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們家變得有錢的話)
這些文字時不時都在提醒我,我是不屬於這裡的世界的人——只要腦袋裡稍微思考假設世界的實驗,我許下的假設就會一字不漏的出現在我眼前。
……不得不感慨自己的命運為何會如此坎坷,家裡有不少債務得償還,生活支出壓迫下,生活過得越來越慘,甚至落得要搬家的慘境。
但是,在這個假設的世界已經見不到這個景象啦!
從原本貧窮家境的世界來到假設的世界之後,家裡的格局變得超豪華,豐盛又好吃的晚餐,同齡女僕無微不至的照顧,這種生活就算過一輩子也不會膩。
…老實說,過著這種生活,心裡卻有一種落寞感。
畢竟生活發生那麼大的改變,在我眼前發生的總總事情對我來說有很大的不適應。
坦白來說,我很喜歡這裡的生活。有漂亮的女僕侍奉我,市內還有冷氣吹,有人打理三餐而且食物還超級好吃。
但總是覺得感覺好像少了什麼,如果說讓我感到最有異樣的是什麼,我想,應該是還沒見到我爸吧?
洗完澡的我冷靜了下來,我告訴自己,我已經是人生勝利組的陳世超,不要去想這麼多。
只要享受這裡的生活就好,如果遇到甚麼問題,就將假設給取消就行。
習慣簡單用毛巾擦拭頭髮的我走出了浴室。只見女僕拿著吹風機,對我行禮。
「需要為您吹乾頭髮嗎?」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
看著鏡子打理自己的頭髮,我這麼思考著,眼前的那個女僕,已經打理了這個世界的陳世超兩年的生活嗎?
那麼,我的父親呢?我的父親現在在哪裡?這個時候的我的父親,應該已經回到家看電視新聞,對著電視嘮叨好幾句了。但是現在看不見我父親的人影。
說實在的,我還蠻在乎我的父親,在這個世界到底會是怎麼樣的存在。而我,到底是怎麼樣被看待的一個人。
「主人,您在想什麼嗎?」
「謝謝你關心我,我沒事。」
「如果有心事的話,可以跟我述說。」
「你怎麼知道我有心事?」
「相識了兩年,至少能看得出來您心情很複雜,不像以前的你。那,您可以跟我說一下你的心事嗎?」
「沒什麼,只是在想我父親的事情。」
「嗯!您願意跟父親和好了嗎?」
女僕驚訝的問道,而我頓時反應過來——這個世界線的我很恨我爸嗎?
「為什麼這麼說?」
「每次提到父親的事情,您都會待到房間裡不發一聲。有一次就這樣悶在房間裡待了三天,差點把自己身體搞壞。父親這麼努力,我想身為兒子應該要感激他。」
這個世界線的我真是不孝子,爸爸對你這麼好,你卻是這樣的態度,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即使如此,現在的我就是在扮演這個世界的陳世超,為了避免起疑,我還是要保留這個世界的陳世超對父親排斥的立場。
「現在這個時間,我爸在做什麼?如果你不想回我就算了,我也不想管他。」
「您還是不原諒他嗎?我想也是。這個時間,您的父親正在外國工作。」
「這樣啊,果然是我的父親。」
「我明白主人的心情,您從小時候就沒見過父親,所以恨他也是在所難免的。您父親其實很想跟您見面的,只是因為工作繁忙,」
「可以了,別說了。」
「好的。」
從女僕口中得知,因為缺少父親對我的關愛,我才會那麼恨我父親。無論是哪個世界線,我的父親都一樣那麼認真工作。但是現在家裡已經那麼有錢了,那麼為何還要繼續工作呢?
我的意思並不是賺到一筆人生目標的錢就能宣告退休那種不切實際的想法,而是到了晚上為何還在工作這回事。
——除非,父親這邊的時差跟我所在的地方時差蠻大的。
頭髮已經擦乾了,既然家裡裝潢那麼氣派,那屋外的裝潢勢必更是出乎意料,不如到處走走認識一下新世界的環境吧,早點適應才不會穿幫。
「我到外面散個步,你可以不用跟來。」
「但是,您父親叮囑我一定要跟在你身旁。」
「那,好吧,那麼,能陪我走走嗎?」
女僕聽見我的請求,露出了淺淺的微笑,「樂意之至!」
走出了陌生的宅邸,夜晚的風景往外望去,映入眼簾的簡直是個花園大院。修飾過的花草木林、寬約十尺的噴水池、照亮小徑的造景燈,全部都感到美麗得浮誇。
喂!這不是公共設施吧?我家的格局居然那麼誇張嗎?
