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尖叫著,腳下的土壤尖叫著,在遠方,男人女人也在尖叫,這種噪音代表不利的局面,由火炮轟擊的雷聲與保護叛軍掌控的摩恩要塞 ( Fortress of Morne ) 的虛空盾上頭裂縫所構成。
這些聲音是圍城的聲音。
一場正在失敗的圍城。
政委薩佛瑞娜.芮恩 ( Commissar Severina Raine ) 無視這一切,她專注在眼前的男人身上。
第十一安塔爾步槍團 (11th Antari Rifles) 的特瓦.倫上尉 ( Captain Tevar Lun ) 手裡隨意握著雷射步槍站在她面前,他灰色的眼睛盯著瑞恩的雙眼,堅定無畏地盯著。
令人欽佩,考慮到她的爆彈手槍正對準他的臉。
「你拒絕執行你的命令。」芮恩冷冷地說。
倫放下手中的步槍,將其靠在一旁用泥土搭建的粗造矮牆上,他雷射槍的槍柄與防彈護甲 ( flak armou ) 上刻著擊殺數和用安塔爾文寫的祈禱文,灰色和綠色的迷彩護甲上有著白色的刻痕。
「我不會執行的,」他說,「我的兄弟們不會,我的姊妹們也不會。」
倫的視線閃到了一旁的要塞城牆上,架設在城牆上的武器朝著黎明的天空射擊,火炮軌跡緊追著一架拉抬機鼻飛升的女武神砲艇,在雲層間撕出一條裂口。
「那些武器是用來對付飛機和坦克的,」他說道,「它們把柯爾德 ( Keld ) 和他的班兵變成一灘血霧。」
芮恩也看到了,不僅如此,她也聞到了,冷空氣裡瀰漫著濃厚的鐵銹味,叛軍搶下了火炮的控制權並將其作為武力的展現,同時還展現了其他事物。
傲慢。
「柯爾德是個蠢貨,而且他動作很慢,」她說「我們不是,帝皇會看見我們成功的,我會看見我們成功的。」
這是給他的一次機會,一個她不會給大多數在她麾下士兵的機會,因為特瓦.倫的表現芮恩給了他一次機會,他的頭腦清晰,有著一顆忠誠的心,一位受他手下所有班兵尊敬的上尉。
但他沒有把握機會,他搖了搖頭。
「妳要求我們做的,」他說道「那是自殺行為。」
火炮的聲音中斷了一會,彷彿全世界都在等著她的回應,芮恩慢慢的吐氣,她的目標沒有任何動搖。
「那就是你犯的錯,」芮恩說,「你認為我在要求你。」
沒有停頓,也沒有猶豫,她扣下了扳機,爆彈手槍的槍聲很大、很低,鮮血噴濺到她的臉上,她毫不畏懼,也沒有閃躲,這些鮮血是她必須承擔的。
當倫的身體癱軟倒下時她聽見身旁另一位安塔爾人緩緩吐氣的聲音、戴手套的手指彎曲聲和短促且低聲的祈禱,然後火砲再次開火,和剛剛寧靜的時刻相比,這簡直能算是一種解脫。
芮恩一一看向在場的其他人,達文.維克 ( Daven Wyck ) 中士和他的外爾德靈小隊 ( wyldfolk )-二十五位硬漢,看向莉迪亞.贊恩 ( Lydia Zane ) 和軍醫努里雅.萊 ( Nuria Lye ),看向風暴突襲隊的隊長安德烈.費爾 ( Andren Fel ) 和他的四人小隊,即便上尉的鮮血浸透他們的雙腳,沒有人移開視線,他讓他們無所畏懼,她為此表示感謝。
( 譯者註:wyldfolk這個名字我想了很久,其實wyld算是wild的異體字,所以也能翻成野性之民,這裡我選擇音譯+意譯,請原諒敝人的文學造詣不好,如果有更好的名字歡迎提供 )
「我們有我們的命令,」她大喊的音量壓過了噪音,「我們都知道必須完成的使命是甚麼。」
他們都點點頭,但仍然沒有移開視線,這就是芮恩從某些安塔爾人灰色眼睛裡掌握明顯怨恨的方式,首先是維克-她意料之中的人選,她也不需要更多理由佐證,他恨她,因為她不是安塔爾人,儘管他用很多謹慎的言詞來掩蓋事實。
她料想到會有他,但這次他不是唯一的人,還有瓦恩 ( Varn ),那位大傢伙正咬著牙大口喘氣,五支滿是傷痕的手指緊握成拳,第三位則是莉迪亞.贊恩,當倫被槍殺時她正站在倫身旁,其他人則和她保持迷信的距離,因為她蒼白的膚色和她頭頂的電纜,以及她即便閉上也能視物的雙眼。
贊恩的表情沒有變化,但她將她的手放到了喉嚨上,那裏是倫鮮血噴濺到她身上的部位。
芮恩知道接下來的時刻非常關鍵,她必須將這股仇恨轉到敵人身上,轉往要塞,不然此時此刻他們都將失敗。
她也明白如果要塞被攻陷,她將會背負更多安塔爾人的鮮血。
「倫上尉拒絕的命令不只是來自於我,」她說,「它來自賽雷克高階將軍 ( Lord-General Serek ),來自最高司令部 ( High Command )。」
她看向維克,接著是瓦恩,然後是贊恩。
「在這些人之上,這些命令是帝皇本人親自下達的。」
維克和贊恩沒有任何變化,但瓦恩開始眨眼,臉上開始流下了滿滿熱淚,芮恩聽到了隊伍中其他人喃喃自語的祈禱聲。
「所以我就是在為帝皇發聲,」她說道,「拒絕我,你就是拒絕帝皇本人。」
贊恩低下頭看著沾血的指尖,維克則改變了他的重心,而在他們四周,壕溝網絡綿延數英里,超過一半的軍團士兵駐紮在摩爾要塞外頭,超過三千條安塔爾人的靈魂在此,步兵、機械化部隊和火砲集結。
他們也不是隻身在此,卡夫隆第二十一團 ( Kavrone 21st ) 在奪回撒德爾 ( Thadar ) 城時蒙受了巨大損失,但他們將剩下的一切物資都用來支援安塔爾步槍團,履帶和坦克車身嘎嘎作響,石油化工引擎發出轟鳴聲,迫擊砲開火,天空被爆炸照亮,彷彿是德拉斯特 ( Drast ) 和山上要塞的第二次日出,芮恩扣緊放在爆彈手槍槍柄上的手指。
「你們會拒絕嗎?」芮恩說道。
壕溝裡的每一位士兵齊聲堅定地大喊「不會,政委!」
瓦恩的喊聲最大,他現在低下頭懺悔著,贊恩和維克並非如此,但他們和其他人喊著相同的話,和薩佛瑞娜.芮恩站在同一陣線,她不在乎他們的仇恨,只要他們服從就行,她的手指從手槍的扳機上移開。
「我們會為我們的部隊清出一條道路,」芮恩說,「這是為了奪下要塞。」
戰地工程師 ( combat engineer ) 克萊絲 ( Crys ) 微笑時露出了她的牙齒,在她染血的臉龐上像是白色的條紋。
「是的,政委。」她說。
安塔爾人改變了,他們的情緒正在變化,他們的信念越來越強。
「叛軍們認為他們製造出的聲響能稱為雷聲,但他們還沒聽過安塔爾步槍團的傑作。」
他們全都向她致敬,舉高雙臂做出了天鷹座的標誌。
「以他之名!」芮恩高聲大喊。
回應的不只有克萊絲,而是壕溝裡的所有士兵。
「以他之名!」他們的怒吼蓋過了槍聲。
芮恩從來沒在部屬的前一晚睡著過,相反的,她坐在山坡上,看著被遠方火光照亮的天空,風將戰爭的聲音帶給她,還有煙塵與焚燒後土壤的氣味,這讓她覺得很舒服。
她將她的懷錶握在手裡,就如同那些夜晚裡她所做的事,懷錶是由黃銅與骨頭製成的,上頭印有她家族的印記,這是她唯一能依靠的家族成員了。
「我想我會在這找到你。」
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芮恩不必回頭查看聲音的主人,她將懷錶放回口袋裡。
「來吧,」她說,「坐。」
安德烈.費爾坐在她一旁的山坡上,他拿著兩個帶有凹陷的錫杯,並將其中一個遞給了芮恩,裏頭裝的是茶,即便在黑夜裡她也能看到鬆散且平坦浮在上頭的葉子。
芮恩從沒喝過茶,直到她遇見了安德烈.費爾,現在這成了傳統,而安塔爾人很重視他們的傳統。
「焚燒之地 ( The burned reaches ) ,」安德烈順著她凝視的方向看去,「在第一道閃光後。」
「那是它們現在的稱呼,」芮恩說,「它們是農田,曾經是,曾經是綿延數英里的莊稼,就像一片金黃色的海洋。」
如今農田上甚麼也不剩,多虧了叛亂。
這一切通常都是從微小的背叛開始,接著謀殺率上升、被查禁的語句在工廠工人身上被發現,龐大且醜陋的符號在農田裡被焚燒,八天後,各城市都壟罩在叛亂之下,再之後又八日,德拉斯特上的龐大首都撒德爾架起了碩大的火葬堆,成千上萬以一種虛假且令人恐懼之名蒙蔽自己的人跳入火堆。
