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與自行車》第三季
44 英國人的貓
一九七六年中秋,人在北京的毛澤東因為血壓下降不正常,醫療小組前來搶救,許多中共有頭有臉的黨員也都前來探視,這時有很多黨內官員才第一次親眼見到陪在毛澤東身旁最後的女人—宋玟玟。
許多人評價宋玟玟是在毛澤東身邊最普通無趣的女人,她穿著雖然比時下中國女性多一分打扮,長相雖有點姿色但仍舊是普通貨色,且見人時也不能言善道,只安靜的坐在臥病在床毛澤東床邊的木椅上,在人來時起身適意。當時所有人的心力都放在毛澤東最後一任妻子江青身上,沒有人發現這位宋玟玟正是晚年與江青爭鬥的女人。可能連江青本人都沒察覺她絕得不值得一提的宋玟玟,正是最後主導毛與她絕裂、四人幫最終瓦解的那道裂縫。
最終毛澤東在零時死去,晚年照顧他的除了醫生看護還有宋玟玟,可以說宋玟玟出現的是時候,在毛身心最疲憊之時趁虛而入,迅速獲得臥病不起得靠人看照毛澤東的信任。當一個女人在你最無依無靠時留在你身邊,不求任何名與利,宋玟玟不免佩服安排這一切陸邵忠。
陸邵忠與上頭在對的時間點把她送進毛澤東身邊,而徐瑯則把周遭懷疑她的人士處理掉。晚年毛澤東判斷能力也不比以往,自己這極為普通的女子能就這樣摻到大局裡可說是天時地利人和。
江青自然也看見宋玟玟,但她連甩都不甩這位連名份也沒有的女人。還要旁邊的警衛今晚就把這無恥的女人趕出北京中南海別墅外。毛死後宋玟玟的確沒有了任何政治後臺,江青原以為宋玟玟會央求她些什麼,但宋玟玟像是早已準備好離開時,一卡皮箱、包袱,拿下毛澤東送給她的耳環沒有任何作響的走了。
明明是自己叫人走,但宋玟玟這果斷的舉動讓江青相當不舒服。
這下在些人眼中,江青這毛澤東晚年分居的正室沒有相依到臨終,還趕走了最後幾年未有怨言服侍毛到死去的宋玟玟,儼然成為眾人議論的惡人。獸已散、鳥紛飛、終究山頭塌下人人自危。江青的牌也到底了。
幾天後人民大會堂舉行了毛澤東的弔唁儀式,定為:偉大領袖與導師毛澤東主席追悼大會。在前往大會的途中,江青再次遇上宋玟玟,應該說宋玟玟在等她,江青正想當沒見到此人擦身而過時,宋玟玟開口說:「妳也已經沒招了。」
這話讓江青停了下來,她看宋玟玟用種輕蔑的態度看她,說:「別以為妳曾在主席身邊就能這樣跟我說話,妳這連個名份連妾都不如的東西。」
「耍嘴皮子誰都會,妳這幾年與妳那幫子作威作福,借題發揮幹過的事可不少,那些人怎麼怨恨妳的,也巴不得妳最近低調,我說對吧?」宋玟玟說,從那些因文革和各種原因被軟禁、勞改入獄的人,江青可說不直接也算間接的幫兇。如今毛澤東這一走,所有罪滅都將反噬回來。
「我只是在執行毛主席的期望,懂毛澤東主席願景的女人只有我一人!」
「妳懂得只有妳自己,還有借來那虛假的權利。」宋玟玟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江青終究只勝過藍蘋,卻永遠也登不上女皇之位,別妄想成為武則天。」