正當我陶醉於眼下的風景時,女僕問道:
「您的神情,怎麼像是第一次來這裡呢?怎麼在自己家的院子看呆了。」
「沒什麼。」
「不逗你了,今天的夜晚晚風真的很舒適,適合到處走走,您不覺得嗎。」
「是啊,偶爾在外面吹吹風也不錯。」
我聞著花園香氣,感受其芬芳。回頭望向女僕,她撥弄著髮梢望著天空。
這時的我視線也跟著往天上看。多虧是在沒有光害的院子裡,能看見好幾顆星星。如果是在都市裡,幾乎無法理解夜晚的星空是多麼引人注目。
這是我第一次看夜景的天空,可惜我已經盥洗,不能躺在草皮上望著天空。
「今天的月色真美。」我轉頭注意到女僕的呢喃,那思念的表情,不知道腦海裏浮現出的人會是誰。
我趕緊拍著自己的臉頰,這次的散步目的是了解自己家裡的格局,不知不覺變得在觀賞花園,卻看著女僕過於入神了。
差不多到了該入睡的時間,回到房間之後,本來還想滑個手機熟悉一下操作。接著聽到女僕敲門的聲音,
「主人我可以破例看著入眠後的你嗎?」
「這…可以是可以。」
「咦?今天主人是轉性了嗎?」
「轉性?」
「轉性就是個性突然轉變的意思,感覺很不像往常的你。」
我趕緊找了個理由搪塞,「偶爾活得不像自己,說不定這樣也不錯。」
「那要說枕邊故事嗎?」
「我不是小孩了,而且你不是跟我差不多同年紀嗎?」
「真的耶,你的話怎麼變得比以往還要多?」
「原來剛剛只是在試探我嗎?」
「好啦,那麼,晚安。」
「晚安。」
雖然我不習慣入眠被人盯著看,可是這個床比原本世界的床還要軟,還要好睡。
舒適得像是一場美夢似的,沒有人能打擾我。
如果每天有人朝思暮想著你,每天為您照料你的用膳。
然後從青梅竹馬的關係開始發展,每天陪著自己,甚至自己內心想著「要是能變成女朋友或者更進一步的關係就好了」這種想法。
長大到了能結婚的年齡,對她求婚,然後順利的話,跟對方過著幸福快樂的生活。
每天都能吃她親手做的飯菜,每天都能看見幸福洋溢的她。
『如果我能再見到那位女僕的話。』
期待瞳孔望見的字詞增加或改變,但眼前的世界仍然沒有甚麼變化,瞳孔的的文字依舊沒有增加或減少。
失望的情緒,像是刀割劃在心上難以忍受。
你說我為何要許這個假設,我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我也很想問問這個世界,到底為何要讓女僕從此離開我的視線?
怎麼可能會想到,過了一夜之後,我美好憧憬的生活已經少了一個女僕,然而家裡卻多了一個老僕人!
「她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對著初次見面的老僕人這麼問著。
在我醒來的那一刻,桌上擺著一張離別的信,只有簡簡短短的幾個字就交代了她的去向:
(我走了,謝謝你們對我的照顧。)
「可以告訴我嗎?那是她寫的吧?喂!告訴我那是騙人的!為什麼第一天來到這個世界之後,第二天她就離開了?我做錯了甚麼嗎?」
初次見面的老僕人卻在安慰我,「主人,我知道離別固然難過,但她已經完成了她的職責。」
「什麼職責?」
「既然話都說到這裡了,我就把話說白了。她的職責,是讓你能敞開心房。」
什麼狗屁職責?這是哪裡誕生出來的職責!
自責與懊惱湧現出心頭,我總算能理解為何這個世界的陳世超為何那麼悶悶不樂的了。他也喜歡這個女僕,也知道女僕的責任是讓陳世超敞開心房。為了不讓她從身邊離開,於是每天都表現得內心封閉的樣子。
從陳世超的桌櫃裏的收藏物就能知道,他很喜歡這個女僕。
然而我的出現,打亂了這個世界的陳世超的計畫,間接讓女僕離開我的身邊了。如果我能早點知道陳世超的計畫,那麼女僕就不會離開了不是嗎?
「開什麼玩笑!」
「請您一定要改掉任性的個性。」
任性?在人家的眼裡我很任性嗎?
雖然只認識不到一天的時間,也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但是這個女僕一點也不壞。能多跟女僕相處應該不會造成什麼麻煩吧?
既然我還有假設世界的能力——
我突然興起了念頭,既然不能覆蓋假設,那麼就取消現有的假設,然後許下讓我見到這個女僕的願望。
『假設終…』
待我開口要結束假設時,我卻膽怯得停了下來。即使重新假設能夠如願以償,那麼「女僕」還會記得昨晚發生的事情嗎?
取消假設之後,就要永遠跟這個世界道別了。再次許下假設,重新過著相同的生活,所有人都不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
我沒有勇氣接受這樣的世界。
我待在這個假設世界,是為了擁有更好的生活,但是如果我這麼快就取消的話,就等同於否定了我當初想要報復原來世界的想法。
總有一天,我會再次見到那位女僕的。我要告訴自己,我可不是什麼任性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