以 " 邪惡之眼 ( Baleful Eye ) " 之名。
( 譯者註:Baleful Eye其實就是渾沌陣營裡常見的八角形圖騰。 )
自從那時開始就再也沒下過雨,天空變得沉重且病態,整個世界像是被浸濕的繃帶所纏繞。
「他們將它稱為堅不可摧的摩爾要塞,」安德倫說,「據說叛軍領袖們就躲藏在其中。」
叛軍領袖們,曾經服侍帝國的摩爾領主與夫人二位,現在則成了叛徒、異端,他們的繼承人就是撒德爾裏頭的眾多犧牲者之一,芮恩看著遠方天空中的一道亮光,片刻後成了一道爆炸。
「虛假的真相,」她說,「沒有一座要塞是堅不可摧的,我們會將他們拖出來,或是讓他們壓在要塞底下,以他之恩賜。」
安德倫將杯子放下,用手指沾了下杯面,芮恩只在安塔爾人看過這種迷信的舉動,安德倫時常這麼做。
「以他之恩賜。」他說。
「火炮發射六百次後需要再次填彈。」
芮恩說話的同時盯著城牆,她看著白熱的砲火在灰色的天空中劃出一條軌跡,她的雙眼時不時飄回鐘錶,手上不停滴答作響。
三。
二。
「看。」她說。
火砲停歇了,當火砲停止時會發出一陣刺耳的嘶鳴聲,當叛軍們重新裝彈時咖咖的金屬撞擊聲迴盪在空蕩的平原上。
安塔爾人的陣線用火砲作為回應,泥濘宛如巨大的羽毛翻騰到空氣之中,砲彈在虛空盾上頭留下了龐大的裂痕後彈殼便落在四周的地面,即便隔了這麼遠,芮恩依舊能聞到臭氧的氣味。
「多久?」她身旁的達文.維克說道。
「五分鐘。」
中士瞇起雙眼,朝地上吐了一口。
「他們的砲管指向地上的話會再多個一兩分鐘,」尤莉亞.克萊絲說「如果我們幸運的話。」
她抬頭看向火砲,在眼睛上頭伸手遮蔽,克萊絲比芮恩高了一顆頭,肩膀和臀部也比較寬,她的左臉上有著一堆陳年的燒傷疤痕,一路延伸到了她髮際線和耳朵間的混亂。
「妳確定嗎?」
「看起來是,」克萊絲說,「當他們抹去柯爾德的狂行者( Fenwalkers ) 時是如此。」
芮恩點點頭,高昂的代價,但並非毫無意義的死亡。
「妳有信心不靠重型武器就突破那些城牆?」
「我不會拒絕重型武器的支援,但沒錯,我可以拿下那些城牆,任何搭建而成的建築物都行,長官。」
芮恩可以相信她,她排上有單位專門執行突破和拆除工事,但克萊絲可是專家中的專家。
「到那裏就行了,」克萊絲說道「但是想當然爾,原野上會有叛軍守著,城牆上和高塔裡也有遠程射手。」
「我們有暮色獵犬 ( Duskhounds ),」芮恩說道,「他們會把妳帶到那裏的。」
維克露出微笑,和其他人不同,他身上沒有傷痕或刺青,帥氣的他又高又瘦,甚至還帶著一點俊俏和一頭淺色金髮,就如同聖徒的老舊光輝,儘管如此他的笑容依舊令人不快。
「更重要的是,我們有信心,」他說,「還有刀刃。」
這些話聽起來很正確,但芮恩認識維克,他像披上斗篷一樣投以好話好掩飾他靈魂上的尖銳邊緣,他那享受殺人的真實部分,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很緊繃,雙手緊張兮兮的握緊槍枝。
那一切和內心的刺激,他認為芮恩毫不知情,他有能力不讓她知道,但沒有事情能在薩佛瑞娜.芮恩面前隱藏的,她能將它們挖出來並攤在光明之下,當他毫無用處時,她會對維克做一樣的事。
「還有一件事,」芮恩說,「贊恩。」
維克的眼神中閃過了一絲厭惡。
「她在哪裏?」
克萊絲看向芮恩身後,看向後頭的壕溝。
「她在倫的身邊,長官。」
莉迪亞.贊恩在壕溝內盤腿而坐,就坐在她前連長的屍體旁,倫的屍體被人用他的安塔爾雨衣蓋上,贊恩用她的食指和拇指捏住了雨衣的一角,她沒有張開雙眼,也不願鬆開手指。
「我會依照你的要求去做的,」她在芮恩開口前就說了,「無論妳的要求是甚麼。」
芮恩回應「我知道。」
「很好,」贊恩說道,「責任至上,雖然我想我不必告訴妳這些,政委。」
芮恩點點頭,儘管贊恩始終閉著雙眼,但她知道這位靈能者不需要仰賴雙眼來視物。
「在倫那樣做之前,我已經知道他會拒絕妳了,」贊恩說,「就如同我知道妳會如何回應他的拒絕一樣,奇怪,面對預料之中的死亡還是令人痛心。」
贊恩張開了雙眼,眼睛上充滿了血絲-就和往常一樣,她微笑,薄薄皮膚上的皺紋好似曝曬在陽光下過久的羊皮紙。
「我想這我也不需要告訴妳,想當然爾。」
雷恩這次沒有點頭,她根本就不認同贊恩的話,她背負的死亡不適合與人分享,贊恩臉上的微笑消失了,低頭看著倫的屍體。
「妳知道的,他不害怕,」贊恩說道,「 好吧,有時候我們大家都很害怕,但這不是他反對你的原因。」
芮恩也低頭看著倫的屍體。
「原因並不重要,」芮恩說,「那瞬間他象徵著軟弱,而軟弱是不能容忍的,如果妳讓玻璃上出現裂痕,那麼當它破裂使妳流血時,妳就不該感到驚訝。」
漫長的沉默消逝在兩人之間。
「妳是對的,當然,」贊恩說道,「我比大多數人都知曉。」
贊恩鬆開手中的雨衣一角,接著站起身靠著她的手杖支撐著,手杖由深色的木材製成,上頭鑲有寶石,並用電纜緊緊纏繞著杖身。
在她毫無毛髮的頭頂上更多閃爍銀光的電纜如蛇一般垂下,看來就像一頂女巫的王冠,就如同大多數的安塔爾人,靈能者長的很高,但她的四肢很瘦弱,底下的骨頭很輕易就能透出皮膚。
這很容易讓人誤會她很脆弱,但芮恩知道得更多,她看過贊恩一步步將坦克拆解開來,手指一個彎曲就將護甲給扯下,用看的就足以令人害怕,雖然這些和她對躲藏其中的人們所做的事相比不算甚麼。
「跟緊暮色獵犬,」芮恩說,「他們會盯著妳,無論費爾說了甚麼,毫無疑問地去執行,如同我親自下令一樣。」
贊恩點點頭。
「如同妳親自下令,政委。」
「那麼,」芮恩開口說道,「我想你還欠我一個故事,隊長。」
安德烈的姿勢略有變化,他的肩膀動了一下,這是他放鬆的姿勢,或者說像他這類人的放鬆姿勢。
「當然,妳想聽我說甚麼故事?」
他們倆人訴說故事就是芮恩能更深入了解這個團的方式,至少這是她告訴自己的說法,芮恩無法描述現在的情況,但她知道她現在需要這麼做,需要另一種慰藉,友善的慰藉。
「告訴我有關外德爾靈的事,他們的名字是怎麼來的?」
安德烈拿起杯子小酌一口,杯口的蒸氣宛如槍口的硝煙緩緩飄出。
「外德爾靈是維克的小隊,妳應該問他才對。」
「我在問你。」芮恩說道。
安德烈笑了,他很簡單就能這麼做,而且經常這麼做,這是他的特色。
「那好吧,他們的名字源自於民間故事,就和我們其他小隊的名字一樣。」
芮恩點頭,她知道這件事,安德烈自己的小隊名字是暮色獵犬,另一個安塔爾星上的故事,一個關於由陰影化成的巨大獵犬的故事,牠會撕裂那些拒絕死亡命運之徒的喉嚨,這故事很符合安德烈和他小隊的行事風格。
「外德爾靈是森林中的幽魂,」他說,「邪惡的那種。」
安德烈放下杯子,將黑色戰鬥服的袖子往上捲,他的手臂上刺有經文,纏繞在經文之中的是一個圖像,芮恩看到了用灰色刺成的暮色獵犬,安德烈指了指獵犬上方的另一個圖案,一叢扭曲的野薔薇,看來像是一雙帶爪的手。
芮恩說「肯定很邪惡,那麼故事本身呢?」
「故事是有關一戶住在遼闊黑森林邊界的樵夫人家,」安德烈說道,「樵夫知道,要從森林中拿走任何東西之前必須先付出代價,才能避免外德爾靈憤怒。」
他從腰帶上抽出戰鬥小刀,接著轉了下方向,將它靠在自己手掌的下緣。
「每一天,每一天在樵夫砍樹或打獵之前,他都會在拇指上割一痕,在相同的樹樁上留下三滴血。」
安德烈將拇指按在刀刃上,力道恰好大到能割出一道傷口,他等著三滴飽滿的血液滴到地上才接下去說。
「接著,他便會進入森林領取他的獎賞,等他回來後鮮血便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翻轉了下他的手掌,看著滑動的鮮血在他手掌上留下一道紅線。