宋玟玟這話一出江青臉色立刻難看,似乎被說中了什麼,指著轉身就走的宋玟玟,不顧形象的破口大罵。但宋玟玟不在意繼續走,她也不想去見到那一手搞亂整個中國老男人的墓前,見這老太婆如此激動,她就知道一切全如陸邵忠所說:「這女人已經玩完了。」
「女人在中國向來不值得一提,握有權的女人往往最後都會成為人們口中禍國殃民的妖女。你知道為什麼嗎?徐瑯。」看著北京越發哭得尷尬掛念主席的隊伍,在遠遠閣樓窗邊看過去的陸邵忠問。
徐瑯正在偷個閒睡覺,聽到陸邵忠問打了呵欠回說:「不就指是嫉妒人?像老子這堂堂大男人可不搞那種鉤心鬥角的齷齪事。」
「你不怕女人掌權爬到你身上?徐瑯。」陸邵忠說,看著徐瑯袒胸露乳的手還插在褲衩裡抓癢,覺得有夠難看的。而徐瑯聽到話只是露出猥褻的笑臉說:「有啥不好,女人願意自己爬上來可不輕鬆許多。說來你要拿宋玟玟怎麼著?」
「不捨你的女人嗎?」陸邵忠說。
「我不捨的是你啊,破相。」徐瑯一臉認真的說:「哪時做我的女人?」
「你投胎有點姿色我轉世再娶。」陸邵忠說扔了菸盒到徐瑯臉上。徐瑯聽見難得陸邵忠開起玩笑配合著就說:「像我這般的野丫頭,那是你這白白嫩嫩的軍官能抱上床的,榨乾淨的。」
聽到徐瑯的話,趁徐瑯拿起菸要點時,陸邵忠手一個用力將徐瑯的頭往自己的褲襠去,貼在自己大腿褲子上頭說:「你能榨乾你試試?」徐瑯聽了愣下一妙,後一秒立即大笑,伸了個懶腰說:「真想找女人來一炮打響。」
「對死人尊重點,全國還在哀悼呢。」陸邵忠說,自己點起菸走下樓到茅廁小便去。
同年十月毛澤東第四任妻子共產黨中央政治局江青等四人幫被捕,共產黨將所有文革的罪名都扣在江青和他同伙之上,江青辯稱一切都是遵從毛主席的命令行事,自己只是毛主席的一條狗,不怕他們這些違背毛主席意志之人。最終江青被監押獄中等待審理。
中國共產黨首次承認文化大革命是領導人錯誤發動,江青等四人幫眾的反革命集團利用了黨,為中國人民帶來嚴重內亂,嚴重打擊共產黨威信與形象。一九八〇年江青被判處死刑,一九九一年自殺身亡,死於獄中的戰犯洗衣室。
如同陸邵忠所言:女人在中國掌權是可憎的。
蔣中正與毛澤東的曾經的國共兩黨領導人死訊接連傳到香港,透過不清不楚的收音機報導傳了出來,但房間裡的人卻沒啥在意,只有一張張吃、碰牌的撞擊聲在四角方桌。
與和財這酒樓飯店的小少爺打混在一起的張鋼圖,今天跟這和財去一個賭局。這賭局跟之前那些富麗堂皇的地方不同,只有一個悶熱的破房還有吹出熱風得風扇,並不是一個舒適的地方。但賭性堅毅的香港人可不管那麼多,只要上了牌桌,不摸個幾手哪有下來的道理。
和財這次沒下場看張鋼圖打牌,他覺得看阿圖打牌是一種趣味,阿圖整副牌是排列是亂的,但他總是知道自己在等什麼、要摸什麼。果然沒多久就先贏了一局,而接下來雖然沒連拉局但卻也是牌桌上唯一沒輸的人,這讓其他三人很不爽。
「咳、咳!」和財咳嗽幾聲喝了口水,立刻被一旁輸最慘的半甲刺青壯漢感冒,忍不住說聲嚇到:「聲音咁大,系唔係打暗號坑我哋嚟著?(聲音那麼大,是不是打暗號坑我們來著?)」
「你想多,打牌啦。」和財笑嘻嘻的回。但剛剛的確是他打給阿圖的暗號。
