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速度快如疾風,手中的劍影晃如雷電,威勢動若狂獅。
與斬術截然不同的劍技,少女手中的劍偏重於刺,只有在大幅拉近距離時才會劈砍。
但每當她想拉近距離的時候,她的對手就會從手指凝聚電光一閃,阻嚇她的欺近。
「破道之四˙白雷!」
凌夜夢氣息顯得凌亂,他只能盡可能閃過月下望的攻擊,那綿密且迅捷的刺擊讓他無法確定劍尖究竟會落在那裡,但他有預感,無論如何絕對不能被劍刺中。
月下望的攻擊不屬於近距離的劈砍,反而是以那狂風暴雨般的刺擊作為活用,但明明刺擊造成的傷勢很難在戰鬥中發揮作用……難道是刺中就會發動斬魄刀能力的輔助攻擊型嗎?
能想到的就是吉良井鶴的斬魄刀侘助,擁有將砍中的物體其重量倍增的能力。
「二五戊子,二六己丑,二次庚寅……」思索著月下望斬魄刀能力的真身,凌夜夢一邊保持著距離,一邊以白雷或斥這類下級鬼道阻止月下望的前進。
場地只有二十米平方的大小,一旦超出這個距離十秒沒有回到場地就會判定敗北,凌夜夢與之周旋著,然後吟唱著那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效果的鬼道。
他有些感到僥倖,如果月下望始終保持這種頻率,他有很高的機率得以撐到唸完以天干地支為言靈的鬼道。
月下望僅僅是保持相同的速度、相同的節奏,像是在觀察什麼、像是在注視什麼。
「五十癸丑,五一甲寅,五二乙卯,五三丙辰,五四丁巳……」
在凌夜夢即將進入鬼道的尾聲時,月下望動了。
少女以更快的瞬步衝到他面前,在他還來不及發動鬼道的空隙中反手連刺三劍,三點全落在青年的右腹部。
然後很快的,少女感到無聊般的退開了一段距離。
「結束了。」月下望沒有任何對戰鬥的喜悅之情,早在她用手中的斬魄刀刺中凌夜夢時,勝負已經立判了。
擔當裁判的死神非常驚訝少女的說詞,但凌夜夢卻硬生生的跪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凌夜夢,你很好運。只中了能力降低、麻痺與衰弱,但無法移動的你無法再接下我的攻擊。」撫摸著花蕾的劍柄,月下望對失敗的對手生不出任何興趣。
從剛才開始,她就在灌輸固定的攻擊節奏與頻率,這很容易慢性麻痺一個人的感覺,在對手已經習慣這樣的模式後,就很難在瞬間切換到另一種攻擊模式。
而且對於凌夜夢詠唱的鬼道,月下望雖然不知道術式效果為何,但也能從對方的言靈進行一定猜測。那是天干地支的曆法,以花甲六十年為周期,所以可能的話就是六十周期結束後,這個鬼道才會展開效果。
這個鬼道以言靈詞彙來說太過冗長了,想必是凌夜夢的殺招吧。而且還是在詠唱結束前只能用下級鬼道反擊的強大術式。
月下望反過來利用這種心態,在對方即將完成前最容易出現破綻的剎那進行攻擊。只要能完成有效的攻擊,對月下望來說戰鬥就已經結束了。
月下望的斬魄刀,曼珠沙華。其能力是一旦被劍尖刺中,就會隨機賦予對方隨機一種負面異常狀態。
她雖然無法得知在這一瞬間進行的刺擊會賦予何種異常狀態,但她可以透過撫摸劍柄的花蕾得知對象物目前身陷何種異常狀態。
結果,凌夜夢雖然說要用鬼道打倒她,也僅僅是大話嗎?