「有一天,樵夫的妻子生病了,」他接著說,「於是他叫他的兒子獨自進入森林打獵,他給了兒子弓、箭矢和刀子,樵夫的兒子走到同一棵樹樁面前,但他膽小到不敢切開拇指,自私的他付出了代價,樵夫的兒子以為能夠愚弄森林,他打開水袋在樹樁上留下了三滴水,接著一邊大笑一邊溜進森林裏頭。」
芮恩第一次看到森林是在離開學院之後,那是她第一次以低階政委 ( Junior Commissar ) 參戰時發生的事,當安德烈說故事時那股氣味又重新瀰漫在她四周,那股奇怪的味道,濕潤、複雜又富含生機。
( 譯者註:低階政委隸屬在每個團的政委之下,負責作為政委的副官或暫時頂替政委的職責,他們的權利和普通政委一樣,差別在於沒有政委的授權他們不能槍斃他人,低階政委也能指揮較小的隊伍,例如一個小隊、一個排或一個連 )
「樵夫的兒子順著父親的路線前進,但很快就被一叢雜亂的灌木叢擋住了去路,」安德烈繼續說下去,「當他回頭,灌木叢同樣出現在他的身後,兒子站在原地等著,他期盼那些灌木叢自己鬆開讓他離開。」
「森林陷入一片漆黑,黑夜十分漫長,樵夫的兒子肚子餓了,等不下去的他於是撥開那些灌木叢穿過它們,他的衣服被灌木叢劃破,身體也被刺傷,他詛咒那些灌木叢、詛咒這座森林,然後他開始奔跑,木刺留下的數十道傷口開始滲血。」
安德烈拿刀子在大腿上來回擦拭,再將擦乾的刀子放回刀鞘內。
「樵夫的兒子試著跑回家,但那條路和來的時候不同了,道路全都纏繞成一團,他被割傷的傷口一直流著血,直到他變得虛弱,直到他步伐變得跌撞,直到他倒下為止,儘管如此傷口依舊流著血,直到每一滴血都落到了森林裡被森林吞噬為止,幽魂留下的傷口永遠不會癒合,總是會奪走傷者的性命。」
「這個故事就這樣?」芮恩說道。
「就這樣。」
好一段時間,他們兩人只是注視著安德烈拇指上的鮮血。
「整整一年,整整一年所有我聽過有關安塔爾人的故事都脫離不了鮮血和死亡。」
安德烈看向她,然後笑出聲來。
「不是所有人都如此嗎?」
當裝填好的火炮咆嘯時,芮恩再次看向手中的懷錶,玻璃因為使用而磨損,就在正面上方的邊緣處有一個很細微的裂痕,從她擁有懷錶的那天開始那道裂痕就在上頭,抹去它可不是個好點子,為了修復損傷。
她打開通信器,在頻道上呼叫倫麾下的另外兩位中士,現在她必須背負這些新血,他們倆人距離她的位置很遠,正待在防禦工事屬於自己的突出部裡。
「哈特金 ( Hartkin ),」芮恩說道,「迷霧惡徒 ( Mistvypers ),回答。」
( 譯者註:Hartkin很明顯我採用和Kasrkin-卡薩金一樣的音譯,Mistvypers我比較頭痛,Mist有迷霧、霧氣之意,vyper我真的不知道是甚麼,也有可能是同音的viper或vypre異體字,另外這兩個小隊的背景故事我也沒找到,也無法從故事去猜測,總之我找了個近似的意思。)
「收到,政委。」賽爾克 ( Selk ) 回答,這位迷霧惡徒中士的聲音帶著半機械的摩擦聲,多虧了取代她大半喉頭的仿生器官 ( augmetics )。
( 譯者註:仿生器官另個別稱是Imperial bionics,常見的例子就是機械義肢或義眼。)
「遵命,政委。」相較之下,羅姆.奧迪 ( Rom Odi ) 的聲音柔和,帶有濃厚安塔爾南方定居點的口音。
「下一次填彈時我們就會推進,」芮恩說道,「推進到虛空盾前並穿過它,一旦我們進到護盾裏頭,火炮就瞄不到你們。」
「叛軍們也瞄不到你們,在我解決他們之後。」賽爾克說,芮恩對賽克爾滿是期待,迷霧惡徒可是軍團裡最棒的射手,安德烈經常說她應該是暮色獵犬的一員才對。
「拿下目標稜堡 ( bastion ) 的底層,接著迅速衝上十二層樓,我們就能拿下火炮。」
芮恩的視線移向懷錶,火炮填彈的時間只有片刻,她的四肢因為即將到來的衝鋒而發熱。
「做好準備。」
「遵命,政委。」賽爾克回答。
「聽妳指示。」奧迪回應。
她看向一整排的隊伍。
「十秒鐘!」她大喊著。
在她周圍,安塔爾人靠在壕溝的邊緣,芮恩在火砲射擊的間隙聽見了贊恩正在低聲哼唱,那首歌有時候安德烈也會哼,那首來自安塔爾星的歌曲。
「五!」
她的掌心滴答作響,指針開始接近玻璃上的微小裂縫。
「四!」
維克笑了,掛著燦爛的笑容。
「三!」
安德烈.費爾豎起他的手指,做出和其他安塔爾人相同的手勢。
「二!」
克萊絲將手放在壕溝的上緣。
「前進!」
芮恩離開壕溝並走下斜坡時大喊著衝鋒,城牆上的火砲暫時停歇,填彈作業開始了,響亮的回音在她前方的空地迴盪。
她開始奔跑,心跳聲不停撞擊著她的耳朵,空氣中瀰漫著灰塵、污垢和煙霧,那些滲入她的喉嚨並使她的雙眼刺痛,在她身旁外德爾靈也開始奔跑,安德烈的暮色獵犬落在克萊絲和贊恩的身後,她能夠聽見靈能者的呼吸不順,迷霧惡徒和哈特金沿著壕溝網絡從他們的位置移動。
當他們開始奔跑,陣線內的安塔爾人部隊開始集中他們的火力,用迫擊砲、遠程自動砲和火箭朝虛空盾發動猛擊。
虛空盾閃爍,但沒有消退,意料之外的是他們的攻擊分散了敵人的注意力,用於吸引邪惡之眼的部隊開始讓敵人的目光遠離芮恩和她的排,芮恩左方的天空遠方射來一道細長的光束,她耳裡的無線電頻道開始劈啪作響。
「我們被盯上了,政委,對方不是很開心。」
戴爾維 ( Devri ) 的聲音聽起來很滿意,第四排的排長是那種拼命想證明自己價值、書寫自己傳奇的人,這種熱情使他用處無窮。
「保持下去,」芮恩在呼吸的間隙回應他,「盡可能製造更多噪音。」
「比雷聲還大,」戴爾維說,「遵命,政委。」
片刻之後,芮恩聽到了遠處傳來的一連串轟隆聲,彷彿德拉斯特的地表正將身上的東西甩去,戴爾維弄出的雷聲,那陣噪音在她奔跑時使她的心臟歌唱。
他們抵達要塞城牆邊前必須穿越的土壤曾經是前哨站、掩體和提供德拉斯特空軍起降的遼闊機場,現在機位和燃油站被炸毀,原本光滑的混凝土如今殘破並被撕碎。
雙方都在地面上搭建自己的壕溝,彷彿深深砍入德拉斯特地表的傷痕,芮恩和她的士兵們在防禦工事和散兵坑的殘骸間奔跑,在燒毀的坦克車身和參差不齊的彈坑間奔馳,隨處都可見成團的鐵絲網。
前一天向前推進的安塔爾士兵還糾纏在其中,滿是鮮血、撕成碎片或死得透徹的,他們不是場上唯一的屍體,叛軍和安塔爾人的屍骸四散各處,壟罩在他們之上的就是那座堡壘。
那棟結實的建物在山丘上屹立不搖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甚至更久,在古代科技的虛空盾保護下至今它仍是牢不可破,甚至不曾被接近過,在叛軍掛上自己的標誌前那顆巨石上沒有任何東西,其中最大的是叛軍以他們之名作戰的邪惡之眼,掛在桅桿上的深紅色和金色圖案在堡壘半高的牆面上飄動著。
「他們沒發現我們!」
那聲喊叫來自格里爾 ( Gryl ),他一邊向前奔跑一邊移動到芮恩的左方。
「那麼大一顆眼睛,他們還不一樣全瞎了!」
格里爾被自己的笑話給逗笑,直到一發高功率的雷射讓他沉默為止,他向前一倒,然後死去,眼前緊接著是一連串的裂縫,更多的雷射光束使空氣焚燒,這些射擊不是來自堡壘,有些叛軍士兵從他們自己的壕溝和陣地中開火,而且他們到處都是。
芮恩看見了銹紅色甲殼護甲 ( carapace armour ) 反射出的光輝,光輝被泥濘和灰塵弄得黯淡,她在風中聽見了叛軍大聲嘶吼的謊言,還有那些令她咬緊牙根的褻瀆之語。
「那些沒有信仰的人,我們將閃電帶給他們!」她大喊著,「拿下他們!」
當敵人爬出他自己的壕溝到頂端時,芮恩舉起爆彈手槍瞄準了離她最近的叛軍,那是一名軍官,身穿滾金邊的弧形胸甲,銀色的弧面上刻有邪惡之眼的標誌,他的臉上也有相同的標誌,數十名叛軍跟隨在他身後爬上壕溝,軍官舉起了爆彈手槍大喊道,那個瞬間看來就像是她的墮落化身。
芮恩朝著那名軍官開火。
他身上的胸甲無法保護他免於頭部的傷害,他的身軀向後倒回壕溝內,跌到了自己的叛軍身上,安塔爾人歡呼著。
