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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仁雄協(xié)助淋浴後,梳洗完畢的加百列裹著一件織有寶藍(lán)色與艷紅色巨蛾翅膀的華麗浴袍,頭戴羊毛浴巾,半臥在浴場庭園中的金躺椅。她一手持聖杯,啜飲杯中血酒,另一手示意正提水桶下樓的仁雄,來她身前,共享石桌銀碗盤盛滿的葡萄。
洗淨(jìng)汙穢,如獲新生的加百列跟先前綁在十字樁上受刑的髒臭婆子,儼然是截然不同的兩名女性。雖然身形嬌小些,仁雄覺得半臥在黃金躺椅上享受的她,不禁讓人聯(lián)想到羅馬帝國最奢華的埃及豔后。順從她命令似的眼神,仁雄提著木桶到她面前,其神色,就像拜倒在女王的石榴裙下。
加百列也未免太美。這絕世艷姿,仁雄曾在他的首抽烏麗兒身上感受過,以及,烏麗兒回歸男性,成了大天使烏列爾,他同樣散發(fā)一種冰冷光亮的質(zhì)地,那種與眾不同的優(yōu)雅就像鑽石。任何人只要看見,目光根本難以移開。
仁雄也曾和大天使一同生活過,恩愛了一段時間。此刻的他卻明顯可以感受加百列睥睨眾生的王者氣質(zhì),遠(yuǎn)遠(yuǎn)凌駕烏列爾之上。這倒不會太奇怪,畢竟談?wù)撎焓梗鄶?shù)人脫口而出的第一位肯定是米迦勒,第二是加百列,然後是他姊姊華夫人持有的拉斐爾,仁雄的烏列爾則排第四。
嗯,其實有拿到號碼牌,就算是四號,仁雄也很滿足。沒遇上加百列,仁雄不會知道,原來排前面的強這麼多。真是,搞得他的SSR都不像SSR了!
「辛苦你了,想不到鴻運貴人竟不委屈自己像個奴隸,為我挑水,我可真是罪過。你不會偷偷降下詛咒,把我變成母豬吧?」加百列悠然的神采彷彿女王接待貴賓。她自是知道仁雄是來把她的,想知道他怎麼接招。
「都來到羅馬浴場了,體驗迦太基輸?shù)舻母惺芤参磭L不可。克麗奧佩脫拉(埃及豔后的名字),我能坐這兒嗎?」雖然一開始真的被加百列的女王氣息電到有點暈,但加百列在天堂,就跟惡魔總裁在地獄的地位相同。別西卜願意和他稱兄道弟,仁雄知道,自己不會配不上她……
「你自許漢尼拔?我應(yīng)該把你貶到哪兒去?」加百列尚未應(yīng)允仁雄入座,但聽見男人話說得應(yīng)景,還稱讚她是埃及豔后,身為女性她自是十分高興。仁雄則想加百列並未如外表那樣難以親近。她從頭到尾稱謂皆用『我』,或許,她不認(rèn)為自己與仁雄有著地位尊卑。
「那就去不列顛吧,我跟圓桌王關(guān)係不錯,她會賜我個一官半職。補習(xí)班主任之類。」仁雄隨口道。實際情況剛好相反,亞瑟王的騎士,在現(xiàn)實世界是他帶的學(xué)妹。
「你跟潘德拉剛(亞瑟王的姓)認(rèn)識?他現(xiàn)在身在何處?」這話題明顯引來大天使長的興趣。加百列雖知道阿瓦隆仙境被毀,但她長時間將自己放逐在宇宙盡頭,並不知道那些細(xì)節(jié)。仁雄也是從加百列手持的酒杯樣式,去猜這話題應(yīng)會引來關(guān)注。哦……這意味著她手上拿的,是貨真價實的聖杯?那可是UTR道具,比SSR還高上好多級。
「亞瑟王如今成了一位平凡女角,姓王。她人在臺灣,給她的騎士供養(yǎng)。」仁雄說。
「圓桌騎士不是解散了?怎還有騎士願意供養(yǎng)她?」加百列問。
「有一位圓桌騎士很幸運轉(zhuǎn)生成了穿越使者。我跟她,姑且算是房東與房客。」
