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正當阿源伸手,準備碰觸到琥珀色的晶片時,阿剛就像是活過來一般,瞪大那雙失去黑眼球的眼睛,同時張開血盆大口嘶吼,眼看就要往阿源的喉頭咬下。說時遲那時快,阿源一個反彈,驚險躲過對方的咬擊,尖銳的牙齒卻還是劃過了他的手臂,留下了數道口子,鮮血立時間染紅了戰袍。
?嗚……?一個吃痛,阿源忍不住悶聲哀號,卻也立刻向後躍出數步,重新架槍瞄準身前的怪物,準備立時開槍射擊……
卻見阿剛渾身顫抖地想要站起,但因為闊劍地雷的大範圍散彈攻擊而切斷了全身上下的肌肉筋骨,完全無法施力,剛掙扎的想要起身,又馬上跌落地面。雖是如此,那張扭曲的臉龐,仍死盯著阿源不放,利齒也是拼命伸出,並不斷發出威脅似的叫吼喘息。
阿源對於變成怪物的阿剛能夠擁有如此強大的生命力感到吃驚,彷彿多麼嚴重的傷勢都無法徹底殺死他一般。他輕輕的嘆了口氣,在雷雨交加之中,清空了一整個彈匣,將彈火全部集中在昔日戰友的頭部。終於,肢體殘缺不全的阿剛,完全失去了移動的力量,倒在一片綠色的血泊之中。
望向自己血流不止的右臂,阿源果斷地把袖管整個撕除,再從背包中掏出止血凝膠,往看上去相當恐怖的抓傷口子擠進。生化材質泡沫立刻開始膨脹,填充整個傷口區域,他不禁閉上雙眼,忍耐那既冰冷,又猶如千萬隻螞蟻在體內奔騰的不適感。
阿源想到了早已看過無數遍的殭屍片。或許他根本犯不著大費周章處理傷口,只怕自己很快也會加入怪物的行列了。阿源悻悻然地笑了笑,將止血凝膠的空罐隨意往旁邊一扔,順手蹲下,將自己本來要拿取的記憶晶片,從已經不再動彈的阿剛遺體取下。
?我是地球防衛軍,62空降師,第八傘兵旅,一等兵陳毅剛……?把晶片放入自己的播放設備,傳出的是阿源熟悉無比的嗓音,一股酸澀頓時湧上心頭,他不禁仰頭望天,任由大雨的沖刷,讓人分不清臉頰上究竟是雨水還是淚水。
?……那些長著觸手的怪物,趁著破曉時分,抓準我們防備薄弱時發動突襲,班長他們在主營區首當其衝,槍都還來不及拿就被大切八塊……?
來到鎮中心外圍的主營帳,一股屍體的腐臭味立刻飄入阿源鼻息,掀開帳門,只見幾些白骨七零八落的散在行軍床上及四周,還有一人被從中央劈成兩半,巨量的鮮血噴濺在身後的帳篷,現早已乾涸烏黑。阿源兩眼無神,一言不發,默默地尋找每一堆白骨身邊不遠處的兵籍銘牌。
?……我不要命的往鎮外逃,但那該死的恐怖叫聲卻跟鬼魅一樣,如影隨行,死跟著我不放……?
在主營帳不遠處的軍火庫,阿源為自己添了一頂防護等級最高的頭盔,用彈鍊在自己身上捆了滿滿的手榴和煙霧彈,挑了幾些闊劍地雷,並為自己的空彈匣摁入子彈。
?……沒辦法,我受不了了。我該死地躲進了這棟巷底的屋子,聽著周圍不斷繚繞的怪聲,只希望他們能趕快離去,放我一馬……?
進入醫療帳篷,阿源找到了臺處於待命狀態的醫療用機器人。重啟電源,機器人果然活了過來,起先他只願意醫治阿源手臂上的傷口,卻不願意跟著對方離開,直到阿源把醫療兵、班長、副班長的兵籍銘牌全都出示給機器人掃描,證明自己已經是指揮體系中位階最高之人,機器人才終於願意聽命跟隨。
?該死的。?
聽到這,阿源猛然一抖。阿剛的聲音陡然變化,忽地轉為極度沙啞,口氣之平淡,似乎所有情緒都消失了。
?……觸手戳進……好渴。想。死。了斷……?
