樂!
呃,原本是想寫萬聖節的短篇,但想不到時間不夠,就先把毫無鬼怪成分的上篇放上來了。
結果還是與之前一樣,故事越寫越歪,我也不想的,但結果就是這樣uwu
我想我明天或者之後才開始寫下篇,所以靈感什麼的下一篇再說。
大概就是這樣,如果有看,謝謝看到最後XDD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