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宥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處在一個狹小的空間。
——我不是,翻車了嗎?他如此想著,嘗試動了動身體,隨即發(fā)現(xiàn)自己以胎兒的姿勢,蜷縮在空間裡。
這個認知令他有些疑惑。意外發(fā)生時,他的車子翻了180度越過護欄,劉宥很清楚,自己應該是頭朝下著地,不應該是這種小動物縮成一團的姿勢。何況當時翻車速度之快,他的腦袋應該開花了,不至於像現(xiàn)在,一點疼痛感都沒有。
他稍稍轉(zhuǎn)頭,想弄清楚現(xiàn)在的狀況。周遭環(huán)境太不對勁了,沒有預想中的救護車,沒有嘈雜的人聲,沒有醫(yī)院特有的消毒味道,只有低頻的嗡嗡聲揮之不去,吵得他頭疼。
可他只能看見模模糊糊的亮光壟罩著整個空間。他試著伸出手,訝異的發(fā)現(xiàn)空間不大,恰恰好包裹住他的身體。
——這到底是什麼?膠囊艙嗎?可是有哪家科技公司搞出這麼高科技的玩意兒沒被媒體大肆宣揚?
很快他便覺得累了,無法再琢磨自己到底是什麼狀況,頭一歪,稀哩呼嚕的睡了。
等劉宥再度清醒,外邊不知道過去多久時間。他迷迷糊糊的起床,原地發(fā)呆一會,等到完全清醒才想到睡前的事。
他還沒搞清楚自己身處的環(huán)境啊!
也不曉得空間外邊是什麼情況,睡著前模模糊糊的亮光沒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黑暗,但又閃著幽微的亮光,至於那惱人的低頻嗡嗡聲依舊持續(xù)戳刺他的神經(jīng)。
劉宥有些惱火,甚至被刺激得有些暴躁。不是他在說,這聲音作為白噪音實在太失職了,太過醒目不說,頻率也不一致,非常妨礙他把聲音當做環(huán)境噪音,徹底的習慣它。
他伸出手,嘗試性的碰觸空間的邊緣,隨即聽到清脆的聲音做為回饋。
根據(jù)聲音的反饋,艙壁聽起來不厚,或許他有辦法打破。
心念一起,劉宥馬上行動。他用力出拳擊向艙壁。
「喀啦!」
艙壁出現(xiàn)數(shù)道裂痕。
專心擊破艙壁的劉宥沒有注意到,這聲音跟他平常敲破某種食物的殼有八十七趴像。
劉宥又用力的敲了一下。
「喀啦!」
艙壁的裂痕加深,這回變得較先前錯綜複雜。
劉宥再朝裂痕中央最為薄弱處用力的捶了一下。
「喀啦啦!」
這一次,幾片破碎的艙壁被他砸得向外噴濺,他的手順勢穿破艙壁,感受到了戶外流動的空氣。
艙壁破了之後就簡單了。劉宥彎曲手臂,打算將艙壁撥開,好方便他出去,可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回傳了異於手指的觸感。
像是鐮刀般一體成形的觸感。
他飛快地收回手。以往的肉色軀體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節(jié)肢型的鐮刀上肢。
劉宥震驚。他不敢相信,他的手臂呢?怎麼會變成類似昆蟲軀體的東西?現(xiàn)在到底是什麼狀況?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靈魂三問,就連他自己也沒辦法。
所有的解答都在艙壁之外,外邊肯定有他需要的解答。劉宥奮力朝艙壁敲擊幾下,弄出幾塊大型的破片,他抬腳欲踹,意外的見到節(jié)肢型的下肢。
他還是用一種詭異的方式把艙壁踹飛了。
好不容易弄出足以爬出艙室的洞口,劉宥已經(jīng)氣喘吁吁。他狼狽的探出兩隻前肢,要把自己拖出艙室,意外的發(fā)現(xiàn)自己下半身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回饋也不一樣。
他低頭一看,差點沒被自己嚇死。
他居然有四條腿啊!
劉宥的驚恐還沒有結束。他的上半身靠在艙壁,艙室重心不穩(wěn),朝前一滾,將他從艙內(nèi)摔到充滿各式金屬廢棄物的環(huán)境,撞得他眼冒金星。
劉宥好不容易緩過來,抬頭一看,再度被眼前所見震驚了。
——這、這到底是?