非但如此,阿剛似乎失去了思考的連貫性,講的話逐漸無法成句,只剩單詞,並越來越沒了元氣,直到最後,氣息完全消失,周圍陷入一片寂靜。
?嘶--!!?
倏然,錄音檔中的聲音,轉變為與阿源交手的怪物阿剛嘶吼聲。靜下來仔細聆聽,這聲音,似乎和阿源在無線電裡接收到的,從鎮中心傳來的訊號中,那扭曲且詭異的雜音,是那麼樣相像。
?框噹!!啪嚓!!?各種傢俱的破壞聲,清楚地被收錄在記憶晶片中。最終,在一片混亂裡,錄音裝置停止了運作。
在狂瀉的暴雨掩護下,阿源隱身在建築物的陰影中,謹慎地往鎮中心訊號來源推進。隨著他益漸接近,空氣中飄散的熟悉惡臭也越來越強烈。阿源的心中已經有了底,即便知道希望渺茫,但在沒有親眼證實前,他仍不願意放棄任何一絲可能。
這份寄望,在阿源攀上市中心廣場旁一棟樓房的屋頂後,徹底破滅。
放眼所及,樓底下的廣場上,全是和阿剛一模一樣,全身脫水、乾扁、不成人形的詭異怪物。他們睜大著沒有黑眼球的眼睛,嘴巴大張的彼此嘶吼,不斷搖頭晃腦,漫無目標的亂走。而在邊上的一張桌上,擺著一臺無線電機,其中一頭怪物,就抓著發話筒,不停對著嘶喊叫吼。
那,就是訊號來源。
離開小鎮時,阿源再次路過位於城鎮外圍的一排排野戰帳篷。看著其中,整齊到不自然病床與點滴架,他猛然想起在那致命的一晚,自己和小涵兩人深入敵營偵查的所見所聞,不正是眼前這樣,乾淨整齊到一塵不染,不見一絲一毫的雜亂無章,以及追求過度完美的違和感嗎?
是的。他早該知道的。不是隊友們已經轉移陣地,也不是班長認為特遣小隊已經全員犧牲,而沒有派出搜救隊。
是異型早就攻陷營區,帶走了他們想要的人,還把剩下的倖存者給變成了怪物。
?如果你正聽著這段錄音,那表示你已經殺了我,或有人已經殺了我。自從我被那該死的觸手戳進身體後,我變的全身乾癟,異常暴力,同時也不需要進食飲水,就能維持身體的正常機能。我能夠清醒的間隔越來越長,時間越來越短,我也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機會醒來。我會把錄音設備的記憶晶片掛……脖子……。嘶--!!?
在黃澄澄田野間的孤單楓樹下,阿源無精打采地靠著樹幹,任由額上的髮絲被風吹亂,又一次撥放這段來自阿剛的最後信息。
?許峰源上兵,你已經一天沒有進食,請立刻補充營養素,以維持身體正常機能運作。?一旁,醫療機器人以溫暖的男性語音,對著阿源提醒。
?如果這世上都沒了活人,我這樣繼續茍活下去,到底還有甚麼意義呢??
只不過,機器人不是心理醫生,亦沒有內建聊天模組,因此並沒有對阿源的提問給出回應,而是繼續把他計算而出,阿源所需要的營養素,端在手上。
?真是個固執的小傢伙。?阿源無奈地苦笑了笑,伸手接過,他們一人一機,繼續踏上這段沒有目標的旅程……
=====================
就這麼剛好,當我決定要停更時,無論是主線故事還是地球線故事都算來到了一個段落。
沒有目標的旅程。
阿源真的沒有目標嗎?與其說他沒有目標,不如說,他的未來都已經在我的規畫中確定了。無論如何天馬行空,但只要是創作,裡面人物的命運,就是作者一手掌握,不管我是想隨時改變劇情的進程,對故事做出怎麼樣的修正,那都是為我所欲,作者之於作品,就是創世神一般的存在。
人生就不是這麼回事了。
我們就像是故事裡的阿源,對自己的未來茫然無知。你不會知道前面的道路到底是佈滿了荊棘,還是迎來了條康莊大道。唯有走過,方能知曉。
希望大家在面臨人生的重要抉擇時,都能冷靜下來,仔細的分析,即便無法認清方向,還是要勇敢的繼續往前走,畢竟,人生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非常謝謝所有人的鼓勵,雖然下臺一鞠躬很讓人不捨,但這份牽掛我會牢牢印在心底,有朝一日我定會回歸。
珍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