「竟有著這樣的事?你夾在華夫人與卡美洛殘黨之間,豈不為難?」
「對,但華夫人做事向來隨興,我猜她已經(jīng)對圓桌騎士失去興趣。怎樣,想一起淌這混水嗎?我也可以把事情搞得很複雜哦。」仁雄冷笑,他看似回答流暢,還有餘力試探大天使心意,心中卻感到無奈:他放任馬休蕓跟王小姐住進(jìn)華夫人房子,對,他跟蕓蕓都得到惡作劇的快感,然而,若真有一天華夫人想弄死亞瑟王,該怎麼辦?他不敢想。
「若華夫人執(zhí)意要毀掉亞瑟王和她的騎士,甚至不惜牽涉到現(xiàn)實世界。你會怎麼做?」
「認(rèn)真回答妳對我有什麼好處呢?但是,妳若想知道我真正的想法也沒有關(guān)係:那就是我會保護(hù)她。」仁雄回答。
「你發(fā)誓……哈。」仁雄看見黃金躺椅上的加百列,竟咧著嘴巴,朝自己露出戲謔的笑容。
「蛤?為什麼?」不知所措的仁雄只能傻笑。
「你們印度仙人不就最愛誓言與詛咒?立個誓,讓我見識見識您的神力吧!」加百列道。印度仙人的言語,能獲得人類大意志支援,算得上是穿越寶最強的力量,且這是不可逆的。
「哦。好啊!我發(fā)誓,若馬休蕓嫁我為妻,我會賭上我的性命保護(hù)她。」仁雄不加思索回答。剛好可以趁亂告白,這波他賺到。
「耍小聰明。鴻運貴人這番話一點都不誠懇。快入座吧,這麼站著,彷彿我虧待了你。」加百列準(zhǔn)許仁雄坐著和她聊天。此番應(yīng)對固然鱉腳,仍看得出仁雄與馬休蕓十分親密,但他們尚未確認(rèn)彼此關(guān)係。一如加百列和他。
「加百列大人,能準(zhǔn)許我發(fā)問?」接著,輪到仁雄回合。
「說吧,為何這麼扭捏?莫非我真的難以親近?」加百列自顧自說著,隨手將聖杯擱上石桌,儘管杯緣未因晃動產(chǎn)生任何溢出,隔著聖杯,仁雄仍能感受到聖血於杯中湧動。
「想請問妳為什麼要回憶《受難記》。」仁雄揣摩著合適用詞,他很快想到精準(zhǔn)卻不會過於失禮的問法。加百列躲在一個沒人找得到她的地方,又把自己綁在十字架上,這必然有原因!
「沒什麼,就是排解無聊。」雙方沉默相視,稍後,加百列似是因為仁雄眼神流露出的誠懇堅定,這才願意透露:「我把自己關(guān)在這裡夠久了,沒什麼事可做……若真要為這事找理由,或許,我只是想體會祂兒子當(dāng)時的心情。」
「但是,克麗奧佩脫拉是無法成為耶穌的,大天使加百列也不行。」仁雄慶幸加百列願意敞開心胸對他說話,他繼續(xù)道:「然而,若要為了埃及豔后犧牲,我可以。」
「那又如何?願意為埃及豔后犧牲的人多了,不缺你這種蠢貨。」
「那妳又為何犧牲?是誰犯了錯,要妳替他們受苦?倘若沒有,妳留在這兒豈不多餘?」
「凱薩大人,我不想談?wù)摯耸隆!?/font>
「那妳想談什麼?還要繼續(xù)待在這地方嗎?」仁雄催促道。他捕捉到加百列的痛苦,然而就在此時,女王將手微微舉高,告訴仁雄:不準(zhǔn)急。
「歐周仁雄,你希望我離開這裡?」加百列正色。
「對,跟我走。我才是妳的聖杯。」仁雄起身去捧石桌上的聖杯,他當(dāng)著加百列面,把盛在杯中的聖血隨便一倒,再召喚出自己的傷藥葫蘆,將從未使用的自殺毒藥倒入聖杯,一口喝下。
「妳若想得到,就給我用力抓住它。倘若妳覺得尊嚴(yán)比妳的願望重要,或認(rèn)為我沒能力實現(xiàn)妳的願望,那妳就留在這兒……反正妳也在這裡這麼久了。妳認(rèn)為世界不需要妳,但我的世界不是。」仁雄想應(yīng)是毒藥發(fā)作,感到不適的他走去躺椅。雖不知能維持多久清醒,當(dāng)體力條歸零,重生點還在杜拜的他就會傳送離開,結(jié)束這次談判。
