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玩哨兵嚮導,哨兵織 x 嚮導宰。
前面有陀(媒)總(人)出沒。
除草好快樂
樹木轟然倒下的聲音被強烈的風聲遮蔽,砂礫紛飛削過臉頰,在枝幹斷裂的哀鳴停止後僅剩尚未停息的大風仍舊用力颳著,將嚮導特有的信息素吹向遙遠的野林深處。
「你真固執,太宰君,一杯茶的時間也不願意給嗎?」
清亮到透心冰涼的嗓音再熟悉不過,百米外站著朝他喊話的西伯利亞塔首席嚮導,陀思妥也夫斯基,此刻面上的微笑老樣子滴水不漏,是一般人無法輕易察覺、溫和不帶威逼實則完全相反的意圖。太宰治非常清楚,只要他的戒備稍微露出一些破綻,戴著白絨帽的青年和他身邊兩名哨兵護衛隨時可以攻擊,也許是就此死在槍林彈雨下,也有可能是對他發出普通嚮導根本承受不來的情感共鳴,無論哪一個下場都不怎麼輕鬆。
「除非你能保證旁邊那兩位能準確打穿我的心臟跟大腦,流乾血而死我一點也不喜歡。」
太宰微笑道,同樣滴水不漏地輕飄飄回一句。
西伯利亞塔不算是正規的塔,內部吸收和訓練哨兵嚮導的方式和途徑各式各樣,像太宰這樣能力接近首席嚮導的存在也是覬覦已久,不如說在正規塔高層們都千方百計要搶奪太宰這樣的人才同時,其他走私人管道的塔更不用說,抓到太宰落單的機會就拼命要把人給撈走。
今天正是如此,出個長途任務,派出來護衛他的其他哨兵現在已經被支開到很遠的地方,太宰逃脫的方法寥寥無幾,成功率並不高,此刻他不動聲色一點一點加強著屏障,一邊腦袋裡快速運轉拖時間。
『治,九點鐘方向有哨兵過來了。』
柔嫩嫩的喵聲在腦中響起。
陀思顯然察覺了他分神回應精神嚮導的瞬間,太宰繃緊神經,將手裡剩下五發子彈的貝瑞塔手槍瞄準前方快速送了數發外加煙霧彈,轉身滑下大批樹被炸藥炸開連根崩落形成的亂坑往林子深處跑去,朝他自己也沒有看過的地區不停奔跑。
先一步溜去勘查的精神嚮導倏地跳出一直隱身其中的土堆,跟上太宰腳邊靈巧越過各種斷枝殘葉,保持跑在主人三步前的位置帶路。
「唔……!」
太宰咬牙,身體忍不住晃了兩晃,強烈的情緒洪流很快炸開來轟擊著屏障,精神攻擊已然追上他本就不快的步伐,精神嚮導也連帶受到影響,奔跑速度慢了下來,尾巴焦躁地大力甩來甩去,不過還是很堅定的往前衝。
總之,得先找到安全的地方……
太宰臉邊滑下冷汗,陀思的精神攻擊和他全力發出的情感共鳴威力相當,他努力維持著搖搖欲墜快破裂的屏障,但可惜修補跟不上碎裂的速度,腦袋也慢慢開始暈眩起來,情感洪流滲透進來恐怕只是時間問題。
步槍答答答掃射的聲音越來越遠。
「屏障快要碎了,你記得幫我調一個好看的睡姿哦。」
「……」精神嚮導無言地翻了個白眼回去。
確定遠離了身後的喧囂,太宰正想放慢腳步,精神嚮導猛然煞住腳步警告他對面又有哨兵出現,而且能力異常強大,正快速地往他們方向準確前進。
太宰心一沉,原本就殘破的防禦徹底破裂,寒冷如暴風雪的情感洪流粗暴地衝破屏障、冰透全身。
遙遙傳來落葉被踩碎的脆響,他緩緩閉上了眼睛。
哎,這下可真的完了。