月下望忽然覺得如此期待這場對戰的她有些愚蠢,看來她是對上輩子的友人期待過高了。
「那、那麼……本場對戰,由月下望……」裁判對瞬間一面倒的局勢有些反應不過來,在她即將宣布勝者時,空氣的鳴動阻止了他。
「……六十癸亥,是為花甲。」
隨著詠唱結束,場地逐漸浮現光點,共計六十個光點從點連接呈線,再連接成封閉的圓,正好覆蓋整個場地。
凌夜夢輕鬆地站了起來,這讓月下望感到詫異。
不可能!曼珠沙華的能力是絕對的,凌夜夢根本不可能在效果持續時間內站立的。
「我也被望給騙了呢,不過也算好運吧……如果中的是封印靈力的類型,我就必敗無疑了。」黑髮青年臉上只有僥倖,還有一絲的從容。
也許,這不知名的鬼道真是凌夜夢的殺招。
「……你不會再有下一次機會。」月下望重新確認雙方差距,雖然不清楚對方的鬼道效果,但既然是廣域型的術式,時間拖延越久對她顯然越不利。
她動得更快,幾乎跳脫人類的動態視覺極限,揮灑劍雨的密網,勢如破竹的往靈夜夢襲來。
月下望的斬魄刀曼珠沙華並不僅限有生命的物體,只要是有其形體的物體,都會被曼珠沙華的能力束縛。即使是鬼道,在曼珠沙華面前也會被削弱到什麼也不剩。
青年只是站在那裡說了一句話。
「地支陰陽。」地上的圓點重新連線,化作八卦之形,黑白相映。
少女的攻勢卻猛然往旁一歪,連凌夜夢的衣角都沒擦到。
他沒有放過月下望瞬間崩潰的架式,「三合三會。」
圓陣瞬間改變成兩個倒三角的六芒星,隱隱帶著霞紅。
少女彷彿被無形的線操縱,被拋到了半空中。
黑髮青年舉起了右手,緊緊握拳,往前擊出。
「地支正沖。」純粹的圓形發出浩然的白光。
少女猛烈的被場外飛出,就像被無形的拳頭擊中一般。
場面瞬間逆轉,無論是裁判或是一旁觀戰的死神們都驚愕地說不出話來。
「讀秒!快點,別浪費時間!」凌夜夢少有強硬的進行了催促。
裁判在聽到凌夜夢所說的話時才想起月下望已經出場,開始計算讀秒。
「十,九,八……」
月下望狼狽不堪的站了起來,雖然困惑剛才把她丟出場外的突兀感,但如果不在時間內回到場內,她只能被判定失敗。
——然後她看到了凌夜夢臉上的嘲弄笑容。
「天羅地網。」地上的圓陣圖樣畫為銀白色的八角蛛網。
月下望持起曼珠沙華朝圓陣猛攻,圓陣卻一點變化也沒有,但在她要跨入場地時卻彷彿有無形的牆壁阻止了她。
「五,四……」
月下望已經意識到對方是什麼盤算,凌夜夢居然想用離場規則判定她失格!
……不可原諒!
「三……」
月下望緊咬下唇,幾乎快要滲血。
她不想輸……
「二……」
「纏繞吧,來自地獄彼端的邀請,曼珠沙華。」
手上的馬刀隨著詠唱的改變同時改變了形狀,從馬刀化為血紅的帶刃長鞭。
即使知道自己有暴露的風險,但她不想在這裡輸給如此卑鄙無恥的傢伙。
不然的話……等到真正的勝負她也一定不會勝利的!
「一……」
輕輕揮動,帶刃的長鞭瞬間蔓延、從高空落下化為雷霆一擊。
地面因晃動揚起浩大的沙塵,所有死神都無法從中分辨此時場地中的兩人發生了什麼事。
在沙塵散去之後,場地此時已經殘破不堪,距離黑髮青年不到一米的地面被猛烈的破壞,露出長條狀的深溝。這也代表著少女剛才那一擊究竟有多危險。
凌夜夢幾乎是用盡全力對著全場的觀眾吶喊:「快點給我數最後那一秒!」
眾人回過神來,場地的畫線雖然被沙塵掩埋而模糊不清,但仍然看得出來少女還是沒有走進場內。
月下望沉默不語的注視著那只差一步的場地線,手上的長鞭已軟弱無力的散落一地。
「零!」
看到這一戰的死神相當震驚,他們根本不能理解凌夜夢究竟做了什麼,在場地被破壞的當下,他設下的術式應該早就失去作用,為何凌夜夢仍然能阻止月下望進入場地?