「既然你需要我,為何不願意好好跟我談?凱薩大人,我不喜歡我欣賞的男性如此咄咄逼人。」加百列為仁雄逼迫她下決定這事表達(dá)不滿,儘管她深知對方為何要這麼做。那是她的錯;他是對的。
「不這麼做,克麗奧佩脫拉豈會多看我一眼?即使妳不是埃及豔后,妳白白浪費掉的時間也足以令我害怕,迫使我不得不思考千里迢迢跑來宇宙盡頭找妳是否值得……我心目中美麗尊貴的天使,竟躲在這兒自我放棄。我願意幫助她,但她看得上我嗎?她是不是寧願跟空氣說話,也勝過我的陪伴?若是如此,回去之後我豈不羞愧得該要自殺?」
「那你願意向我道歉?事實上,我並非你以為那樣高高在上的天使,更非那類喜於把男人踩在腳下的女人……這裡的一切確實令人生厭,但那是你到來後,我才明瞭。」
「原來如此……我願意道歉。」仁雄驚覺情況遠(yuǎn)不如他所想的嚴(yán)峻。加百列不但願意回應(yīng)他的真誠,且?guī)缀跏侵鼻驅(qū)Q。她這麼尊貴的天使,為什麼要對他放水?然而此時的仁雄已非常虛弱了。他看見天使在笑,可惡,那好美,他看不清。
「凱薩大人,我確實有願望想和你一同實現(xiàn),可大天使加百列不想做任何人的寵物,請問你有什麼方法,能說服她和她的同胞?」
「那簡單,我當(dāng)她的寵物就好。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原來我是阿姨。呵、真有趣。」大天使美麗的臉孔雖看不出情緒,她的心情卻是挺好。只見她手輕抬起,朝男人比出持槍手勢,流動的液態(tài)金屬自她手中塑成一柄銀製手槍。
砰一聲!爆頭的仁雄騰空飛出庭園,栽入浴池,斗大水花掀起,澄淨(jìng)水面登時鮮紅一片。
「啊!太痛了吧!」仁雄慘叫。加百列發(fā)射的是驅(qū)除體內(nèi)慢毒的治癒彈,這療法無疑是對他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報復(fù)。頭昏眼花的仁雄雙手搭浴池邊,全身濕答。
真狼狽,但能說動加百列願意重出江湖,和他一起淌這渾水,痛壓根算不了什麼。她簽字了。契約成立的形式還是她把自己靈魂的一小碎塊,開槍時一道刻在仁雄靈魂深處,真是充滿魅力的女王。
等頭昏過了,漸能看清視線,趴在浴池邊的仁雄看見一雙白皙美足並立在他眼前。這腳趾頭好美,又白又嫩又整齊,踝間還纏了條銀鍊子。大天使穿著高跟鞋款式,就是她用來開火的銀色槍枝。
換上一襲白衣的加百列,美背上多了三對發(fā)光羽翼,蹲在仁雄身旁。她套著銀鐲的手伸出,協(xié)助男人爬出浴池,攙起他,和他一同起身。仁雄凝視著大天使的姿容,感到心頭一緊。
真美。美到連呼吸都快給忘了,仁雄直覺和烏麗兒相識的感動。對對對!正是那最初的感動!當(dāng)然,剛到手立刻把前任現(xiàn)任比較,超爛的。再說,加百列真的有比較正!她大概就是個子比烏麗兒小,胸部一樣大,個性比較強勢的遠(yuǎn)房表姊那種。好啦,不比。
「你跟烏列爾那軟爛男相較。有很多優(yōu)點。」加百列冷不防挑眉。仁雄愣住。等一下,這啥?
「唔?」仁雄失去了判斷力。他唔了一聲。
「沒有。」加百列說。
「沒有什麼?」仁雄苦笑。吼,太好奇了啦!
「沒有。」或許,加百列剛剛也跟仁雄一樣,在心裡偷偷比較前任現(xiàn)任。好啦,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