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沒入純淨的真實謊言，混雜。
＜４＞ 稍稍緩和的防備
在多羅列自告奮勇要帶大家穿越滿是陷阱的森林去尋找孩子們後，有腳傷又用了夢之力的我被迫留在馬戲團帳棚內待命。
坐在練習場外目送兄長他們離開的背影我總覺得自己像是被父母留在家的小孩……
孩子們的視線有夠扎，好強烈！
「公主殿下……」
「！」
沒想到會被孩子搭話的我大大的抖了一下，差點把正在敲打訊息的手機丟出去，隨後又故做鎮定的抬起頭。
這孩子是……剛才在森林救回的柯蘿朵吧？
「打擾您休息非常抱歉……我想謝謝您在森林救了我們。」
她的語調穩重有禮，讓我難以想像這樣的措詞是由一個孩子口中說出。
「（不客氣，這是我該做的。）」我輕輕勾起嘴角，「（謝謝妳願意和我說話。）」
「不、不會！」她慌張的搖搖頭，又垂下雙肩，「那個、公主殿下是大人嗎？」
果然還是有些孩子感到困惑了嗎？
我維持著唇邊的弧度，點了點頭。
「可是、公主殿下為什麼不像尼洛殿下說的大人一樣可怕呢？」柯蘿朵看起來有些不安，自己一直被教導的事理被一日推翻，找不到任何認同。
我不能對他們說謊啊……
「（柯蘿朵，大人真的很可怕、很令人厭惡。有些大人甚至會將孩子當作自己的附屬品、作為自己活得成功的證明──）」我看著站在我面前的柯蘿朵，那雙清澈的眼眸是摩爾泰他們守護下來的、比什麼都要珍重的寶物。
我也想保護那樣的純粹。
「（儘管如此，我還是想要相信，相信無論大人還是小孩、都會有人願意向自己伸出手……就像妳願意和我說話一樣。）」
她的眼簾輕顫，徬徨迷茫的模樣就和剛出生到世上的孩子一樣。
真正的世界有多麼醜惡、這些孩子的心就有多麼純淨。
究竟身為大人的我所說的「真實」，是否能被純潔之心相信呢？
「柯蘿朵，妳在做什麼？」
和摩爾泰一起回到帳篷的尼洛不太開心的睨了我一眼，對孩子說話的聲音仍保持著溫和童稚。
「尼洛殿下！」柯蘿朵趕忙搖頭，「我只是想和公主殿下道謝……」
「這樣啊。那、說完就快回去練習吧，大家還在等妳哦。」尼洛看向不遠處正在等待著柯蘿朵的孩子們。
「好的。」她向我點頭道別後，小跑步回到同伴身邊，重新掛上的笑容夾帶了些複雜的情緒。
……我是不是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呢？
「喂、妳和柯蘿朵說了什麼？我不是說你們敢做什麼可疑的舉動就會把你們趕出去嗎？」尼洛不悅的瞪視，光明正大的打量著我。
「（我只是和柯蘿朵說大人不完全都是壞人而已。）」我老實的回答著，「（比起這種事，威爾加還好嗎？有沒有什麼嚴重的傷？）」
「……！不需要妳雞婆！」他冷哼一聲，不爽的撇過頭，卻還是待在原地而不是轉身離開。
麻煩的青少年……
「威爾加的傷勢沒有太大的問題，謝謝您的關心。」摩爾泰沒轍的看了下尼洛，再開口向我致謝。
我安心的點點頭，「（不用對我用敬語或敬稱沒關係，這樣對彼此都比較輕鬆，對吧？）」
「那麼……詩音，謝謝妳的幫助。」摩爾泰猶豫了幾秒，溫和的對我微笑著。
我搖搖頭，斂下了嘴角，「（我能問為什麼大家還是這麼努力的在排練表演嗎？明明都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這是因為──」
「這不關你們的事吧？」尼洛厭煩的看著我，一臉就是覺得我太多問題很煩人的樣子。
「（我希望你們能向我們透露必要的情報。）」我藏起無奈，耐著性子開始說服尼洛。
「（如果真的有什麼會把大家聚在一起一網打盡的場合，對於他們那樣奪取著夢的行動來說就是一大助力。事先了解才能決定對策，你也能理解吧？）」
「我不相信你們這些大人……也不需要你們的幫忙！不要以為你們救了威爾加和多羅列就可以得意忘形，大人全部都是一樣的！」
聽著尼洛的言語中夾帶的強烈憎恨，重複強調著「對於大人的憤恨」，就像是在催眠自己一樣。
我輕皺著眉頭，「（那你為什麼選擇帶我們來到這裡？你相信我所發的誓了不是嗎？）」