「前進!」芮恩大喊。
她看到維克搶先上前,開火時帶著緊繃的迫切情緒,她目擊到兩次維克朝著敵人的膝蓋射擊,這可不是種俐落的殺人方式。
尤莉亞.克萊絲躲進一處崩塌機棚的陰影下,從她胸前鬆垮的彈藥掛帶上取下一顆手榴彈,接著奮力將它高高一擲,手榴彈很準確地落在了叛軍的壕溝裡,爆炸時伴隨著一聲低沉的轟隆聲。
莉迪亞.贊恩的手向上一揮,一名叛軍士兵飛到了十米二十米的高空中,他不停尖叫,直到撞到地面才停歇,安德烈.費爾和他的暮色獵犬伴隨在她四周,俐落迅速的擊殺敵軍,不錯過眼前的任何一人,彷彿五道身穿消光黑 ( matt-black ) 護甲帶著咆嘯骷髏面具的陰影。
「我們還有多少時間才需要擔心那些火砲?」費爾在無線電內說道。
芮恩再次扣下扳機,一名衝向她的敵人向後倒去,手裡的步槍依舊朝著天空射擊,自從離開陣地後她一直在計時。
「三分鐘,」她回覆,「大概。」
「我們現在應該奔跑的,我們被耽擱了。」
「同意。」
在她大喊要大家繼續向前時一發擊中她肩膀的雷射將她肺裡的空氣擠了出來,這使她旋轉、使她踉蹌,她的軍官帽從頭頂滑落,掉到了泥土之上,芮恩停下了腳步,第二發雷射射中她的大腿,一股如同被火炬焚燒的刺痛感。
疼痛在她的肩膀與大腿蔓延,使人頭暈目眩,但她沒有倒下,芮恩屏住呼吸,咬著牙彎腰撿起地上的帽子,讓雷射光束從她身旁呼嘯而過。
她重新戴上大盤帽,將肩膀挺正身子站直,她看向那名朝她開火的叛軍,和軍官一樣,他的臉上刺著相同的圖案,在那些憤怒的紅線底下裂出了他的嘴,露出底下一排殘存的黑色牙齒。
「作秀。」他用帶著濃厚口音的哥德語說道。
他丟下步槍,從腰帶旁抽出一把細長且微彎的戰鬥刀,他打算衝向她,迫使她和他正面對決。
薩佛瑞娜.芮恩是不會和一位異端分子來場榮譽決鬥的,在叛軍抬起腳移動之前她就朝他開火,一發擊中他胸口的爆彈讓他倒下,帶血的泡沫不停從他口中迸出。
芮恩繼續移動,經過他身邊時補上一槍,了結他的性命。
她回顧四周,她看見了安德烈正看著她,他甚麼話也沒說,只是轉身追著剩下的叛軍,但安德烈.費爾不是唯一一人,芮恩感覺到所有安塔爾人的眼神都盯著她,無論在戰鬥中的或是已經死亡的。
雖然只是一瞥或一閃的眼神,但意義重大,每道眼神中都伴隨著戰吼。
這不是作秀,芮恩心想,這和她拔劍一樣。
樹立典範。
「一換一,」安德烈說道,「現在換妳欠我一個故事了。」
現在徹底進入了深夜,在他們身後的登陸點上安塔爾人正在進行戰鬥演練,芮恩好奇他們是否會入睡,如果有時間睡覺的話,要塞不停吸引著她的目光,一個遠方的灰色輪廓,被泛光燈和火光所照亮,堅不可摧的摩爾要塞。
「我是在一顆名為格洛姆 ( Gloam ) 行星上的學院長大的,」芮恩說,「你知道嗎?」
安德烈搖搖頭。
「格洛姆是一個有著黯淡恆星的寒冷世界,沒有森林、沒有動物,只有一堆害蟲 ( vermin ) ,剩餘的海洋因為工業而染黑,那個世界憎恨生命,但我們還是在上頭生活著,彷彿是刻意要挑戰它一樣。」
「如果我們對抗憎恨我們的事物,我們會保持在最佳狀態,」安德烈回應,「包含對抗整個世界。」
芮恩點點頭。
「他們要我們完成一項任務,我認為那是個測試。」
「我能想像。」
她知道他可以,他也住在安塔爾的學院裡,她聽過那些故事,她看過那些傷疤。
「格羅姆是一座巢都 ( nest),」她說,「一層又一層堆疊而成,所以你無法準確說出自己到底在哪一層,在比較下層的區域,那些害蟲開始繁殖,牠們數量眾多,而且狡猾。」
安德烈望向堡壘,深邃傷痕的陰影一路沿著臉頰劃過了鼻樑,他瞇起灰色的雙眼。
「就好像牠們天生如此。」他回覆道。
保護要塞的虛空盾是不可見的,但芮恩知道他們甚麼時候會接近它,不是因為他們和要塞的距離還差多遠,也不是因為他們跑的距離有多長,而是因為要塞的外觀,它看起來和周遭的世界略有差異,空氣因為臭氧而帶有酸味,微小的響振沿著她的骨頭四處流竄,她的牙齒也跟著喀喀作響,這是種介於舒適與痛苦的體驗。
「這種感覺令人厭惡,」維克說,很顯然對他而言是後者,「就像是把人從體內煮沸開來。」
中士在奔跑時呼吸變得沉重,不是因為他累了,而是因為他很狂熱 ( frenzied ),他的手臂帶有被雷射擊中的燒傷,槍上的刺刀也不翼而飛,他把它留在了某個叛軍的胸口上。
「我們就直接穿過虛空盾嗎?」維克在跑過某個燃燒中的坦克車殼時問道。
「直接穿過,護盾或許能擋下砲擊轟炸或能量武器,但擋不住我們。」不管如何,這就是她閱讀各式報告和技術規範後得出的結論。
一整隊叛軍從塌陷碉堡的陰影處竄出直直衝向他們,他們正在尖叫,但不是德拉斯特語,他們是群令芮恩作嘔的可悲傢伙,安塔爾人和叛軍交火著,灰綠色對抗著深紅色,維克用雷射槍放倒了兩個叛軍,接著滑向了坦克的另一側。
第三位叛軍朝著芮恩衝去,他從膝蓋到脖子都被厚重的紅色護甲所包覆,上頭的帝國鷹徽被抹去、被汙衊了,他向她吼叫,這麼近的距離芮恩應該要在他眼裡看見白色,但她沒有,只看見黑色的球狀物,如同在海洋裡的石頭閃閃發光。
有那麼一瞬間,她想到了格羅姆上夜幕降臨的景象,那陣被黑暗掩蓋的海聲,它是如何咆哮著、如何渴望著土地。
叛軍朝她揮舞著帶有鋸齒的劍-用它劈砍會勾住血肉的那種,芮恩用自己的劍將對方的武器打到一旁,劍上的能量力場劈啪作響,她低頭躲過橫砍,閃過隨後的下一擊,這讓她想起了在學院和新兵練習近距離戰鬥的場景,叛軍的身形比她還大,他覺得自己比她更強。
他錯了。
芮恩格擋掉又一次的瘋狂一擊,反叛者用自己的話語不停詛咒她,但當芮恩的劍鋒穿過他的胸膛時他的話被迫中斷,她向下一扯,從肩膀劃到臀部,對方身上的護甲如同血肉被輕易切開。
當她拔出劍時,即便能量力場還在,但血肉依舊沾黏在刀刃上,他的鮮血是黑色的,就和他的眼睛一樣,她朝那名被砍碎的叛軍踹了一腳,將他踢到一旁,準備再次奔跑,她的雙腳開始發熱。
那是來襲叛軍裡的最後一名,他們和虛空盾間沒有任何阻礙了。
「還有多久?」跟上她步伐的維克問道。
芮恩開口之前要塞發出的呼嘯聲停頓了下來,隨後立刻被新的嗡鳴聲給取代。
叛軍已經完成填彈了。
他們的時間用完了。
「在格瑞姆上有一種特殊的有害生物,」芮恩說道,「特別危險的品種,訓導住持 ( drill abbots ) 稱呼牠們為竊罪鼠 ( sin-thieves ),因為牠們會從自己的巢穴裡出來啃食那些惡徒或弱者,用他們的罪孽來滋養自己。」
( 譯者註:drill abbots就是那些在忠嗣學院內負責指導學員的牧師和教官,他們同時也是服役已久的帝國老兵,他們會用各種殘酷的懲罰來激勵鞭策這些帝國的幼苗。)
「對我來說聽起來就和普通老鼠一樣。」安德烈回應。
「或許有點像,曾經很像,」她說,「但是牠們變成別的生物,更糟的那種,就和牠們離開自己巢穴時會做出的事一樣。」
安德烈點點頭。
「學院裡的一位男孩在某個晚上忽然尖叫,因為一隻竊罪鼠就坐在他的胸口上,咬著他的手臂不放,那隻老鼠大概和一頭獒犬 ( mastiff ) 差不多大。」
安德烈低聲吹了口口哨。
「他殺了牠,還有其他的幾隻竊罪鼠,但他的傷口到了早上變的很糟,大家都說那是因為牠們的罪孽全都注入了他身上。」
「然後你說我們很迷信。」安德烈說。
芮恩臉上露出了微笑。
「訓導住持無法忍受這種事,我們也不行,我們所有人都不想被迫背負罪惡,不想要讓那些害蟲的嚙齒將罪惡注入我們體內。」
「所以你們做了甚麼?」
芮恩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我們出發去尋找巢穴。」
「穿過護盾!」芮恩在無線電頻道內朝她四周的外德爾靈和暮色獵犬喊道,緊跟在旁的迷霧惡徒和哈塔金也收到了。
「克萊絲,」芮恩呼叫她身旁的戰鬥工程師,「把炸藥準備好,我們需要妳盡妳所能的快速突破阻礙。」
