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是中原中也嗎?」
織田作之助敲了門之後走進病房。
剛才在外頭,他與中原中也擦身而過。
因為對方的臉色難看,加上腳下的每一個步伐都充滿怒氣,又無視自己,織田作之助不免猜測到底是怎麼了。
本以為中原中也來探太宰治的傷,兩人感情應該是好轉了,卻沒想到撞見他出了病房後氣沖沖的身影。
難不成又被太宰治欺負了?
太宰也真是的——織田作之助不禁在心中嘆了口氣。
然而……
「織田作……」
一進病房,看見太宰治一手遮著眼睛,眼角泛著淚光,織田作之助罕見地慌了手腳。
「呃……!你怎麼了?你在哭?」
——咦?被欺負的是太宰?
織田作之助心頭浮出一個連自己都覺得很荒謬的疑問。
畢竟他可是那個太宰治耶。
在認識他之前,織田作之助就曉得這位少年的可怕。因此從來都是他欺負別人,沒聽說過有人欺負得了他。
——身為太宰治敵人的不幸,就是他的敵人為太宰治。
認識他之後,織田作之助深深認同組織流傳的這句話。
而現在那個太宰治居然會被欺負到哭?
騙人的吧……
「…………」只見太宰治放下手臂,擒著眼裡的一滴淚開口。「傷口好痛喔……」
「咦……」
織田作之助定格了三秒。
所以是傷口在痛?
「與其這麼痛苦,不如讓我死了吧……」
——說的也是,他的手腳到處都是撕裂傷,肋骨也斷了兩根,他應該連呼吸都覺得痛才對。
就算他是「那個太宰治」,也是有痛覺的。
不過看他還算有精神,織田作之助鬆了口氣,把被中原中也踢倒的椅子拿到床邊,接著坐下。
「首領要我傳話。」
「一來就跟我談工作啊……我不想知道……」
織田作之助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眼前這名少年恐怕已經知道傳話內容了。
不過個性耿直如織田作之助,他還是開口。
「多虧你從『軌跡』本部帶出來的情報跟清冊,對我們的生意很有幫助。」
「喔……」
他的臉上寫著:果然如此。
織田作之助看他滿臉無趣,於是主動拉開話題。
「聽首領說你帶回了幾千萬的利潤,高層都很吃驚呢。明明是殲滅任務,誰都沒想到你居然帶了情報回來。你跟中原都立大功了。」
「那些人都以為打打殺殺就是黑幫的工作,真落伍……」
竟說組織高層落伍,織田作之助實在佩服太宰治的膽量。
「對了,織田作先生……」
「嗯?」
「麻煩你轉告首領一件事。」
「什麼事?」
之所以要織田作之助傳話,是因為他知道,森鷗外不會過來看他。
就算他真的來探病,也只是徒增太宰治的煩惱。
他只期望森鷗外別現在使喚人,其他別無所求。
「跟他說,還有三千萬在我的腦袋裡。但是要等我傷好了、吃過毛蟹之後才會想起來。」
「喔,好……什麼!」
織田作之助站起來。
才剛被扶正的椅子又應聲倒在地上。
「要不是中也毀了整座大樓,我也不用這麼辛苦……這根本就是做苦工嘛。」
就算這樣,要把價值幾千萬的情報記在腦袋裡……那是普通人做得到的事嗎?
