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持槍,朝著青鳥拔腿狂奔,直取向她的首級。
青鳥用手肘架開槍柄,本想向後跳,對方卻不打算給她機會。一個沉重的正拳砸向她的胸口,把青鳥打得後仰。
男人趁機用力將帶電的槍鋒對準青鳥的身體劈砍,本想以這擊收下這場死亡遊戲的勝利,但是他太急躁了。
他的攻擊被手腕才剛接觸到地面就急忙使出側翻的青鳥給躲了過去,還順勢被身高本來就不矮的她用力踹了一腳額頭。
他踉蹌著後退把距離拉開,不讓青鳥有機可乘。
「喔喔喔喔喔喔!」女主持人激昂地大喊,「這兩人真的只是普通的觀眾嗎!」
「雖然動作醜了點,但你們能看見嗎!」男主持接口,「穿梭在他們身邊的死神,正與他們罪惡的靈魂跳著反覆踏入、踏出彼岸的探戈!」
觀眾們也被這突如其來的精采表演震懾了。他們先是安靜,接著口哨聲出現了,最後是加油聲、掌聲與笑聲合奏而成的雜亂樂章,演唱著他們在底層無處釋放的生存壓力。
青鳥趁著這個空檔,緩步繞著競技場的外圍,再次打量眼前的對手。對方也回以冷冰冰的眼神。
雖然她現在處於戰鬥狀態,但是大腦的運轉卻一刻也沒有停歇。
不如說,她現在異常地清醒。
我不想殺他,她心想。不,我不會殺他。
眼前的男人只不過是個普通的底層民。從先前交戰時,自他的槍身傳遞到青鳥手臂上的顫抖,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對死亡的恐懼。
會出現在地下競技場,代表他是個人渣、賭徒,或許把人生的大半輩子都虛擲在酒店與舞廳。
但是,他同時也是個普通人。
他也是我必須拯救的對象。
對方深呼吸了一口,再次舉槍進攻。
在腦中構思出唯一的目的,接著利用周邊的任何事物或規則,在自保的同時達成目標。這就是青鳥──安潔莉卡.摩爾從小到大用來渡過一次次危機的手段。逃獄那時當然也是。
以前行的通,現在當然也能。
青鳥不想殺掉對方,卻也想結束這場戰鬥,這是她的目標。
不過,「幸運兒生死鬥」的規則是「其中一方死亡時才會結束」,所以就規則上來說,青鳥的目標是永遠不可能實現的。
不殺掉對方而讓比賽結束,有這種方法嗎?
她的直覺告訴她:不可能會有。
但是她搖搖頭,拒絕了直覺的善意解答。
她換了個方式思考。地下競技場的賣點是什麼呢?
血腥?抑或是死亡?
兩者皆非。
答案是瘋狂。觀眾們想看的是人性的泯滅,想要看見人類潛在的獸性,以及他們互相傷害、將彼此碎屍萬段的一瞬間。
為了這個目的,他們可以花大把鈔票入場以及下注。競技場內的野獸就是隱藏在觀眾們心底的自己,他們嚮往著無拘無束的破壞,砸爛這個讓他們痛不欲生的殘酷世界。
他們互相傷害、將彼此碎屍萬段的一瞬間。
想到這,青鳥在面具底下瞪大雙眼。
有的。
結束比賽,且讓對手保有性命的方法確實存在。
青鳥從大腿內側的口袋中掏出圓球、拋起。
五片翼瞬間展開。湛藍的輝芒震懾了在場的所有人,甚至包括早已見過大風大浪兩位主持人。
「那是……什麼……?」從沒見過這個怪異物體的女主持人瞪大了雙眼,精神似乎被那陣幽藍吸了進去。
只要競技場的「觀賞性」消失了,那麼比賽就失去了意義,也沒有繼續比下去的必要性。
這個結果雖然不能滿足觀眾的期待,但他們也只能摸摸鼻子認了。畢竟誰都不會想看見無趣的事物長時間霸佔在閃亮的舞臺上。
結束比賽的方法除了殺掉對手外還有一個,那就是──
「──把你打到再也動不了為止!」
青鳥主動進攻。對方還來不及反應,下巴就吃了她一記重拳,不過男人卻沒有因此而倒下。他抓住槍柄的手向回縮,試圖將武器拉回身體前方協助防禦,手肘內側卻被青鳥一拐子撞歪。