「發誓？」摩爾泰疑惑的看著我手錶所顯示的文字，血色的眼中冒出異樣的光芒。
「（我發誓了，我不會對奇爾哥的各位說謊。）」
「那是因為！」尼洛似乎想找什麼藉口，話卻止在嘴邊沒有繼續說下去。
雖然再繼續說下去會像說教，但是──
「（就是因為自己的力量不足以抵禦，才沒辦法保護這些孩子不是嗎？）」我站起身，直接把投影文字塞到尼洛面前。
「（別想把所有事情都一個人擔著。）」
尼洛狠狠的瞪著我，被我戳到痛處而有些咬牙切齒。
「……兒童之日馬戲團。」
對峙了好一陣子，尼洛才終於心不甘情不願的擠出這幾個字。
兒童之日馬戲團？
看他不願意再和我多說什麼的樣子，我只好把疑惑的眼神轉向吃驚的摩爾泰。
「在兒童之日，我們會在奇爾哥進行公演。在平常都要巡迴的日子裡，只有那天是專為奇爾哥的大家所舉行的表演，大家都很期待兒童之日馬戲團的到來……」摩爾泰收起了對於尼洛主動透露情報的驚訝，向我解釋著「兒童之日馬戲團」的重要性。
所以才不打算中止嗎？
「摩爾泰哥哥、尼洛哥哥！」
多羅列趕忙從帳篷入口處跑向我們，「找到大家了！」
「在哪裡？！大家有沒有怎麼樣？」尼洛瞪大雙眼，追問著氣喘吁吁的多羅列。
「大家都沒事喔。只是都陷入沉睡了。」
代替多羅列回答的是身上還沾著些塵土的弗雷伊克，我這才看見他左臉上有個紅腫的印子。
我不解的指了指自己的左臉，弗雷伊克才又開口。
「剛才半路遇見那兩個人，一時大意、挨了一腳呢。」他無奈的摀著臉頰。
「夢王說人數太多，必須要和她一起才能喚醒大家，所以我們先回來通知。」多羅列說著，頭髮有些雜亂是因為急忙趕回來、還是參與了戰鬥？
「（我馬上過去。弗雷伊克，你能帶路嗎？）」
「當然沒有問題。」他點了點頭，轉身就往出入口走，「我們立刻過去吧。」
我伸手拍了拍多羅列，指了下他有些發紅的脖子。
「唔！好痛……」
「……！我們先去醫務室吧。」摩爾泰輕皺著眉，放在多羅列背上的手無聲催促著他，「詩音，孩子們就拜託妳了。」
我揚起要他放心的笑容、點點頭。
快步追上弗雷伊克的腳步後，我稍微扭了扭腳踝。
應該差不多了，沒有剛剛扭傷時的鈍痛。
「傷勢恢復得還好嗎？可以的話，還是想盡快趕到那邊。」弗雷伊克似乎刻意的配合著我的腳步，維持著剛好的距離。
狀態很糟嗎……？
「看見那些孩子的時候，萊特陛下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呢。狀況說不定比我們想像得還要嚴重。」
用幾乎快跑的速度，我跟著弗雷伊克來到陰暗的洞穴外。
……這洞穴居然和費亞貝魯克的有點像。
「雖然我想應該不太可能。但、詩音，妳會害怕嗎？」弗雷伊克微笑著問道，禮貌性的向我伸出手。
「（說什麼玩笑話。）」被他逗笑的我扯動了嘴角，毫不留情的無視了他的手，「（別是你想暗算我就好。）」
「哈哈哈、我怎麼敢呢？」
才剛進洞窟沒多久，就看見安維站在兄長身後不遠處護衛著他們的模樣。
「詩音！」
兄長們聽見安維的呼喚，立刻轉頭看向我。
「妳跑那麼快，腳沒事嗎？」安維看了下我的腳踝，後知後覺的想起我穿著靴子也看不出個所以然，又縮回視線。
我笑了笑，「（沒問題。）」
更重要的是這邊。
陷入沉睡的孩子們就像是被丟棄的人偶一樣，被放置在這樣陰暗的洞窟之中，如果最終都沒有人發現他們……他們是不是就會──
「詩音。」
萊特大人伸手，輕輕包覆住我不自覺緊握的拳頭。
一抬頭、萊特大人有些哀傷的微笑映入我的眼中，讓我忍不住垂下雙眼。
「喚醒這些孩子吧。」霍普大人走到我身邊，「其他事情回去再想，好嗎？」
我深吸一口氣，堅定的點了下頭。
「身體沒問題嗎？」萊特大人輕聲問道。
我點了點頭，向兩位兄長伸出手。
或許只是心理作用，但是發動夢之力之前和兄長交疊的掌心總能帶來更安穩的力量。
無論是在每一次給予世界夢的時候，還是在無法詠唱咒文的現在也好。
「請從沉睡中甦醒吧，懷夢之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