「最好系,被我抓到你跟你朋友就咪想活著返去。(最好是,被我抓到你跟你朋友就別想活著回去。)等等!胡!哈哈,就等你放砲啦。」刺青男說著說著就胡牌,胡的還是剛剛一直沒有輸的阿圖讓他心裡大喜。
要有來有往才是局,如果都獨贏之後就沒肥羊上鉤了。和財想,剛剛咳嗽兩聲就是給阿圖放牌的暗號。張鋼圖知道和財在玩什麼把戲,這幾年不管是跟著和財這有錢的小少爺混香港,阿圖知道一件事情,在這滿是機會的香港裡要過上好日子最快的捷徑絕不是跟葉常義一樣安分做事朝九晚五加班。而是鋌而走險,風險越大賺錢越多。這是阿圖自己在香港上悟出來的道理。
葉常義最近沒在逼他讀書了,阿圖原本以為這樣會改善兩人的關係,但不知為何他發現自己的想法和葉常義的想法有了不小的落差。葉常義希望阿圖去找工作,但從和財這裡嚐到快速賺錢甜頭的阿圖卻覺得這些工作滿足不了自己,他跟葉常義說要些轉一兩年大錢,然後投資這樣才是他知道最好的方法。但葉常義卻不認同。
「阿圖你有想過風險,這種快錢往往就是在賭。你想玩我沒意見,但你如果把這當成賺錢的手法,我不認同。」葉常義說,阿圖回:「所以你的意思是說我賺錢不好?」
「我沒批評你賺錢的方式,只是我不喜歡。」葉常義說。但阿圖又回了話說:「不就都是賺錢,小心注意點就好。你如果真不要我去,那我就不去這樣可以吧?」阿圖說,但又聽到葉常義說他不是這個意思。
不然是什麼意思?你到底是在想什麼?
阿圖覺得煩躁,不喜歡葉常義不把話說直接。只要葉常義開口不要他去跟和財混一起賭錢,阿圖覺得自己一定能聽話。但偏偏這烏喵仔就是不怎麼說,張鋼圖不懂葉常義到底想要他怎樣,這些溝通不良累積下來的煩悶感讓阿圖暫時不想跟葉常義待在同個房間裡,晚歸的習慣也就此養成。
「啊……」阿圖晃了個神,打錯牌出去,自毀手中的聽牌。
「吃一張。」旁邊的人立刻撿來吃,這下可麻煩了。一旁和財看到阿圖的樣子也知道這句很難贏,只希望穩穩的過或別人來個相公。
阿圖重新摸了牌,看來原本的組合已經不堪用只好拆臺,但拆了又是一個風險,大家把持的牌都差不多,這時候放檯面沒有的牌就是賭運氣。是放?還不放?阿圖猶豫,但不到幾秒就把牌丟了出去。他拆牌了。
旁邊的刺青男看手微微的一伸,阿圖流了冷汗,旁邊和財也緊張。最後那人只把手伸去摸牌,嘖的一聲打出大字牌,阿圖才鬆下口氣。剛放心就聽到對家喊了聲胡!人推開了牌,聽大字「南」。
「有冇搞錯啊!(有沒有搞錯啊!)大字也胡牌!」刺青男顯然不爽,大聲說,那人笑出聲說刺青男愛計較,說得刺青的壯漢就不高興了,一把抓起那胡牌的人,兩個就槓上了。畢竟刺青的現在輸了一堆錢,找不到人洩憤,正好藉胡牌男的話惹事。
見人都快壓到麻將桌上打起來,原本不想管事的阿圖皺了眉說:「這還要不要打牌?」話剛說完,更糟糕的事又接踵而來,突然下頭一個大喊:「阿Sir找來!閃啦!」一聲警察來了,就聽樓下有人喝斥,在場的人相互對看幾秒,連忙各自閃人。頓時現場立刻兵荒馬亂,急促的腳步上了樓,用力敲上門說明自己是警察有人報案說這有人聚眾賭博,要裡面的人配合查案。
傻瓜才會配合查案!
