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雨遐想 ◎蘇家立 2021/05/18 青年副刊
連日綿綿細雨，屋簷上排序作響的雨珠叮叮咚咚，與門前拄著傘躊躇腳步且眼神怔忪的我形成強烈對比。每一步都會踏入水窪，即使腳步再輕，也勢必濺起水花，弄濕腳踝、塗灰褲管，背後則傳來門扉緊掩著沉默的凝望。而我，正要撐開一天的喧嘩或竊語。
儘管步伐輕微，仍踩在廣袤陸地的一部分；縱然陰雲穿擁著穹蒼，易受撥攪的心湖也可拓寬為無垠的海洋，容納瞬變的眾生百態。一把小傘、一場驟雨，都是值得拼成一個美麗早晨的絢爛織布。而希望第一眼就能看見愉快的事物，它是交給自己決定的。
古時有位奇特的土地改造師，名喚愚公。每天清早，映入眼簾的，都是高聳入雲的山岳，長年下來，他理解到生命有限，不能默不作聲或死心屈服，便率眾改造大自然，企圖以人力改變現狀。在旁人眼中可能愚癡，但他跨出了枷鎖人類肉身與精神的囚籠，將自己化為無窮的海，強韌的意志深邃且永恆。若能如此，每件瑣事都能是拂面的清風；難解的困境，不妨視為尋常的潮汐。
場景轉到陽光溫煦、沙灘窩著寄居蟹的海濱。如果你推開門，黏附腳底板的是一顆顆細緻的白沙；迎來的晚風挾有濕暖的鹽香，你會不會擁有出海冒險的念頭？或在漫漫汪洋中，追逐著傳說中的海鯨？再不然，凝望一隻終究突破天穹的海鷗在繁星閃耀下，與仙后座中心的延長線交會在燦爛的關鍵，那能不能是故事最激昂的時刻？
撐著傘走向鬧區，傘面正撫慰著無處可棲的水淚，看看天色，雨勢遲早成為明日回憶的裝飾；在那之前，我想揩下幾顆沁涼的雨珠，讓溫暖的指頭成為它們的歸宿，縱然只有幾秒也罷，我要將它們滲入心底的海。
每個人都奢望第一眼看見愉快的事物，無論白晝或黑夜，不論時節遞嬗。我在清晨與一幕戲雨邂逅，而奧菲利亞選擇在深夜與哈姆雷特訣別，將自身寫進預言，成為海的細脈。我們的門後都飄著一片海，但推開門的方式又輕又柔，像門前依稀可辨的鞋漬。
倘若門外是海洋，明天打開門我想看見奧菲利亞預留的髮雨，那時我將不會帶傘，雙手敞開準備讓一片蔚藍永恆地游入。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