克萊絲咧嘴一笑,拉了下她的彈藥背帶。
「我還背著我的手榴彈呢,長官,」她回應道,「好吧,大部分的手榴彈。」
克萊絲回頭看向另一位落在後頭的外德爾靈成員,一位和她同樣厲害的好手。
「瓦恩,」她在無線電裡說道,「嘿,瓦恩,走快點啦!我需要你的炸藥。」
瓦恩搖搖頭,他的個頭很大,大到讓他身上背著的榴彈發射器看起來很小一挺。
「我鍛鍊可不是為了跑步,」他回應,「不是為了背這麼多彈藥跑步。」
「我帶的東西和你一樣多,你只是太喜歡吃口糧了。」
莉迪亞.贊恩轉身看向瓦恩時靠近他身旁,她睜大了雙眼。
「跑。」她用很粗糙的聲音說道。
「什麼?」瓦恩驚慌地回答她。
「快跑!」
芮恩對著瓦恩大吼,但她的聲音消失在牆上火砲的轟炸聲之中,她看著瓦恩低下頭舉起雙手遮蔽,但那些子彈沒有擊中他,而是停在半空中,隨即綻放成數十道閃耀的亮光。
贊恩舉起了她的手,像爪子那樣彎著手指,她在保護他,血液從靈能者的耳朵和鼻子流出。
「快穿過虛空盾!」芮恩在頻道內大吼,「給我!他媽的!穿過去,立刻!」
瓦恩繼續奔跑,在他們上頭,火砲開始將砲口從陣線移開,轉向他們和其他被贊恩保護的士兵們,她的護盾開始龜裂。
「跑啊!」克萊絲對著他大吼,「快跑,你這傻大個!」
贊恩開始顫抖,更多的子彈撞上她的靈能盾 ( kine-shield ),裂痕開始蔓延。
「瓦恩!」芮恩和她一起大喊,「炸藥!」
在瓦恩穿過虛空盾的前幾秒護盾失效了。
他試著把身上的炸藥包丟進虛空盾,但炸藥包從沒離開他的手,牆上架設的武器是用來對付坦克的,那些子彈豪不費力地穿過瓦恩的身體,儘管四周吵鬧不堪,芮恩也能聽見尤莉亞.克萊絲的哭喊聲。
瓦恩攜帶的彈藥包飛到半空中,芮恩將它丟往後頭,接著,她的世界被一連串的感官所佔據。
熾熱。
亮光。
噪音。
還有其他感覺,刺痛感,像一把刀子刺進她的骨頭之間,聲音消失了,攻城結束了。
芮恩撞上了泥地,以背部著地,她看著殺死瓦恩的爆炸向上沖刷,並被她穿過的虛空盾擋在了外頭,她擲出的爆炸直接穿出了護盾,她耳裡的嗡鳴聲消失了。
要塞的武器不能再往下傾斜了,他們沿著護盾的另一側不停轟炸,外頭的大地被砲火翻攪,巖石、護甲和骨骸碎裂,芮恩屏住呼吸,接著她聽到其他聲音,要塞內部傳來了響亮的聲音。
人類帝國已死,它說道,人類帝國已死。
芮恩站起身子,她對叛軍的褻瀆精神嗤之以鼻,她還因為爆炸而感到頭暈,但她已經沒有時間管那些了。
人類帝國已死。
外德爾靈小隊圍繞在她身旁,有些人被焚燒、被擊碎或者說被消耗掉,他們剩下十八位還有呼吸,其中只有十五位能站著,努里雅萊開始包紮傷口和幫忙止血,克萊絲還活著,贊恩、安德烈和他的暮色獵犬也是,他們的護甲被燒過,露出底下的銀色鍍層。
他看著芮恩,他們所有人都看著她。
芮恩對著遙遠的聲音大喊。
「他們說帝國已死,」芮恩說道,「但帝國就是我們所有人,每一位士兵、戰場上的每一臺坦克、軌道上的每一艘飛船、從這裡到神聖泰拉每一顆懷抱信仰的心,無論是士兵、公民、牧師或朝聖者。」
她抬頭看向要塞,還有懸掛在要塞上的殘破旗幟,以及上頭那隻邪惡之眼。
「我們數量眾多,我們勢大力壯,更重要的是,我們是正義的一方。」
薩佛瑞娜.芮恩將鮮血和塵土拍到地上。
「那是你永遠無法殺死的東西。」
芮恩將克萊絲拖到一旁毀壞的奇美拉底盤陰影底下,車殼已經凹陷,原本的駕駛艙被徹底壓平,這距離近到芮恩能聞到上頭殘留的血味。
「城牆,」芮恩說道,「你還能突破它嗎?」
克萊絲低下頭,她的左手癱軟無力,手腕處完全碎裂了,努里雅萊用她醫藥箱裡的補給替她固定治療。
「我比較喜歡用右手,所以我可以。」
「靠妳剩下的炸藥?」
克萊絲花了一秒看向芮恩身後,看向弧形護盾的外頭。
「在沒有瓦恩的炸藥情況下?」
她說出瓦恩的名字時看來很吃力,她的喉嚨沒事,眼神閃爍,但當她看向後方時她很平靜,所有事都放下了,芮恩看的出來,因為這就是妳繼續向前的方法,是妳能完成職責的方法。
「是的,長官,」克萊絲說道,「但我需要傑瑞斯.奧德 ( Gereth Awd ),如果他還能走的話。」
「要他來幫妳安裝炸藥?」芮恩問道。
克萊絲笑了,露出全部牙齒的微笑。
「不,長官,」她說,「我需要他的燃料罐。」
芮恩待在坦克的車體後頭看著克萊絲將她臨時做成的炸藥裝在要塞城牆上,他們會從要塞三處稜堡的其中一處底部突破,三座稜堡平均分配,一座給外德爾靈,一座交給迷霧惡徒,另一座則是哈特金。
三處不會癒合的傷口。
克萊絲放低姿態平貼在牆上,她挑了個石頭接縫處最脆弱的部分,並在上頭放滿了手榴彈,然後拿出兩顆熱熔炸彈,接著是她自己攜帶的炸藥包,她留了兩包下來,那些是芮恩要她保留的。
接著她把這些東西和奧德的燃料罐綁在一塊,並在上頭裝設了雷管,這段期間,從要塞內部傳來的回音不停向天空嘶吼著異端之語。
「砲臺和守衛們會保持沉默,不會開火,」安德烈.費爾說道,「他們不會知道我們在這,直到我們告訴他們。」
很少有人能在不被芮恩發現的情況下接近她,但安德烈.費爾可以,他蹲在她身旁,手裡拿著地獄槍,臉上的咆嘯骷髏面具被四濺的鮮血重新染色,他身上的甲殼護甲留有一條深深的刀痕。
芮恩看向他身後等待著的莉迪亞.贊恩,她的雙眼緊閉,嘴邊和鼻子旁的血已經乾涸,這讓她看來像頭被殺害的瘦弱冬狼。
「記住我說的話,」芮恩對安德烈說。
「保護克萊絲,」安德烈說道,「保護贊恩,無論如何都要。」
安德烈回頭看向靈能者。
「儘管我見過贊恩做過的事...」他低聲說道。
「讓你懷疑誰才是需要保護的。」莉迪亞.贊恩睜開雙眼,她回答道。
安德烈嘆了口氣。
「無意冒犯,」他說,「還有我希望妳不要再那麼做了。」
贊恩咧嘴一笑,這讓她看起來更像頭狼。
「沒關係,」她回應,「不過或許你不該想的這麼大聲,隊長。」
安德烈搖搖頭,無線電裡的嘶嘶聲傳進芮恩耳裡。
「迷霧惡徒,準備破牆。」
「哈特金?」芮恩問道,「你們準備好了嗎?」
更多的啪嚓聲,芮恩的胸口發疼,她意識到是因為她屏住呼吸的緣故。
「好了,」過了一會後傳來了回答,「剛剛有些阻礙得清理,政委。」
「很好,克萊絲呢?」
芮恩不必親眼看到克萊絲的臉就知道她一定正在笑。
「早就準備好了。」
「所有小隊,」芮恩說道,「破牆。」
芮恩躲在掩體後頭,雙手摀住她的耳朵,其他安塔爾人和她一樣。
幾秒鐘之後,尤莉亞.克萊絲的臨時炸藥引爆了,爆炸聲彷彿災難來臨,儘管他們和炸彈間相隔了遙遠的距離,芮恩聽到了巖石碎屑落到了安德烈護甲上的聲音,過一會她便清楚聽到了克萊絲的歡呼聲,當芮恩將頭探出掩體時她知道歡呼的原因。
要塞的牆面上開了個洞。
火焰攀附在巖石造物上頭,有些變成像是從爐火中取出的爐渣,場面簡直是一團亂。
「她真有天分。」芮恩身旁的安德烈說道,而且他笑了。
「幹得好,克萊絲。」
她看見克萊絲跪在殘破的磚石墻後頭向她行禮。
「任何建築物都行,長官。」她說道。
「我們沿著味道走到學院的底層。」
芮恩想起了潮濕的隧道,彎曲下陷的支撐梁柱,還有遍地都是的水,又黑又髒。
「我們有三個人,我、瑞姆 ( Lem ) 和貝帝 ( Bayti )。」
芮恩已經很久沒想起他們了,瑞姆有對大眼睛,就像訓導住持使用的瓷器一樣,只要一瞬間她就能用纖細的手腕拿刀架到你身上;貝帝出生時就很高,帶著蒼白的膚色。
「我們點燃了火把,陰影在我們四周忽隱忽現,我們沒有手槍,只有短短的訓練用刀,」她停頓了,開始回想,「我們的鞋子又軟又薄,水全都滲進鞋內。」
芮恩喝了一口茶。
「巢穴位在一處老舊的儲藏室內,你能看見那些竊罪鼠像狗一樣在石頭和金屬上挖洞的痕跡,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洞是如何靠爪子和牙齒挖變寬的,是如何被水和隨著牠們移動而變光滑的。」