阿圖猛著就掃了自己桌上的錢,捉住愣在原地不動有點傻掉的和財得手說:「你還愣在一邊幹啥!逃啊!」拉著和財的手就翻出窗。
警察很快就破門,幾個來不及逃得人立刻被壓制。阿圖拉著和財往後頭爬牆,他們要從後方翻過去。對於阿圖來說這只是小事,但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和財卻不是。和財怎麼也翻不過牆。原本翻過的阿圖只得翻回來幫他,將他人往上推一把好不容易才把人翻到牆上。
正當張鋼圖要重新攀上牆壁時,下頭的警察已經找上來了,朝著他們跑過去,上頭和財一看到警察嚇得完全不管張鋼圖獨自一人只管逃把剛剛幫他的阿圖留在原處。阿圖看見和財丟下自己逃掉,先是要出聲叫他,但和財完全沒有理。
現在翻過去太慢會被抓到!阿圖想,立刻改變策略就逃給警察追。後頭兩、三個警察立刻吹哨追上去,粵語夾雜英文的要阿圖站住。阿圖才不管使勁逃,但卻發現自己甩不開那幾個警察。加上人生地不熟,阿圖不懂操近路,很快就被幾個警察追上,一個警察撲上來試圖壓制阿圖,但阿圖畢竟過去是軍人又跟葉常義學那幾招,馬上一個反壓甩開警察繼續逃。
真纏人。阿圖喘著氣,不知道自己跑去哪?過去他都跟這和財這下和財人自己跑,張鋼圖也失去方向感,眼看繼續跑下去不是辦法,阿圖停下來,轉身看著兩個警察也隨即到跟他保持距離,手握配槍,似乎要出手。
這一年阿圖還沒有身份,只有個居留相關證明,一個弄不好隨時都有可能被香港送回中國。這時阿圖看了刑警的配槍,心中頓時有了壞念頭……
搶他的槍!然後必要時用它逃跑。阿圖想,開始舉起手假裝配合港警想方法靠近其中一人。正當阿圖慢慢的、悄悄的靠近一個警察趁警察要拿出手銬時,逮到機會要下手。這時後面一個急促的聲音傳來,阿圖看見一個高高胖胖的人朝他和警察跑來,金白的頭髮一看就知道不是東方人,警察見到那人跑來轉身說危險要那外國人退後。
這人怎麼有點眼熟?阿圖想,突然啊的一聲像是想到了誰!
「我叫伯連特,你們別抓他,這人是我朋友。」那外國人對警察說,兩名警察一聽互相對望覺得困惑,其中一人對伯連特講英文:「伯連特先生,我們懷疑你朋友公然聚賭,並且有非法金錢交易,請退後!不要妨礙我們執行任務。」
「喔!我的天啊這一定是搞錯了,我朋友不會賭博,他連樸克牌都很少玩。我想你們一定搞錯了。他一定只是剛好在附近。」伯連特說。
「我再說一次,伯連特先生請不要妨礙我們。」警察繼續說,伯連特看了阿圖一眼,繼續說:「嘿!我朋友才不做這種事,你們對一個普通市民舉槍這樣才是錯誤的!因為你們手上有槍。」
伯連特反駁,人絲毫沒有要走的趨勢。那警察似乎還想回話,但立刻被後面餓的警察拉住,小聲說:「算了,扯上英國人很麻煩的,吃力不討好。(算了,扯上英國人很論盡嘅,食力唔討好)」
警察聽了還想表示什麼,阿圖見兩個警察又交頭接耳,這時伯連特擋在他面前也小聲對他說到:「如果這沒用,你等等就躲在我身後趕緊逃。」
沒有、躲、我、逃?