織田作之助瞠目結舌地看著太宰治。
「織田作先生,你再不坐下來,我的脖子很累……」
「啊……抱歉。」
織田作之助再度把倒地的椅子放回床邊,並坐在上頭。
接著,他終於想通了。
「……原來如此,難怪剛才中原的臉色那麼難看。他以為你丟下他,讓他獨自作戰(zhàn)了吧?」
「…………」
這回換太宰治瞪大了眼睛盯著織田作之助。
他沒想到——不,如果對象是織田作之助,那麼的確有可能被看穿。
「唉……如果我的搭檔是織田作先生就好了。跟他講話實在很累……」
不在任務內的行動、不尋常的重傷,當織田作之助接到消息時,他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不過根據他對太宰治的了解,他很快就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太宰治並不是一時興起才去竊取情報,他恐怕一開始就決定要這麼做了。
因為他知道,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森鷗外絕對不會挑起這種有勇無謀的戰(zhàn)爭。也就是說,剷除「軌跡」已經是勢在必行了。
說到一個即將滅亡的組織最後的工作——那不外乎就是銷毀機密情報。
太宰治的目標就是在「軌跡」覺悟滅亡、開始動手銷毀那些情報前,將東西弄到手。否則這個組織就僅僅只是被毀滅,談不上什麼價值。
因此他才會在中原中也將他們逼到走投無路之前,先離開戰(zhàn)場,潛入竊取情報。
他唯一失算的地方,就是大樓被搗毀這一點。
「是你腦袋太好了,中原那才是正常的十四歲孩子。」
正常?
在港區(qū)黑幫中,有正常這兩個字可言嗎?
太宰治認為這個答案是「沒有」。
況且那傢伙還是個會失控的人肉炸彈,跟他相比,太宰治覺得自己正常多了。
「但你就跟得上我的思考……」
「那也只有現在,兩年後就不一定了。」織田作之助輕笑。
「我不管,我一定要跟首領抗議……咳……」
「怎麼了?很痛嗎?」
「唔……」
太宰治沒有回答,但光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狀況非常差。
於是織田作之助伸出手,輕輕地撫摸太宰治的額頭,順便抹去滲出的汗水。
「痛痛、痛痛,飛走了——」
「…………」太宰治愣了半晌。「這是什麼……?」
「咦?你不知道嗎?聽說這個很有效。」
話雖如此,但他已經不知道這是從哪裡聽來的了。
「呵呵……織田作先生,你果然是個怪人。」
太宰治笑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卻滿心不解。
「我很怪嗎?」
「不殺人的黑幫成員,沒有人比你更奇怪了……」
太宰治還是繼續(xù)笑著。
不過為了身上的傷口著想,他是強忍著笑意,只發(fā)出「呵呵」的笑聲。
「再笑傷口會更痛喔。」
「……已經沒那麼痛了。」
太宰治喘了口氣,滿意地閉上眼睛。
織田作之助心想,要是太宰治能在中原中也面前表現出這份坦率,他相信他們一定會是一對好搭檔。
可惜這個年紀的男孩子似乎都是這副德性,渾身是刺又不聽勸,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什麼事都辦得到。
所謂的年少輕狂,其實就是一種自以為是,又或者是一種自我欺瞞。
織田作之助回想從前的自己,同樣也有過這一段時期。
於是他輕笑。
「很有效吧?」
「我學起來了,下次我會自己試試看的。」
「傻瓜,這要讓別人用才有效。」
「是嗎?」
太宰治睜開眼睛,仰頭對織田作之助提問。
「所以要是你覺得痛,就隨時叫我吧。」
說完,他又將大掌覆蓋在太宰治頭上撫摸。
「痛痛、痛痛,飛走了——」
織田作之助是個奇怪的男人。
待在黑幫,卻不殺人。
不殺人,卻待在黑幫。
他的溫柔一點都不適合這裡。
但又是這個地方最需要的。
「…………」
太宰治閉上了眼睛,感受著織田作之助從手上傳來的溫度。
他隨著那份暖意,讓自己的意識逐漸遠去。
「好好休息吧,太宰。」
【完】
後記:
其實我寫完才發(fā)現,對躺在床上的人而言,探病的人站起來脖子反而比較不會痠。
但已經PO出去了,就??當作一個可愛的BUG吧。(毆)
往後大概會不定時把以前(能看)的文章PO出來,會不會寫新的??真的要看我的心情和頭腦和靈感XDDD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