男人的拳頭鬆了開來,長槍隨著衝擊的力道被向上舉。青鳥食指中指合併,其中一片翼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削去了槍頭,這也是她喚出翼的唯一一個目的。
他慌了。本想向側邊跳,抓住那橫飛出去的一截利器,卻又被青鳥對準著鼻頭狠狠揍了一拳。鮮紅的鼻血噴了出來。
「完全不給對方機會!」回過神來的主持們重拾麥克風,但現場的氣氛早已因為青鳥的一連串動作而活了起來,「鳥類造型面具、那五面藍色的翅膀狀刀刃……」
「她不是死神的奴僕,而是來自伊甸園的天堂鳥!她用炫目斑斕的羽翼,敲響了冥界女神手上的喪鐘!」
拳頭如雨點般落在男人身上。他左閃右躲,想迴避掉青鳥的拳擊,但對方仍不斷欺近,侵略的步伐將男人逼得死死的。
他被打得節節倒退。雙手雖然勉強護住了最脆弱的頭部,身體卻還是接下了青鳥那宛如隕石般、剛被綠鬣蜥的改造完沒多久的手所釋放出的沉重打擊。
除了鼻孔外,他的嘴角也淌出了血絲。因為一次運氣好,他矮身躲過了青鳥對準他的側臉所揮出的一拳,緊接著一個翻滾到已經不再帶電的槍頭旁邊,像握匕首一樣反手抓著。
他對著青鳥擺出迎擊姿勢,紅腫的雙眼透出了戰慄,以及殺意。
「參賽者一號逃過了一劫!他也真是撐得夠久的,久到我都可以生出一個小孩囉!」
「但是,一面倒的局勢會有所逆轉嗎!」
觀眾們隨著主持人的煽動大聲歡呼。沒喝完的飲料紙杯或是爆米花桶被他們當作帽子拋了起來,下在觀眾席的食物雨讓他們的樣子看起來比實際上還要更瘋狂。
快倒下啊,會死的!青鳥咬牙,瞪著眼前剛重整好勢態的男人。
她本想就這樣把男人揍昏,沒想到他竟然異常耐打,青鳥連續灌了他的下巴好幾拳都沒有倒下,想必是骨骼或神經有經過相應的改造。
青鳥知道翼十分鋒利,剛才光是一揮就讓對方的武器斷成兩截,而這也是為何她遲遲沒有對翼下達進一部指令的原因。
只要使用翼,戰鬥一定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但是男人的身上勢必會多出幾道切面整齊、甚至是嚴重燒傷的傷口,斷手斷腳也是可預見的結局。
她想試著在沒有造成重傷的狀況下結束戰鬥,不過看來現在的她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突然,白光一閃。
她下意識操縱翼護住了自己的身體,格擋掉男人用力投過來的槍尖。
青鳥趕緊對翼下達離開的指令,因為自己的視界已經被翼的光輝完全擋住了。在現在這種狀況,只要一秒鐘沒看見敵人的身影,就已經足夠讓男人殺掉青鳥好幾次──
翼移開的瞬間,她的眼球捕捉到了眼前的景象。
來不及了。
在那片蒼藍之後等待著她的,是男人帶著憎惡的猙獰臉孔,以及朝著她直直伸出的右手。
「糟──」還沒反應過來,她的脖子就被對方有力的手臂緊緊掐住,被對方的衝勁一路壓制到了競技場邊緣,整個人狠狠撞上水泥牆。
一瞬間,她眼冒金星。不等青鳥動作,男人又用力往她柔軟的下腹灌了一拳。
青鳥痛苦哀號,透明的粘液從她的口中吐了出來,腹部彷彿有把野火正在熊熊燃燒。痛楚毫不留情地燒灼維持著她意識的細絲,隨時都有可能斷裂。
在缺氧與劇痛的雙重折磨下,青鳥的視野漸漸變黑,太陽穴也開始砰砰作響。她覺得自己快要昏過去了。
「抓住了!男人一把擭住了天堂鳥的脖頸!」
「他想藉此昭告天下: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他都不會向死神屈膝!」