伯連特說的英文,阿圖只能聽懂幾個字完全不知道全文意思,只知如果發生什麼事情,對方要他逃。阿圖對這白人有印象,好像曾經在哪看過?但是一直想不起來。最終兩名警察因為伯連特的砲語連珠不斷擾人,只得放棄逮捕阿圖走了,阿圖見警察走後鬆了口氣,轉頭也要走,就感覺到肩膀被人搭上,伯連特就這樣對阿圖笑說:「我趕走了他們,你不感謝我?」
這句話雖說的有些腔調但阿圖聽出來是中文,驚訝的表示:「你會說出中文?」
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外國人說中文,伯連特看到阿圖吃驚的樣子,牌了牌他的肩膀又用回英文說:「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多得呢!孩子。」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什麼?」見對方又說英文,阿圖又只能透過聽到的簡單單字猜說,伯連特聽見阿圖的話心想:這人倒也不是全然不會英語嘛!一邊推開一旁公寓的大門。阿圖這才發現,原來剛剛他們與警察對峙的地方是這外國人公寓家門口。
「要不要進來坐?我可以幫你泡很香的伯爵茶。」伯連特說,他繼續用英文對阿圖說話想看看張鋼圖的反應。
阿圖聽了幾個字雖然不知道完整的意思,靠著自己過去跟葉常義學的一點皮毛
,用英文對眼前的外國人說:「我不喝茶,謝謝。」
「我碰巧想找你,張鋼圖。」伯連特聽到阿圖的英文,又改回中文說話。
對於一下英語一下中文,阿圖正被這眼前的外國人搞糊塗,而突然間這人又叫出自己的名字。這讓阿圖瞬間有了警惕問:「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這人是不是那些傢伙一夥的?跟著和財一起瞎混,阿圖開始認知到小小的香港並不是那麼簡單,裡面幫派人群結構有時相當複雜,和財雖然在香港比較富於的荃灣並且是幾間酒樓的少爺,但他也說:你永遠不知道隔壁棟、對面鄰居的錢是怎麼賺來的?是黑是白那條界線本身就不清楚。
尤其在港的那些英國佬多半都是狗眼看人低,只把他們港人當次等公民。
和財這些話透露他一個香港人對於英國的不滿,但阿圖不懂的事既然那麼討厭英國人,為何和財還要在一些人面前扮笑臉。當時和財看阿圖問得直接,打趣的說:因為自己是茶館少爺。父母不管他在外如何,花錢也好鬧市也罷,但只要是牽扯生意和利益上面的事情就由不得他耍任性。和財的名字就是這樣來:和氣生財。畢竟只要能賺到大把鈔票,頭低一點身子軟一些,又有什麼關係呢?能把錢弄到手才是重點。
阿圖聽著,他點頭承認和財這話的確有道理。自己上牌桌贏錢偶爾放槍讓對方贏個幾回,最後輕輕鬆鬆就可以賺進比葉常義辛苦一天要來的錢多上好幾倍。只要能賺到多一點錢,錢怎麼來的又有什麼關係呢?
阿圖想這樣說服自己在做的事。但他心裡其實很清楚……
那種違和感不斷累積在自己心中,只是假裝看不見。
「我記得好久以前跟我老婆出門購物時見過你一次,當時你們正在路旁排隊等餐館,當時跟葉常義打了招呼,他就介紹你,你還跟我說哈囉。哈,想想當時周遭人的表情,像是看到我一個白人怎麼那麼沒規矩想插隊,結果只是為了打聲招呼。連我老婆家人都覺得真是丟臉。」
又變回英文了並且說得又快又急。張鋼圖很吃力的聽懂幾句話,他只聽到對方提起葉常義跟餐館,還有排隊這些單字。看這白人邊說邊笑似乎沒有停下的打算,這時葉常義三個字不斷在這人口中被提起。阿圖納悶這白人怎麼認識烏喵仔。看這人說葉常義名字說得那麼開心,阿圖心裡不是滋味直接打斷用英文說:「你怎麼認識葉常義?」
「怎麼認識?我們是公司同事啊。」伯連特聽到阿圖的話疑惑地回答。
公司認識?
這時阿圖才再一次仔細看這白人的臉,他終於想起來這人是誰。他是之前自已跟葉常義在餐館排隊時,走過來一直纏著葉常義說話不讓他休息的怪老頭,最後被一位看起來有氣質的白人女性給拉走。阿圖想起了這個,伯連特看到阿圖的表情,覺得這小傢伙終於記起來自己是誰。
「你要幹嘛?老頭。」阿圖用英文問,伯連特一聽阿圖這樣講話就笑說:「有人跟你說過這句英文很不禮貌嗎?」
「我又不會說英文。」阿圖說,但他這句是用英語。
「從葉常義那邊聽到你在學英文的事情。我就跟他提議說自己可以幫幫你,你們中國人不是有句話:擇日不如撞日、能夠相聚就是緣分。上來喝杯茶我們談談,張鋼圖先生。」
這段話又用中文說,阿圖皺眉頭見這老人家幹麼一直那麼熱情邀他上樓,感覺有說不上的怪異,如果是葉常義的話絕對會保持警惕觀察這人是不是有什麼目的,說不定想圖謀不軌。
我只是關心你,你有必要把人說成這樣嗎?