即使無法理解,凌夜夢的勝利仍然板上釘釘無法動搖。
「此次對戰,由凌夜夢勝利。」
凌夜夢有些搖搖欲墜,但仍然強撐起精神對戰敗的少女說道:「月下望,你輸了!給我收起你的斬魄刀!解除斬魄刀的能力!敗者沒有辯駁的權利!」
月下望滿懷不甘的瞪視青年,但還是將曼珠沙華收回刀鞘之中,在收回的過程中長鞭也轉換回刀型。對方沒有說錯,即使是鑽規則漏洞勝過她,仍然是勝利,而最可恨的是她完全看不出對方動了什麼手腳,卻被逼到進行了真正的始解。
她很不甘心,自己又被對方戲耍了一番,明明戰術上是她更強,卻在戰略上敗給了對方。她想就此離開這個讓她心情極度惡劣的競技場。
——如果她沒有聽到那與整場轟動相比顯得細微得多的物體落地聲,以及他人著急呼喊青年名字的聲音,月下望也許永遠不會接受自己的失敗。
「夢!」不知道是誰先驚叫大喊的,當月下望回過頭時,此時應榮獲勝利洋洋得意的青年卻悽慘的臥倒在沾染血泊的場地上。
月下望完全無法理解對方的傷勢為何會如此嚴重,騙人……明明她剛才僅僅刺了三劍……
進入護廷十三番時曾經見過的嫻雅女子從觀戰席上走了下來,開始指示待命的隊員布置結界,她要立即進行鬼道上的治療。
少女無法理解,卻仍然被青年嚴重的血跡吸引了過去。彷彿要更近一點親眼見到青年的傷勢才能相信滿地的血跡不是騙人。
當青年的衣服被撕開,露出胸腹,原本僅是細微的三個小孔卻擴大到幾乎蔓延整個腹部,造成嚴重的出血。
月下望被如此嚴重的傷勢吸引了注意力,她幾乎要發出慘叫。因為她想起了那三劍的作用。
能力降低:生理機能降低。
麻痺:行動減緩。
衰弱:傷勢會隨著時間流逝擴大。
這三劍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她過去用來討伐虛的時候也不會有什麼心理負擔,之前跟人對戰也往往點到為止,所以從沒真的看過當負面異常狀態發揮效果的狀態。能力降低跟衰弱會變成奪命的連鎖,月下望終於理解到對方為何嚴厲的要她解除始解,因為若時間再拉長些許,青年說不定會當場死亡。
透過治療,凌夜夢總算恢復些許了血色,他撐起身體阻止了卯之花的治療,示意接下來由他自己來即可。
他從袖口拿出了一粒不超過一個指節大的紅色結晶,輕輕捏碎。強大的靈力瞬間迸裂,在凌夜夢的操縱下瞬間取代壞死的身體細胞,構成新生的肉體,不過多久原本嚴重到足以致死的傷勢癒合了起來。
——那真的是鬼道嗎?
月下望無法想像有這種鬼道,雖然她曾經見過十二番隊的涅繭利也能做到同樣的事情,透過營養素與各種化學藥劑加速細胞的增殖藉此新生肉體。但青年的手段跟涅繭利的做法從根本上截然不同。
眾人躁動的當下,一名外觀年過半百的老者持杖緩慢走來,強大的無法直視的靈壓鎮壓了在場眾人的情緒。
護廷十三番的總隊長,山本元柳齋重國。老者走到凌夜夢身旁,聲音宏亮而沒有絲毫掩飾。
「凌夜夢,你剛剛引領戰鬥的鬼道是為何者?」嚴厲而強大的靈壓毫不留情的往才剛受傷的青年席捲。
凌夜夢露出苦笑,往月下望的方向比了比。
山本總隊長隨著凌夜夢所指的方向找到了月下望,哼了哼聲:「剛才和凌夜夢對戰的少女,過來吧。凌夜夢希望你能在場。」
「……」月下望腳步怯懦的往前邁進,每個人都注視著她,但她無法從這些目光中判別即將發生的事情,因為眾人的情緒只有對山本總隊長的畏懼。
「好了,你也可以說了,都把人叫來了。」
「……」不知為何,山本總隊長的聲音似乎聽起來有點寵溺?是她的錯覺吧?
「好的,謝謝山本總隊長的寬宏大量。」凌夜夢的表情相當討好,然後揭曉了謎題:「其實剛才的鬼道是騙人的。」
「啊啊啊?」眾人差點昏了過去,剛剛那麼燦爛那麼華麗那麼強大的圓陣,是騙人的?
不是為了使用這個鬼道還被月下望刺了三劍,剛才還吐血嗎?
「凌夜夢,說清楚!」山本總隊長制止了眾人翻騰的情緒,雖然他也感到了驚訝,但不覺得凌夜夢會在這方面說謊。
「就跟現在見到的一樣。」
隨著這句話,遍及全場瞬間被繁星光點占據,還不時轉換方才的陣型,八卦六芒蛛網等等,但卻只有炫目的光影效果,讓原本提心吊膽的眾人鬆了口氣。
「該不會這個鬼道其實只有發光跟變換顏色的效果吧?凌夜十席。」注視這幅情景的卯之花烈,轉過頭來露出優雅的笑容盯著青年。
「……」黑髮青年敢保證他在女子背後看到了濃烈的鬼氣!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聲:「嗯,是只有這種效果沒錯啦,其實連言靈的詠唱詞都是騙人的。這種發光跟改變顏色的鬼道我即使不詠唱言靈也能構築出來。」
擦了擦冷汗,凌夜夢乾笑,決定裝作沒有看到眾人的白眼。
「之所以故意唸得這麼長,是讓人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個鬼道才是改變戰局的關鍵。你是這個意思吧,凌夜夢。」山本總隊長察覺了對方話語的真意。
「嗯,只要聽到以天干地支作為言靈的鬼道,即使不知道鬼道的效果,也可以從漫長的詠唱與只使用下級鬼道這兩點推測這或許是強大的鬼道術式。如此一來對方就會急著在我唸完之前打倒我,然後無法察覺真正的攻擊。」凌夜夢進行了解釋,算是承認老者的說法。
說穿了就只是心理戰術而已,雖然凌夜夢剛才的確有唸完,但這也是為了讓月下望相信這個術式的真實性。
只不過對眾人來說,凌夜夢阻止少女的攻勢並反敗為勝這一點更莫名其妙了,真正的攻擊究竟是什麼?而身為事主的月下望更是覺得自己敗北的很冤,她到底是因為什麼而敗的啊!可以解釋一下嗎?