整個隧道漆黑無比,格羅姆本身就很暗了,但那個洞是她見過最黑暗的事物。
「儲藏室的門已經闔上了數十年,」芮恩說道,「它徹底卡死,連同門框一起歪曲了,門把生鏽且脆弱,即便我們能把它拆下來,我們那麼做時那些害鼠可能會趁機逃跑。」
安德烈看著她。
「妳必須從老鼠洞穿過去。」他說。
爆炸不只造成滿地都是金屬和石頭的殘渣,破口裡還躺了數十名叛軍,他們不是散成幾塊就是剩下一半,上頭都沾滿厚厚一層鮮血和石屑。
有些人沒能體面的死去,他們邊喘氣低語的同時試著爬到安塔爾人身後躲藏,或是用手向爪子一樣不停挖土,暮色獵犬用手裡的地獄槍一發了結了那群叛軍。
「繼續前進,」芮恩大喊,「進入稜堡!」
正當她用手裡的劍指向附近的設施時,一波叛軍組成的浪潮從設施的底部竄出,喇叭不停播放刺耳的聲音,安塔爾人不能停下,他們衝進德拉斯特人之中,原本的槍戰很快就變成了近身肉搏,相互推擠,芮恩揮舞著劍,在異端份子和叛徒中砍出一條路。
並非所有人都是士兵,芮恩看見了一些人穿著殘破的正式服裝或像是祭拜用的服飾,每個人的臉上都有相同的標誌,有些人的標誌還血淋淋的,他們聞起來像死了一星期,他們的黑眼珠就像玻璃,而且從不眨眼,他們的氣息讓她臉上感到熱氣。
她被槍托擊中,一把刀劃過了她的手臂,她用劍和手槍朝那些不知名的對象回擊,將他們打回稜堡內,在揮砍和戳刺的短暫瞬間內她能看到外德爾靈不起眼的灰綠色迷彩,還有暮色獵犬的黑色護甲和紅色鏡片以及莉迪亞.贊恩的長袍,她甚至能在一堆喧鬧聲中聽到靈能者擊碎骨頭和護甲的聲音。
芮恩用槍托朝某個試著咬她的人臉上重重一砸,不,對方不是人,不再是了,敲擊把他臉上的刺青徹底打碎,那個人倒在了她的腳邊,她感覺雙方的推擠開始趨緩,喊叫聲也跟著減少,味道也消散了,如果還有的話情況會變得更糟。
她環顧四周,屏住呼吸,她進入稜堡了,安塔爾人依舊在她周圍。
「繼續前進。」芮恩說道。
他們都照做了,除了一個人-達文.維克,蹲在一名叛軍身旁,用膝蓋壓在士兵的喉嚨上。
「外德爾靈奪走你的命。」他哼著歌說道。
芮恩看見叛軍的手又開又合的,不停在地板上掙扎。
「維克。」她說。
他從腰帶上拔出戰鬥小刀,迅速朝叛軍的胃部一刺。
「我們留下的傷痕總是致命。」維克笑著說。
他拔出小刀,站起身子。
「是的,政委。」
「下手俐落,」芮恩說道,「我們不是禽獸。」
她遇見的每個安塔爾人的雙眼都是灰色的,當她第一次被指派到該團時她以為所有人都是一樣的灰色,一段時間後她開始注意到差異,維克的是冷灰色,就和打火石一樣的灰,現在,他的瞳孔幾乎要被黑色給取代了。
其他人的雙眼注視著他手上的小刀,維克他將刀刃用大腿來回擦拭,在上頭留下了黑色的污漬,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就像慢慢移動到太陽前的烏雲。
「了解,政委,」他輕聲說道,「我很抱歉。」
政委跟在他後頭走上樓梯,她明白自己遲早要對達文.維克做些甚麼。
芮恩和外德爾靈小隊沿著稜堡中央的樓梯朝著城牆上的武器向上推進,東方的迷霧惡徒和西方的哈塔金和他們行進的方向一致,儘管面對許多挑戰,安塔爾人依舊將其視為一種競賽。
「第三層安全。」無線電裡傳來奧迪的聲音。
維克笑了幾聲。
「走快點,羅姆,」維克說道,「我們已經拿下第四層了。」
哈塔金中士的回應裡能聽出他的不悅。
「還不是因為你的隊友,」 他的回應裡夾雜雷射槍的開火聲,「你可是有暮色獵犬,還有女巫。」
維克哼笑了聲。
「說的沒錯,」他說,「就算有他們拖慢我們的速度,我們還是比你們快。」
贊恩皺起眉露齒作勢發怒,安德烈則是搖搖頭,兩人都沒有接著回應,因為通往下一層樓梯上傳來的吼聲打斷了兩人。
一個人影出現在樓梯上,一個肌肉發達的亞人類 ( abhuman ),身披著深紅色的護甲,那個人影太大隻了,大到肩膀的護甲在牆面上留下刮痕,一手拿著一面作為掩護的盾牌,從腳踝一路遮到了喉嚨,另一手則拿著有芮恩一半高的動力鎚。
芮恩透過盾牌上的觀測窗看到了濃密眉毛下的漆黑眼珠。
「殺。」牛格林 ( bullgryn ) 用低沉的聲音緩慢地說。
在他身後還有站著兩隻牛格林,他們用手裡的武器敲打著盾牌。
「殺。」他們齊聲說道。
( 譯者註:牛格林就是猿人-歐格林 / Ogryn,早期的版本兩個好像是不同的物種,現在牛格林其實就是指那些負責近身肉搏的歐格林部隊。)
他們在樓梯間發出巨響,接著走進房間內,盔甲鏗鏘作響,動力鎚嗡嗡作鳴,安塔爾人不能後退,也不能從他們身旁溜過去,對方只留給他們一個選擇。
「擊倒他們!」芮恩大喊。
領頭的牛格林揮舞著大鎚,芮恩向後退了一步,從揮舞掠過的旋風來看她離胸口上被敲出個大洞的下場只差幾吋,鎚面砸進了地板內,能量力場將石地炸個粉碎,牛格林大吼一聲,扯起鎚子後將上頭的碎石甩掉,芮恩將劍向下一劈,但牛格林舉起了盾牌,劍刃被盾面彈開,在金屬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並沒有劈開它。
牛格林扭腰再次揮舞大鎚,迫使她再次向後退,這次她勉強劍擋下了,揮擊的力量震回了她的手臂,從手一路發麻到肩膀,大鎚第三次揮下,她又一次擋下了攻擊,背部撞上了在身後的牆面。
芮恩的手臂不再發麻了,而是被更為痛苦的疼痛感取代,她感覺手臂裡碎成了數十塊,她手握的力道逐漸減弱。
牛格林笑了,那是個濕潤又低沉的笑聲,他再次扭腰舉鎚準備下一次的攻擊。
芮恩聽到牛格林身後傳來了清晰的地獄槍開火聲,在他的背後沒有防禦的血肉部分留下了數個傷口,牛格林咆嘯道,那正是個好機會,一個防守上的空隙。
她側身溜走,牛格林揮動的鎚子砸在芮恩剛剛依靠的牆面上,石塊和塑料混凝土 ( plascrete ) 向外四濺,她感覺自己的臉上多了一條傷痕,鮮血流進她的眼睛內。
( 譯者註:plascrete是帝國境內常見的建築材質,結合了石材混凝土 / Rockcrete 的高可塑性和塑鋼 / Plasteel 的堅韌,我不確定常見的譯名是甚麼所以自己隨意弄了一個,順帶一提,上述的兩種建材都和我們常見的混凝土 / concrete 不同,只是近似。)
芮恩跳上牛格林的背部並抓著他護甲的領口處,她受傷的手臂不停高唱著痛苦,她大吼道,手裡的劍一揮,劍鋒一路從肩膀掠過脖子,她得揮砍兩次才能砍斷牛格林粗大又充滿肌肉的粗脖子,更多的鮮血噴進了她的眼中。
無頭的牛格林屍體向前倒去,撞上牆面後順著牆滑落倒地,芮恩也跟著翻滾落地,不知為何,她手裡依舊握著她的劍,她必須手扶著牆才能起身,另外兩隻牛格林依舊佇立著,牠們發出低沉的嘶吼聲,握著武器準備朝各個方向的敵人攻擊。
外德爾靈開始後退,雷射槍不停冒著熾熱,牛格林對於那些應該要拖慢牠們速度的傷口只是不屑一顧,尤莉亞.克萊絲忙著朝向她揮出第一擊的牛格林開火,加入兩人戰局的安德烈扛下一擊,芮恩跨越整個房間聽到他胸甲碎裂的聲音。
他的暮色獵犬們把那頭牛格林射得滿身彈孔,安德烈跪在地上,但始終沒停止開火,齊射撕裂了牛格林的喉嚨,他向後退了幾步,接著倒下。
喉嚨,芮恩心想,他果然打從骨子裡就是暮色獵犬的料。
達文.維克壓低身子閃過僅存的那頭牛格林攻擊,他的戰鬥刀留在了牠護甲的縫隙間,牛格林嘶吼一聲,用手裡盾牌一撞將他擊倒在地。
維克靠在地上一動也不動,芮恩只知道他還活著,因為她能聽到他試著呼吸的聲音,牛格林向他走去,依舊嘶吼著,維克的刀子還插在牠的肚子上。
芮恩將劍插回劍鞘,舉起她的手槍,當她向前走幾步後她的視線開始游移,牛格林的身影進入又移出了她的射程,她眨了眨眼,眼眶裡的鮮血滲了出來。
然後牛格林的身體被舉到了半空中,接著狠狠的撞向天花板,摔回地板時發出了和克萊絲炸藥不相上下的爆炸聲,芮恩能聽見牠的喘氣聲濕漉漉的,莉迪亞.贊恩靠近牠,伸起了手,她身上也流著血,但十分平靜。
