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在巖壁上的「故鄉」入口經歷過漫長的歲月,抵擋無數塑膠蟲的侵攻,已經殘破不堪。此時的大門被他們用塑膠蟲的外殼加固,接縫填充著某種粉紅色的物質。
「先讓我通知裡面的人你們到了。」藍牙的終端神遊了片刻,接著門內傳來聲響。原本固定住大門的粉紅色物質開始溶解,化為黏液滴落。在黏液的潤滑下,大門無聲的開啟了。
「歡~迎~回家!」高亢的聲音被空曠的洞穴放大直衝而來,讓萊姆揉了揉耳朵。草莓醬(Strewberry Jam)張大雙手迎接他們,粉紅色黏液從他的指尖甩出。
硬地哥上前接受了這個濕黏的擁抱,萊姆本來想要迴避,但他注意到草莓醬所坐著的輪椅。為了讓他們能出去尋找新冰箱,每個人都贊助了自己的一部份。考慮到這一點,萊姆只好勉為其難的回應草莓醬的擁抱。
「小萊姆今天怎麼這麼老實,太想我們了嗎?」
「並沒有。」萊姆立刻把對方推開,甩掉身上的黏液,「我們帶了新的身體回來,趕快去把你的腳裝好。」
「我們不在的時候大家還好嗎?」硬地哥問道。
原本開朗的草莓醬此時表情蒙上一陣陰影,「愛麗絲和羅絲.....陣亡了。」這讓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有回收菌絲嗎?」硬地哥再問。
「只有愛麗絲的。」
對他們這些「喪屍」而言,「陣亡」是指大腦遭到無法修復的損壞。大腦是菌絲最集中的部位,也是記憶的所在。如果能在受損大腦上的菌絲完全凋亡之前將菌絲移到新的身體上,就能產生另一個具有相同能力的喪屍,儘管無法延續之前的記憶。
然而如果連菌絲都無法回收,對他們而就是真正的死去。
「但是......你們找到了新的冰箱吧?」草莓醬試著擺出笑容,「這種事不會再發生了。」
硬地哥點點頭,「說的也是,我們也得趕快讓愛麗絲回來才行。」
接著,他們推著草莓醬的輪椅進入冰箱的大廳。中途經過了一些同伴,每個人都給予他們英雄般的歡迎。他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殘缺,有些是在萊姆和硬地哥離開之前就受了傷,有些是為了贊助他們的旅程,更有一些來自最近的戰鬥。看著同伴的不完整令萊姆感到心痛,但這一切很快就會好轉了,對吧?
在大廳等待著他們的,是兩名資深的成員,迷彩(Camo)和紅蘭姆(Redrum)。
迷彩端正的站立在大廳中央,絲紋不動的他像是由鋼鐵雕刻而成——實際上他的菌絲也的確能將他的身體化為鋼鐵,這是迷彩身經百戰卻依然能保持完整的主要原因。
「大兵!」迷彩以不必要的音量大喊,「回報你們的發現。」
面對迷彩,硬地哥也肅正了起來。至於萊姆一向不擅長應付這個人,就把苦差事丟給了同伴。硬地哥說明他們一路上的旅程,包括遭遇的新型塑膠蟲和找到新冰箱的經過。
「所以,真的有其他冰箱啊?」紅蘭姆的聲音幽幽的從一旁傳來,「我以為他只是隨便找個理由讓你們出去送死。」
迷彩猛地回頭瞪視,但紅蘭姆不為所動,只是斜靠著吧臺搖晃著杯中的液體,同時他的杯子和身體都燃燒著火焰。
藍牙從硬地哥的肩膀跳到吧臺上,衝著紅蘭姆說:「你也看到了,他們帶著新的身體回來,這就證明了新冰箱的存在。這樣你滿意了嗎?」
「好喔,我錯了。這位大作家。」紅蘭姆舉起雙手,「我只是覺得,那顆爛到一半的腦袋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這麼重要的事呢?還是他巴不得我們早點死光?」
「別這樣說長老好嗎?小紅。」草莓醬緩頰:「長老會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而且事實證明他是對的,我們找到了新冰箱。」
「這種話,拿去跟羅絲說吧。」紅蘭姆起身,將杯中的液體倒在地上,火焰也隨之蔓延。「酒都變酸了,我還是不要打擾你們慶功吧。」語畢,他轉身離開。
迷彩看著他離去,接著將腳化為鋼鐵,重重的踩熄了火焰,整個冰箱為之震動。
「不用管他,接下來我們要安排大家的移居計畫,越快越好。」
「如果他能夠別老是把自己吐出來的東西當酒喝,腦袋應該會清醒一點。」藍牙嘟噥著。紅蘭姆的菌絲能夠產生某種可燃液體,但萊姆不知道哪東西是不是酒精。
「你們兩個也該去跟長老報告呢。」草莓醬對硬地哥說。
「讓我去吧。」萊姆自告奮勇,「反正你們接下來應該沒有炸掉東西的計畫吧?硬地哥在這裡比較有用。」
「說的也是,就交給你了。」硬地哥拍了拍萊姆的肩膀。
脫離了緊繃的氣氛,萊姆鬆了一口氣。他走在無人的走道上,思考著剛剛的衝突。他也有跟紅蘭姆類似的疑問,只是在任務之中無暇思考。
然而經紅蘭姆一提,現在萊姆沒辦法將這些疑問掃除。
他停在長老的房間前,「長老,我是萊姆,我要進去了。」他依循慣例告知,接著走進大門,看著被安置在臺座上的「長老」。
事實上,紅蘭姆所說的「爛到一半的腦袋」其實並不過份。此時的「長老」只剩下胸部以上的部位,沒有雙手,頭骨破損露出風化的大腦。純白的菌絲以大腦裸露處放射蔓延,幾乎覆蓋了整個體表。
就萊姆所知,長老從來沒有更換過大腦,其他資深的成員告訴他,長老因為要保存上古時代留下的記憶而拒絕換代。同時,為了讓遠遠超過使用期限的大腦存留,他陷入了某種假死。雖然他們平常都會像這樣對長老報告冰箱內發生的重要事件,但萊姆一直以為這只是一個習俗。
直到不久前,長老突然醒來告訴他們新冰箱的存在,萊姆才知道他真的還活著。然而在那之後,長老再度陷入沈睡,沒有留下任何指引。
「長老,我們找到了新冰箱。」萊姆依照剛剛硬地哥報告的說了一遍,在這段期間,長老沒有任何反應。
完成報告之後,萊姆看著長老,無法確認他有任何神智的活動。他猶豫了一下,也考慮過要不要就這樣離開,但他最後還是問了。
「長老,冰箱到底是誰製造的?」
語畢,萊姆再次觀察長老,但他沒有辦法從那層層菌絲中看出任何端倪。正在他想要放棄的時候,長老的嘴唇似乎動了一下。
「什麼?」萊姆急忙湊上耳朵,但冰箱的警報突然大作,幾乎蓋過長老的聲音。
這個警報,代表塑膠蟲來襲。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