突然阿圖想到朱玥對自己說得話,當時他腳好了跟和財已經開始出入酒樓茶館那些掩蓋賭博的地方賭錢,還買了一些說有牌子但不知道為什麼那麼貴的衣服?吃過幾間香港高檔餐廳也同樣藏不出貴的味道。
有一次他跟和財在路上偶染撞見過去一起逃港的朱玥。朱玥看見阿圖進到一間很明顯是酒樓的地方,下意識就去拉衣服問他怎麼在這?葉常義呢?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阿圖。
當時阿圖被朱玥拉住問了話,一時間語塞答不上來。就在和財那群人笑說是不是女朋友,荒的阿圖口氣不好說:「你管我要去哪裡要幹麼!」
「葉常義應該說過要你好好讀英文吧?」朱玥說,但話說得不是適合,昨天張鋼圖才跟葉常義剛有過口角。一時間情緒上來說:「關妳什麼事!妳男友成坤他還不是整天無所事事去跟人圍事。」
遶成坤剛來到香港時,因為兄弟各自都散了又無法適應香港這樣快步調。加上當時香港社會普遍歧視他們這些討港人,讓遶成坤被受傷害。這時朱玥陪在了他身邊,一身肌肉與拳法在資本主義的世界好似沒有任何用處,一瞬間遶成坤覺得自己在香港像是廢人,好不容易找到工作卻都是一些黑工。
遶成坤不像朱玥或葉常義是個有過經驗或讀過書的人,甚至不識字。這幾年才慢慢的開始不得不認字,努力加入這香港社會。聽到阿圖這樣說,朱玥很不解。
「我只是關心你,你有必要把人說成這樣嗎?成坤他也沒有犯到你什麼吧!阿圖別把氣出到別人身上。」朱玥說,人似乎有點生氣就走了,留下不知為何自己會這樣脫口而出,呆站那邊的張鋼圖。
自己到底怎麼了?
阿圖不僅也開始不懂自己。不管是之前面對朱玥、還是現在邀他喝茶的伯連特、還有葉常義。明明自己就那麼在乎他,但是做出來的事情為何往往是這樣。看著邀請他開門上樓坐的那張笑臉還在,阿圖猶豫正想逃時,屋內傳來一位女生的聲音。
「親愛的,我從剛剛就聽到你回來的聲音,你在下面跟誰說話說那麼久?為什麼不帶他上樓坐一下,這樣對客人很失禮。」一位穿著褲裝的女性邊說邊走下來樓,阿圖看見這女人雖然有些年紀和皺紋但對眼前的他露出和藹的笑臉,開開口用中文說:「不好意思,我家丈夫總是喜歡邀請各種人到家裡作客。你放心他沒什麼惡意,只是人怪了一點。我是伯連特的妻子,安妮。」
標準的中文幾乎沒有外國人特有的腔調。阿圖愣的看著安妮太太和藹可親的笑容然後脖子就感受到有人用手架在上面說:「我老婆都這樣說了,就給我一底面子吧,好不好?張鋼圖先生。」
「我、我,等等!那個我…….」阿圖被半推半就的帶進公寓。
「伯連特,你讓這孩子自己走,不要這樣對人家。」安妮太太說到:「我剛烤了一些餅乾本來是只有我跟我先生兩人要吃的,現在剛好我們可以一起也享用這一些美味的餅乾跟茶,你說對不對?」
張鋼圖聽到這麼流利的中文,從頭到尾對這位金髮的白人婦女感到驚訝,人跟著走上樓,而安妮似乎也知道阿圖感到吃驚的點說:「我跟我先生從二十多歲就來到香港,兩人在香港住了快三十年。在英國我就對中文學習就有興趣,所以聽到我說中文你就別太感意外,如果有錯的地方還麻煩你跟我提醒,畢竟在香港我跟我丈夫還是用粵語比較多。」
「是……」阿圖小聲的回答。
聽到安妮太太的話,阿圖感覺自己好像身處在一個截然不同的異世界。當三樓的公寓門一開,一間貼有美術工藝的花草壁紙、還有沙發跟木頭桌,壁櫥上面擺了一些中國風的龍與獅子的小工藝品。還有一幅中國風的掛畫。
一間溫馨又別緻的房間出現在張鋼圖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