她輕輕拂動手腕,將牛格林一次又一次的撞向天花板,彷彿牠一點重量也沒有,等到第四次撞上天花板時芮恩已經聽不見喘息聲了。
好吧,沒有來自牛格林的喘息聲。
達文.維克用手肘抹去臉上的髒汙,他大口喘氣,身上的防彈護甲帶著破損和凹陷的傷痕,他的呼吸急促且粗魯。
莉迪亞.贊恩將刀子從牛格林殘破的身軀上拔了出來,接著走向維克。
「別讓我拖慢你的速度,」她說道,同時將刀子丟向地板。
維克的眼神裡帶著憤怒與恐懼,他撿回自己的刀子,重新站起身子。
「有趣,」他試著在呼吸的尖隔間說話,「非常有趣。」
安德烈.費爾的笑聲橫跨了整個房間,儘管這麼做會讓他傷的更重。
「喔,我想是的,」他說道,「我真的這麼想。」
「貝帝開始用他那與生俱來的口才長篇大論,」芮恩說道,「自從他來到學院以來,我從沒聽過他這麼說話,我沒有全然了解他說的內容,但我知道的部分已經足夠了。」
芮恩記得貝帝向後退時腳邊光滑的水面飛濺,就和他的眼睛相同。
「那是一長篇解釋,內容滿是上下文之間的交雜,他說的東西意思就是不能和不會。」
「那麼,妳做了甚麼?」安德烈問道。
「我告訴他沒有不能或不會的選擇,怯懦就是一種罪,我告訴他那些害鼠會聞到味道並為了他而來,牠們會將罪惡從他的骨頭和血肉上徹底清除。」
「他拒絕了嗎?」
芮恩記得自己的手掌已經握上,她準備好要揍向貝帝,黏呼呼的一拳,她記得她胸口內心跳的力道,還有,她最後想起的是貝帝看向她的模樣,和其他所有人都一樣。
「沒有,」芮恩說道,「那個時刻比起竊罪鼠他更怕我。」
芮恩帶領著安塔爾人抵達了稜堡的第十二層,這裡不是最上層,不是火炮架設的那一層,而是它們底下的幾層樓,由雙層厚壁和一群著甲裝備精良的叛軍士兵所保護,當芮恩和她的安塔爾士兵一路殺向並拿下房間後他們便明白了原因。
「黃金王座在上,」克萊絲說道,「他們到底做了甚麼?」
這個碩大的方形房間正是軍需品儲藏室,負責供應上方城牆架設的武器和負責防守此段城牆的所有叛軍補給,輸送帶上的彈殼冒著黯淡的光輝,炸藥和地雷一箱又一箱的裝好,還有飛彈和鉕燃料罐 ( promethium canisters ),此地每件物品的金屬表面上都烙上或塗上了邪惡之眼的標誌,房間中央的地面同樣漆有相同的圖案,從味道來看,芮恩認為可能是用血液漆成的。
「我要妳引爆這裡,」芮恩說道,「所有的東西。」
克萊絲點點頭,她的下巴緊繃著。
「樂意之至,」她回答,接著瞥了一眼四周,「妳是指遙控引爆,對吧,長官?」
芮恩沒有中斷她們之間的眼神接觸,她必須考慮這些選擇,必須考慮所有的選擇。
「如果妳可以的話。」
克萊絲吐了長長的一口氣。
「我可以控制它。」
「你需要多少時間?」芮恩問道。
克萊絲看了眼四周存放的彈藥,心不在焉的抓了抓左耳上的傷疤。
「十分鐘,」她說道,「要或不要。」
「會給妳時間的,妳只要專注在裝設炸藥上,然後聯絡哈特金和迷霧惡徒,確保他們和妳做一樣的事,指導他們如何架設,如果妳需要的話。」
克萊絲點點頭,她已經從她的包包內拿出剩餘的炸藥了。
「長官?」聲音從門口旁傳來,安德烈的聲音,「我們有麻煩了。」
不需要告訴芮恩,她已經聽到宛如雷聲的腳步聲,還有那些褻瀆的吼叫聲,這一切都壟罩在上方的爆炸聲之下。
人類帝國已死。
芮恩心想可不是今天。
她平順的舉起手槍,即便她另一隻手無力的掛在胸前也一樣。
永遠不會。
當結實的子彈擊中芮恩頭部一旁的牆面時她低下身子退回軍備儲藏室的門後頭,他們將德拉斯特人擋在門外,但每過一秒情況就變得更加險峻。
「克萊絲!」芮恩大喊。
「快好了!」戰地工程師大喊回應道。
在芮恩對面,伊卡.溫 ( Ekar Wain ) 的臉上被一發實彈貫穿,臉上風暴突襲隊的面罩被打成粉碎,他側身倒下,在他的小隊將他拖回掩體前他的身體和腿部又被三顆子彈擊中,在石地上留下了黯沉的血跡。
「迷霧奪走了他們!」安德烈咆嘯道。
他靠在門框上扣下兩次扳機,兩名叛軍死去,更多的叛軍湧上,將他們的屍體推開後取代他們的位置。
「政委,」贊恩喊道。
芮恩保持低姿勢移動道贊恩身旁,靈能者的雙眼保持緊閉,雙手蜷曲著,當她在尤莉亞克萊絲四周製造出一個護盾時鮮血從她的鼻子流出。
「怎麼了?」
贊恩皺了皺眉頭。
「三座稜堡,」她低聲說道,「我們製造出的火焰,我試著繼續往下看,但火焰是我最後看見的事物。」
她睜開雙眼,幾乎要完全睜開了。
「我可以聞到,可以聽見,但除了火焰我甚麼都看不見。」
當她看向芮恩時贊恩忽然露出了帶點痛苦的微笑。
「但我想我不必告訴妳這些事,」贊恩說道,「對吧?」
芮恩的視線和贊恩的對上了,她慢慢地吐了口長氣,畢竟,她已經考慮過所有的可能性。
「妳知道必須做甚麼,」她說,「責任至上。」
贊恩臉上的表情閃了一下。一陣短暫的震顫,然後她笑了,發出空洞的笑聲。
「的確是,」她回應道,「無論如何都是。」
「我好了!」克萊絲大喊,「完成了!」
「掩護我。」芮恩在穿過整個房間去找克萊絲前喊道,她能感覺到靈能盾圍繞著她,一股冬天獨特的寒冷感。
「炸藥能夠遠程引爆,就像妳要求的,」克萊絲說道,她將包包內的兩個炸藥包用羊皮紙包裹在一起,每個外頭都有她尖銳筆跡寫上的祝禱詞。
「範圍足夠讓我們離開城牆回到外頭,賽爾克和奧迪的小隊也一樣。」
樓梯間傳來一陣扎實的爆炸聲,芮恩聽見安德烈咒罵道。
「所有小隊,」芮恩在公開的頻道內說,「在我下令之前不要引爆炸藥,它們必須同時啟動,否則毫無意義,明白嗎?」
「了解。」奧迪回應。
「是的,長官。」賽爾克回覆。
克萊絲的目光移到了門口,那裏的戰鬥仍舊激烈進行中,她閉上灰色的雙眼一秒鐘同時喃喃低語祈禱著,她說著安塔爾語,但芮恩知道內容。
願他與我們同在,無論生死,無須多言,無須過問也不容質疑。
接著她裝設炸藥。
「我們穿過通道進到巢穴內部,整個儲藏室都被牠們佔據了,整間都是牠們,巢穴用各種東西製成,羊皮紙、污穢物和骨頭,人類的骨頭,腳邊則是比較小的碎骨頭。」
芮恩停了下來,喝光她手裡剩餘的茶,儘管過了這麼久,回想起那場景還是令她的脊髓發涼。
「貝帝哭了,」她說,「那是個愚蠢的舉動,害鼠們聽見了他,開始發出嘶嘶的叫聲並露出嘴裡的尖牙。」
她搖了搖頭。
「驚慌失措的他將手裡的火把奮力高高一丟,丟進了巢穴的正中央,瑞姆也跟著做了,害鼠們開始四散,我能預見我們無法抓住牠們所有,有一些會閃過我們然後逃跑。」
芮恩說話時眼神不停注視著遠方的要塞。
「我將火把丟向我們身後,入口處四周的所有東西都開始燃燒,燃燒的速度很快,所有羊皮紙、污穢物或油汙全都被點燃,害鼠們高聲哭喊,貝帝不停尖叫,我一把抓住他還有瑞姆,把他們兩人拉進我們腳邊的淺水灘裏頭。」
芮恩記得那攤黑水,她嘴裡滿是沙礫和糟糕的味道,害鼠們在他們四周和上面亂爬,一切都著火了,貝帝不停掙扎著跪起身子,就連瑞姆試著將他拉回水裡也沒用。
尖叫、火焰和煙霧。
「那裏充滿著大量的熱氣和亮光,我閉上眼睛開始祈禱。」
她慢慢吐了口氣。
「當我再次張開雙眼時,我已經被拖出儲藏室回到隧道內了,門被打開了,上頭的鉸鏈被剪斷,訓導住持艾分 ( Ifyn ) 就站在那裏,我想他一直都在那。」
「那麼瑞姆呢?」安德烈問,「還有貝帝。」
「他告訴我貝帝試著逃跑時死了,瑞姆試著拯救貝帝時也死了,他說他們的選擇都付出了代價,就和所有的選擇一樣,我打斷了他的話,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我告訴他我要貝帝他們爬過洞口,然後我丟出火把切斷我們逃生的路線好確保我們能成功,他們兩位的死無疑有部分該歸咎於我。」
她記得艾分當時看著她的模樣,無情但充滿耐心。
「他說了甚麼?」
「我是對的,而我的選擇同樣要付出代價。」