他沒聽見該有的人話,只聽到自己「唧!」了一聲。
飛船來來往往,依循既定的路線穿梭,沿途打開艙門倒下各種劉宥無法想像的毀損廢棄物。惱人的低沉嗡嗡聲來自它們的引擎,原來是班次太多,不能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這才顯得令人難以忍受。
劉宥再度「唧!」一聲。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他崩潰的喊著:「這到底是哪裡!」
崩潰也崩潰完了,劉宥不得不接受眼前的現(xiàn)實。
幸好他大眾娛樂看得不少,好歹看得出來自己身處垃圾場,但這環(huán)境對剛破殼的小動物並不友善——好吧,實際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種族,不清楚哪些東西能吃,哪些東西不能吃。
吃垃圾實在太慘烈了,想想看,未來跟人家說:「我是吃垃圾長大的。」可能會得到對方尷尬的反應。
——等等,慢著,還真的有生物是吃垃圾長大的。想到這裡劉宥開始擔心自己的種族。不要烏鴉嘴給自己立旗,不然一輩子吃垃圾何止一個慘字了得。
他想看看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搞清楚自己的種族,然後想想該怎麼活下去。
雖然節(jié)肢型的前肢讓他心裡有簡單的猜想,可是他不想面對那個可能性?;蛟S,還是有那個或許,事情不如他以為的那樣呢?
劉宥抬起腳,撐起身體,要知道自己的種族,就要看清楚自己的長相。要看清楚自己的長相,就要先從摸清楚垃圾場的情況開始。
這座垃圾場應該超出他現(xiàn)在的活動範圍,他必須熟悉環(huán)境,在這裡找到辦法活下去。
可他踏出第一步,身體無法保持平衡,整個生物(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個人了)手忙腳亂的摔倒了。
「唧!」
看著朝天的四隻腳,還有自己那鐮刀狀的前肢,劉宥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不想面對事實的猜測,可世界的惡意逼迫他看清事實。
這妥妥的就是一隻蟲的六肢啊!
就是不知道是哪一種蟲——劉宥心裡鬱悶的想。別人轉(zhuǎn)生成蜘蛛好歹還知道自己的種族,他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雖然有點類似螳螂,但他的軀體並不是螳螂那種細瘦長尾型的,而是粗壯又充滿骨節(jié)的身體,還有一條節(jié)次分明的尾巴。
更不用說,螳螂的卵是螵蛸,裡面藏了數(shù)百隻小蟲,和他這種單獨一個蛋(而且周遭沒有兄弟姊妹)是全然不同的生殖習性。
他用前肢把自己撥正,四隻腳哆哆嗦嗦好一會,才把自己支撐起來。他試著動用他的腳行走,可是他剛孵化,神經(jīng)還不能很好的調(diào)控全身,再來是習慣兩條腿走路的軀體,劉宥一時之間不知道要怎麼協(xié)調(diào)四隻腳的身軀行走。
好在走路是絕大多數(shù)生物誕生後自主學習的第一課。劉宥跌了幾次,終於放棄曾經(jīng)的習慣與方式,漸漸習慣多出來的那一雙腳。
好不容易,他終於能操縱四隻腳,不會打結了!
劉宥感動到痛哭流涕。誰還記得剛出生那會到底是怎麼學會爬的!這種嬰幼兒時期的技能重來一次,對一個成年人的心靈來說確實夠嗆。
「唧!」
接下來,就是探索周遭,並找東西吃了。
忽然有股濕意落到劉宥的頭上。
劉宥抬起頭,見到一絲一絲的雨線自灰矇矇的天際落了下來。
「唧!」
下雨了啊。
雨水落到他身上,沿著軀體的弧線滑落到地面。
劉宥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能嗅聞得到空氣的水氣,卻不會有對於人類稍嫌不適的濕黏感。
他推測是外骨骼與沒有衣物的因素,但就是不清楚他的外骨骼會有什麼缺點。但缺點這種東西都是使用者使用才有的回饋,外骨骼的缺點只能自己多活動,自我多加體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