「我們可以藉由凝聚空氣中的靈子當成踏板藉此前進……只是這個原理的應用版本喔。我支配了場地上的靈子,所以可以突然硬化靈子、推動對方讓對方的架式崩潰。或者是造成靈子的場域落差,讓對方被引力效應牽引。」
凌夜夢解釋起了原理,就像在上鬼道專門課程一樣,而月下望也回想起了方才那勢在必得的一擊居然被歪曲方向的突兀感。作為親身體驗的當事人,很多當時無法明白的情況,在聽到對方的解說後就能理解了。
「所以從一開始,這些光點就不是重點,而是空間的靈子都為我所用。事實上,為了提高操縱的效率,我還一點一點地釋放靈壓對場上的靈子進行染色。會花那麼長的時間詠唱沒有作用的詞彙,也是因為這樣可以轉移注意力。」
月下望終於理解到凌夜夢方才的所作所為。
她的戰略沒有問題,無論是固定化對方的戰鬥習慣、或是對凌夜夢鬼道的解析都可說是預想之內。但如果對方詠唱的鬼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的話,那她等同於是被魔術師轉移注意力的觀眾。
她咬緊了下唇,可惡,對方利用了她的思考習慣……而且只有短短十秒的時間,她想要解析對方的詭計根本就做不到。
眾人也理解到了凌夜夢做的事情是非常基礎的概念。死神都有一定程度鬼道的才能,不論優劣都能在大氣中製造踏板,但絕大多數的死神沒有想過如果讓這踏板延伸,是否能給戰局帶來變化。
因為非常基本,因為這是基礎,才難以輕而易舉的顛覆。
才剛這麼認定的眾人,就被凌夜夢下一句話給震暈:「不過,這還滿好破解的。」
……什麼?
「山本總隊長察覺到這招的缺陷了,對吧?」凌夜夢在看到老者聽到他的解釋後仍然沒有動搖、甚至還有餘裕的神情,就知道對方已經察覺了破解的方法。
「用更強大的靈壓沖散就好,真是無聊的雜耍。」啐了聲後,山本總隊長不以為意地離開。他原本以為對方又創造了什麼可怕又特殊的鬼道,視情況而定他會決定是否在此伏誅青年,結果卻是如此單純的雜耍。
凌夜夢對大氣的靈子染色又如何?只要用強大的靈壓沖散,凌夜夢就沒有支配權。就像方才月下望那一擊,仍然穿透了本應該被青年支配的場地靈子,造成地面的重創。
只要知道青年的把戲,反制的方法多得數不輕。這種想法的提出者不是沒有,過去山本元柳齋重國也曾遇過以這能力為傲的敵人,但這些敵人沒有例外的死在他的劍下。
青年之所以能夠取勝,完全歸功於心理戰的布局。
先是把單純的應用技巧以鬼道專家的身分掩飾得很好,再來利用對手以為破壞園陣就能改變戰局的輕率想法。最後鑽了競技場的讀秒規則的漏洞,短短十秒之內難以辨明凌夜夢真正的手段。
只要知道青年使用的技巧其正體,下一次踏上競技場這種技能就毫無用武之地。可以說,這是只能使用一次的手段。山本元柳齋重國能看得出來青年為了這一交流戰有多麼費盡心思,但他仍然覺得愚蠢。
花了那麼長時間打造的技巧,終究只能使用一次。這不是非常愚蠢嗎?
隱藏於眾人之中的褐髮男人冷眼旁觀了整場戰鬥,他漫不經心地思考著凌夜夢在這場對戰中做了哪些事。
其實藍染惣右介沒想太多,他考慮的是另一件事。「夢,你的時間開始流動了。」
男人沒有錯漏剛才卯之花對凌夜夢的治療手段。
卯之花烈施展的是非常高級的提高細胞新生速度藉此癒合傷勢的鬼道。
……這可能嗎?
本應該是停滯了時間的黑髮青年凌夜夢,卻能在他身上施展癒合傷勢的鬼道?
褐髮男人的笑容擴大,眼底的黑暗蔓延擴張。
他不帶絲毫情感的進行了宣言:「關住青鳥的籠子,我已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