她終於看向了安德烈。
「我的代價就是背負這個犧牲。」
從稜堡內殺出血路是個血腥的舉動,他們失去了外德爾靈裡最年輕的成員,魯迪 ( Ludi ),他觸發了德拉斯特人設下的詭雷。
事情發生得太快了,芮恩被火光弄得眼花目眩,連眨眼的時間都沒有,最靠近詭雷的人被骨頭碎片和碎石給割傷,他們同樣連停下的時間也沒有,只能繼續奔跑,當他們下樓梯時急促不整的呼吸聲不停迴盪著。
芮恩能感覺到腎上腺素的效果正在消退,軍用大衣底下受傷手臂的皮膚感到緊繃,手腕連動也沒辦法動。
當他們抵達最底層時,她耳中的無線電傳來了劈啪聲。
「哈特金已經出來了,」奧迪說道,「現在誰才是最快的,維克?」
達文.維克朝地上吐了一口血,他挨了牛格林一擊的鼻子受了重傷,這改變了他的臉型,現在的外型更符合他內心的醜陋面貌。
「迷霧會奪走你的命,奧迪,」他回應道,「相信你會在逃跑時贏過我們。」
對方用安塔爾語回覆他,內容相當豐富,芮恩甚至聽不懂全部的內容。
「終止談話,」芮恩說,「奧迪,做好準備,聽從我的指示。」
他們離開塔底,在城牆找到了當初突破的缺口。
「我想問問這次我們期待的爆炸規模會有多大?」維克在奔跑時問道。
克萊絲看向後頭,她睜大了雙眼。
「如果我沒弄錯的話,爆炸不只會讓那些武器徹底停歇,」她說,「爆炸會把這座染血的稜堡弄垮。」
安德烈稍微放慢步伐-只放慢了一些,他看了看稜堡,接著看向芮恩,她在他的面罩上看見她自己的倒影,被紅色鏡片和臉上鮮血染紅的她,那些血來自她自己和其他成員。
「不會只有稜堡,」他說,「所有東西都會,我們會把他們一舉扳倒。」
芮恩沒有機會回答,她被一聲巨響給打斷了,一發實彈命中了安德烈肩膀的裝甲板,當隊長步伐蹣跚時另外兩名暮色獵犬成員-泰爾 ( Tyl ) 和傑斯 ( Jeth ) -朝著對方回擊。
看見安德烈.費爾流血的場景,芮恩感覺到她無法承擔的後果正在發生,她沒時間去感受,第一槍只是即將來襲的風暴邊緣,更多聲音隨著威脅一同成長,甚至可能蓋過爆炸聲。
「政委,」無線電啪嚓作響,奧迪開口了,「他們來了,我們不能待在這裡。」
芮恩朝著即將來襲的叛軍開火,直到彈匣空了為止,大多數的射擊都失了準頭,她努力嘗試穩住手槍,嘗試捕抓敵人的身影,叛軍看來就像暈開的墨水。
聲音說道,人類帝國已死。
「所有小隊,引爆炸藥。」
克萊絲看向她。
「現在!」芮恩大吼。
她聽見無線電傳來奧迪和賽爾克的確認。
克萊絲按下手裡的雷管。
「贊恩!」芮恩再次大喊。
人類帝國已-
近乎完美的瞬間,後續的字被引爆高塔的爆炸聲給搶走了,當三座高塔爆炸的巨大火光同時匯聚向上直竄時天空被火焰徹底佔據了,在虛空盾的內側向旁彎曲。
衝擊波被虛空盾彈了回來,每一盎司 ( ounce ) 的衝擊力道都直接震回了要塞內部、震往高塔、震向了叛軍。
震向了薩佛瑞娜.芮恩和她的安塔爾士兵們。
開闊地區的叛軍沉默了,他們倒地不起,死了,他們的肺部被震碎,眼睛也開始流血,在伴隨衝擊波難以置信的高溫下化為黑塵,碎裂的石磚和扭曲的金屬彷彿大雨般落下,堅不可摧摩爾要塞的龐大灰色外觀開始起了變化,上頭爬滿了裂痕。
接著,伴隨著宛如雷聲的巨響,它解體了。
場景彷彿世界末日,當芮恩和她的安塔爾士兵跪在莉迪亞.贊恩的靈能盾裡頭看著要塞殞落時她心想,靈能者正在尖叫,閃電從她的四肢和眼睛向外四散,沒有任何東西能碰到她,她的護盾上頭滿是裂痕。
儘管世界已經停止終結,贊恩的尖叫依舊持續著,直到她頭上彷彿王冠的電纜爆出耀眼的光芒,直到她倒下為止。
靈能盾隨著她的倒下而消失,徐徐柔和的白煙從她眼睛剩餘的部分緩緩飄出,芮恩將手指放在贊恩的脖子上,靈能者醒了過來。
「那是我最後看見的事物,」贊恩說道,隨後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在他們四周,要塞向內倒塌,緩慢而且龐大,將還在裏頭的人們一同埋葬,破爛旗幟的碎片飄落到地上時持續燃燒著,邪惡之眼,被火焰所吞噬。
「我們沒事,」安德烈說道,他的聲音幾乎要被芮恩耳裡的巨響給蓋過,「多虧帝皇,多虧了她。」
芮恩點點頭,她移動她的視線,靈能者拯救了他們,就和芮恩想的一樣,而她犧牲了她身為安塔爾人的灰眼睛作為代價。
這不是唯一的代價,來自迷霧惡徒頻道的回覆只有寂靜,當芮恩嘗試和奧迪取得聯繫時對方勉強的回覆她,在通訊切斷前她聽見哈特金的中士正用安塔爾語為死者低語著,那些話會伴隨著她,永遠都會。
隨著要塞的殞落,雲層也在這個時刻起了變化,水滴開始從天上落下,芮恩的皮膚感到寒意,她四周的安塔爾人開始騷動,他們茫然無措、震驚不已,安德烈鬆開他的面罩並且拿下,黑髮在頭頂上纏成一塊,鮮血將他的牙齒染成了粉紅色。
「裝甲支援永遠不會來,」他說,「對吧?」
芮恩看著他,盯著他灰色的雙眼。
「沒錯。」
「妳一直向我們保密,」他說,「保守真相。」
芮恩點點頭,她在帶領部隊衝鋒前就知道了,在她處決倫之前,在她和安德烈坐在山坡上分享彼此的故事前,她也知道她能在沒有裝甲支援的情況下拿下要塞,只要她能讓他們保持堅強,只要他們的信心沒有動搖。
所以她做出了選擇,她選擇不告訴他們真相。
這個決定,就和它的代價一樣,是她必須承擔的。
「沒錯,」她說,「這是我的權利,隊長。」
安德烈看起來還想說些其他的,但他只是眨了眨眼,挺直他的肩膀,就如同他記起他的身分、他身處何處和她的身分,他低下了他的頭。
「妳的權利,當然了,」他說,「政委。」
芮恩站了起來,她的四肢感覺不像她自己的了,鮮血讓她的睫毛黏成一塊,她有耳鳴而且頭痛,在她周圍安塔爾人開始起身-那些還能站的,他們倚靠著彼此,呼吸也起伏不定。
她轉身面向他們,用還能活動的手臂拔出她的劍,她能聽見遠方傳來其他部隊行軍的聲音,引擎、裝甲部隊和靴子在地面上移動,還有那些大聲歌唱的讚頌詞,女武神砲艇的飛行軌跡將空中分成兩半,在這些聲音之下,如鼓聲般落下的雨水正清洗著這個世界。
「人類帝國永遠不死。」她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今天不會。」安塔爾人說道。
「永遠不會。」政委薩佛瑞娜.芮恩說道。
經過一週的努力終於翻完了,靠著上班時的空檔偷翻果然效果還是有限 :P
這篇是薩佛瑞娜.芮恩的第一個故事,時間線的話我沒看錯的話是在 " 榮譽重擔 ( Honourbound ) " 之前,故事裡提到有關忠嗣學院測試的內容就是我之前翻譯過的 " 試煉 ( Trial ) " 的內容,有興趣的話可以去看看。
這篇其實還算可以,算是能扭轉一下大家對政委的刻板印象,他們被賦予了處決弱者的權力,但同時他們也得接管並帶頭指揮部隊,芮恩在故事裡也不單單只是把安塔爾人作為棄子,而是融入他們之中尋求更有效率的方式帶領他們。
安塔爾人和靈能者的互動也不錯,雖然稍少,之前提到過安塔爾 ( Antar ) 是顆叢林世界,上頭的人民非常迷信,有著非常多的神話故事傳說云云的,這讓他們非常畏懼靈能者,但關鍵時刻贊恩也是第一個跳出來拯救友軍的,要是少了贊恩他們大概會先滅團個幾次。
總之就這樣啦,下一篇翻譯目前在考慮要先翻 " The Price of Duty " 或是 " Serpents of Ardemis ",前者是講一名害怕死亡的政委,後者是講帝國貴族的政治糾葛,兩本的題材都挺有趣的,再不然就是繼續把其他有關芮恩的短篇翻一翻。
結尾順便貼一下薩佛瑞娜.芮恩和暮色獵犬的長相,她的武器都有名字,動力劍叫做 " 贖罪 ( Penance ) ",爆彈手槍則是 " Evanfall ",總之活在這個能對著政委喊我婆的時代真的是太棒了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