感官逐漸麻木的青鳥顧不了這麼多,胡亂抬腳全力一踢,緊接著是確確實實的打擊感,以及某個沉甸甸的東西往後飛的聲音,以及觀眾們的驚呼。她的喉嚨重獲自由。
她大口喘氣,眼淚與鼻水像是潰堤般奔流。青鳥強迫自己將淚水眨掉,模糊的視線隨即明朗。
男人平躺在地上,胸前被青鳥那一腳踹出了一個大窟窿,只能勉強維持呼吸。他的右手幾近報廢,只剩下幾條管線將斷臂及肩膀連結在一起。
青鳥跛著腳,壓著肚子上的傷,朝他一步步走了過去。男人雖然早無法動彈,卻仍沒有放棄垂死掙扎,沒有故障的那隻手死命地扒地,想離青鳥越遠越好。
青鳥低頭看著他。從男人的視角看來,雖然五片翼已經在她的身後待命,但他卻遲遲沒有下殺手。
她只是望著他,面具間露出美麗的雙眼透露出一股哀傷。
男人吞了口袋有鐵鏽味的口水,依稀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他張口,聲音沙?。?/div>
「我投降……」
這句話說出口時雖然音量不大,卻足以讓整座觀眾席上的所有人聽見。眾人開始竊竊私語。
「聽見沒?他要投降?!骨帏B放聲對著觀眾席大喊,壓過了人們窸窸窣窣的討論聲,「勝負已分,我們沒必要再打下去了吧?」
開始有抗議聲自觀眾席出現,但更多的卻是困惑的咕嚕聲。這跟他們以往的認知不一樣,刺激感少了大半。但是勝負已分,代表賭金也開盤了;相對於見血,他們更關心的反而是這個。
有的觀眾開始大聲咒罵躺在地上的男人,叫他爬起來反抗、把青鳥拆成一個一個的零件拿去賣錢,似乎是賭輸的人。他們認為男人還沒死,因此還有機會翻盤,一舉幫他們把全丟進賭盤的家當賺回來。
另一派觀眾則是賭盤的贏家。他們開始大聲斥責輸家,對方則控訴他們使用了卑劣的手段才能贏的了這場「假賽」,場面一度火爆了起來,連兩位試圖打圓場的主持人都無法壓制現場的火氣。
「夠了。」
一道低沉的嗓音從競技場的入口處響起。
一個高大的人影站在入口的閘門下方,應該是工作人員為了平息競技場劍拔弩張的氣氛才放他進來的。
那人從陰影處一路走到競技場中央的鎂光燈底下,青鳥這才看清楚他的樣貌。
他有著一副東方人的面孔,巨大的雙臂上纏繞著黃黑相間的封條。鬼面刺青浮現在他裸露的肌膚上,那張大嘴的樣子活像是要把所有他看不順眼的傢伙全部吞噬。
看見他站在競技場中央,觀眾們漸漸靜了下來,非常有默契地一語不發,整座競技場只能聽見呼吸的聲音。
青鳥可以理解他們突然閉嘴的原因。這人渾身散發出「危險」、「兇惡」的氣息,不會有人想惹他生氣。
「根據『上流派對』擁有人所制定的死鬥規則,死者就是輸家。不過,規則裡面卻沒有提過『投降』這件事,只有『試圖逃離戰鬥之人,應立即處決』。所以呢,就這點來說,『投降導致對方勝利』這件事,的確有可能發生?!?/div>
觀眾席的所有人噤若寒蟬。有些人本想起身抗議,被男子怒視後又乖乖坐了回去。
「但是呢,」男子嘆口氣,從牛仔褲的後方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漆黑的物體。那是手槍。「為了遏止未來有更多怕死的傢伙,導致投降的風氣盛行而讓比賽的精采度降低,我還是必須很遺憾地告訴各位……」
他毫不猶豫地舉槍。青鳥還來不及阻止,他就對著倒在地上的男人頭部與胸口連開六槍,當場要了男人的命。
「至於妳呢……」他把槍指向青鳥。青鳥後退了一步,將翼排列成防守的陣型。但是她隱隱約約知道一件事:眼前的男子如果真心想殺了她,絕對沒有只開幾槍這麼簡單。
她必輸無疑。
