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險,真的是好險。
我一定是上輩子有燒好香,才趕在千鈞一髮之際,成功保護我的秘密。
當然,也要感謝道德觀念良好的小樹懶,幫我牽制住暴走的小熊貓。
我知道優芙超討厭JOJO,所以才把這些筆記本藏在JOJO後面,優芙到底是發什麼神經才跑去翻我的書啊?
莫非是咪太郎起的頭?但JOJO全套她應該也有,不會對我的書架感興趣吧?
算了,先別想那些。
快點幫筆記本換新的藏身之處比較重要。
我快速掃過被爸媽放在房內的紙箱、積著灰塵的書桌、床底下的棉被與枕頭……最後決定掀開床墊,把它們一本本塞在裡頭。
之後,我離開房間,走到同樣位於二樓的客房,敲了敲房門。
「語柔,可以吃飯了喔~」
「……」
我敲了好幾次門,卻都沒有回應。
於是,我抱著被罵變態的覺悟,硬著頭皮打開女高中生的房門──
只有在美術教室才會嗅到的顏料氣味,隨著落地窗外吹來的風,朝我撲鼻而來。
然後,我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
語柔的氣場跟剛才完全不同,她舉著畫筆,以認真無比的眼神盯著畫紙,隨風飄逸的頭髮與奔馳的色彩,演奏出一首五光十色的線譜,宛如是一場神聖的儀式。
一瞬間,我的眼球只擷取到這些資訊。
過了一下,我才發現這間客房已經不是記憶中的布局。
房內除了衣櫃、床鋪、書桌三種最低限度的家具外,最多的東西是整齊疊好在牆邊的報紙,次多的東西是畫架、繪圖紙、水桶等繪圖工具。
我緩緩走到語柔身旁,腳上踩著用來避免弄髒地板的報紙,默默地望向她的畫紙。
紫紅色的山巒,絲線狀的雲霧,懸崖邊的枯樹。
落寞、淒涼、失望──名為「遺憾」的感覺,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
語柔的作品跟優芙的風格不同,帶給我是另一種面向的震撼。
如果優芙沒有轉換跑道,繼續畫著從前的圖,應該會成為跟語柔極度相似的藝術家吧。
有機會成為藝術家的人,如今卻變成一個三不五時就用紳士視角欣賞PVC裙底的變態插畫家,我必須負起很大的責任。
但我一點都不後悔就是了,正因為優芙的誤入歧途,今天才會有《優格泡芙》這個人的誕生。
話說回來,我已經走到身旁了,語柔都沒發現我的存在。
這就是少年漫畫所描述的「驚人的專注力」嗎?
我把手伸向她的肩膀,想用不會干擾到她的力道將她喚醒。
「別碰我。」
「嗚!」
她的話語像是寒氣凝結而成的利刃,讓我嚇得發出哀號。
不過……既然她出聲阻止我,就代表她其實有聽到我說的話。
我被無視了──想到這裡,我不禁有點惱火。
明明沒見過幾次面,對我的態度卻隨便至極。寄人籬下就算了,請她來吃飯還被無視。
情緒一湧上來,我也不打算跟她客氣了。
「我說妳啊──」
「……啊!」
在我抓住她肩膀的瞬間──她輕喊了一聲,傻愣地盯著畫紙。
我是看準提筆的時才打斷她的,我很確定這幅作品沒有因為我的關係而多畫一筆。
但是,她的動作卻停了下來。就像是報告做到一半,電腦突然當機一樣。
「沒了。」
「什麼?」
「感覺沒了。」
我想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話。
當慾望湧上心頭時,身體跟大腦都會進入一段異常專注的時間。
以小說創作來說,就是所謂的「靈感來了」。
這種時候,除了手指的移動、鍵盤彈回的觸感、追著螢幕越來越乾澀的眼球以外,幾乎會下意識地無視周遭的事物,全身只剩下觸覺跟視覺在作用。
自從咪太郎把帳號刪除後,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這種感覺了。
當靈感稍微湧現時,大腦的防火牆便很失職地放任煩心事在我的腦內到處亂跑。
如果我多想幾秒,或許就不會如此魯莽地打斷語柔吧。
語柔在創作時空無一物的面容,漸漸融化成原本嘴巴不饒人的模樣。
「啊啊……都是表哥害的。」
她嘴上這樣說,卻感覺不出敵意。
而是「啊啊……忘記帶橡皮擦了,不過還有備用的」那種無所謂的感覺。
「抱、抱歉……」
結果先發火的我向她道歉了,一點年長者的尊嚴都沒有。
她把清洗乾淨的水彩筆倒過來插進筆架上,便伸了個大懶腰。
「話說回來,沒想到表哥居然會煮飯,真是太讓我意外了。」
「呃……」
「怎麼了?」
「那個……畫畫被打斷,妳不會不開心嗎?」
「為什麼要不開心?」面對我的疑問,語柔不解地歪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