男人被對方殺掉的挫折感,以及先前於戰鬥中被全力擊中下腹的痛覺戳刺著青鳥的心。她咬緊牙關,目標不是「打倒眼前的人」,而是找出「逃走的機會」。
「她是贏家?!拱鼛帲瑐鞒隽肆硪坏垒p盈、細柔但不容質疑的嗓音?!赴凑找巹t,贏家享有賭盤一部份的獎金,以及活下去的權力?!?/div>
青鳥抬頭,看見包廂前方站著一位嬌小的女人。因為距離太遠的關係,青鳥只依稀看見她留的半頭。
為了讓所有人看見,她還特地站到了聚光燈底下,那道剪影像極了演唱會即將登臺的巨星。
「……妳是在包庇同為女性的她?」男子用不帶任何感情的冷酷眼神望向那個女人,「破壞規則的人需要被制裁。」
「這兩點我不反駁?!古税l出銀鈴般的笑聲,「但你現在的行為不也是在破壞規則嗎?」
「……隨妳便。」他惡狠狠地說,接著轉身朝出口離去。
眼看危機解除,青鳥收回了翼,雙腳一軟癱坐在原地。
她的雙眼捕捉到了紅狐從另一頭的觀眾席、流動的人群中急忙擠向競技場外圍,然後翻下圍籬朝她跑近的身影時,才放下了心中的大石頭。
「妳沒事吧?」這是紅狐走到她身邊時,對青鳥說的第一句話。
她吸了一口氣,任由讓紅狐將她扶起,然後環住她的臂膀,藉此撐起她無力的身軀?!肝覜]事……好痛!好吧……我可能需要一點治療……」
見她沒有受太嚴重的傷,紅狐不自覺鬆了口氣?!羔t療室在後面,我帶妳過去。」
青鳥輕輕點了點頭,但沒有回話。
紅狐看著沉默不語的青鳥,彷彿看穿了她的思緒。
「我沒有救到他......」她用細如蚊蚋的音量說,觀眾席吵雜的噪音掩蓋不住她的哭腔。
她原以為紅狐會像以前一樣,用「愚蠢」、「天真」等詞彙狠狠訓斥她的做法。
不料這次,他給了她一個出乎預料的回答。
「不是妳的錯。妳已經盡力了。」紅狐輕聲說道,彷彿在安慰她似的。
聽見這句話,一股淚意湧現,但青鳥還是選擇將這種感覺硬生生吞了回去。這不是他們現在應該討論的問題。
「關於那位『擁有鑰匙的女孩』呢?你找到她了嗎?」她以不穩的聲音問道。移動時的苦楚讓她悶哼了一聲。
「找到了。嚴格來說,妳剛才也見過了?!?/div>
「剛才在妳差點被殺時,幫妳說話的那位少女。那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她轉頭望向紅狐,露出困惑的表情?!甘颤N意思……?」
創作回應
名為星賊的草莓蛋糕
如果是在現實裡面,下巴被A到一拳好像就會倒了(好像是因為下顎受到衝擊會讓小腦跟腦幹暫時當機
不過在賽博龐克的世界裡面,強化骨骼或是加強主神經系統周邊的緩衝等等,用黑科技是可以輕易做到的(口胡大師(X
不過在賽博龐克的世界裡面,強化骨骼或是加強主神經系統周邊的緩衝等等,用黑科技是可以輕易做到的(口胡大師(X
2021-09-27 14:58:00
井爵
星賊大對近身肉搏戰的描寫,真的讓人大飽眼福! XD
1 VS 1雖然乍看之下好寫,但是要寫的緊湊與刺激就需要相應的筆法,
星賊大的筆法可以被肯定,我很喜歡這一篇的寫實戰鬥硬派風格。
星賊大參賽加油! 『哈梅爾的吹笛人』我也會找時間去看! XD
1 VS 1雖然乍看之下好寫,但是要寫的緊湊與刺激就需要相應的筆法,
星賊大的筆法可以被肯定,我很喜歡這一篇的寫實戰鬥硬派風格。
星賊大參賽加油! 『哈梅爾的吹笛人』我也會找時間去看! XD
2021-09-27 19:22:29
夜梓的臨殃
終於找到人了?。?/article>
2021-09-27 19:4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