那個不知名的塔又開始行動了,刺耳的槍擊聲突突突傳進他耳裡,雖然不至於對他的感官造成傷害,但顯然已經開始往他這裡接近。
幸好今天五個孩子都留在傭兵團相熟的夥伴那裡,在這裡動武不需顧慮。
織田作之助備妥武器,一隻毛色亮麗的羅威納犬悄然現身,安靜地蹲伏在腳邊隨時準備出發。
剛踏出沒多久,耳朵隱約捕捉到爆炸聲和槍聲,有人急急忙忙往他的方向跑,跌跌撞撞還有些虛浮,可能是受了傷正在逃跑。
『你先去吧,加里。』
精神嚮導迅速一溜煙跑開,消失在遠處的森林中。
自上次和傭兵團出去取得物資已過了一段時間。身為曾經的S 級哨兵,嚮導素的用量差不多能排進他們傭兵團裡前三名,基於每過一次戰鬥他的精神線就會被攪亂不堪,他只能盡量貢獻能力替夥伴們爭取更多資源,確保五個孩子有得吃穿和人身安全,以及安撫他自己精神的基本嚮導素需求。
如果不是多難纏的敵人,就別去浪費子彈和能力了,交給獵犬精神體處理就好,不然他可能又要私下去補點嚮導素來用,隨著時間拉長,用量也跟著逐漸增加,再等不到一個能力足夠的嚮導的話,離他陷入失控的時間也不遠了……
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沒有危險,不過你還是過來看看吧。』
織田循著聲音走去,在一片亂草之中找到了一個倒下的纖細青年。
好巧不巧,還是個嚮導,等同一個首席的那種。
加里的視線停在一直守在嚮導身邊的一隻白色大貓,牠甩動著尾巴,銳利的貓眼是少見的異色瞳,一金一藍,此時十分不悅地和他家精神嚮導對瞪。
織田蹲下來面對貓咪,仔細觀察牠主人的衣著配備和身體狀況,確定不是剛才大亂的敵人才放寬心和白貓互相交流現況。
倒下的青年名叫太宰治,是橫濱塔的嚮導,在和其他哨兵出來執行任務時和夥伴失散,並且受到了西伯利亞塔的追殺,現在正陷入精神攻擊後的混沌狀態,短時間內還無法從情緒洪流裡解脫出來。
「你,看起來不像塔裡的正規哨兵,精神線也亂到不行,快壞了吧。」白色大貓毫不客氣地喵聲評斷道,上下打量了織田一番。
牠說得沒錯。
他是被放逐的,無法正常執行任務而被拋棄的哨兵,瀕臨失控發狂的邊緣。
「不過,你也不像塔裡那些膚淺的傢伙,治可能會對你有興趣吧。」
白貓揚揚尾巴,輕巧一彈跳上了織田的膝蓋,柔軟的貓掌一巴拍在哨兵臉上。
織田睜大了眼,貓咪對他施放了嚮導精神體特有的模擬信息素,只有些許的量滲透進他的體內,長期以來只靠藥劑壓制的紊亂精神線頓時穩定了下來,彷彿吃了止痛藥般,一直得不到疏導的身體舒服了很多。
「費用預支給你了喔,保鑣先生。」
織田終究撿了一隻嚮導回家,不得不撿。
黑漆漆的,沒有月亮,唯一照明只有他目前暫住的這間小木屋,手提照明燈擱在半開的落地窗前,回到這塊他最常坐下來思考的地方,毛玻璃恰到好處柔和了燈光,不至於對裡頭那位傷患造成太大影響。
「你有救啦。」
獵犬精瘦的身體悄悄蹭過織田腿邊,貼著他身邊坐下來,與他一起望向沒有星光的夜空。
護主心切的大貓總算熬不住連夜的看護,蜷成一團白色毛球睡著了。牠說什麼也不願意回到太宰治的精神裡,理由是怕織田突然變卦把牠主人一槍崩了還是撲下去吃了,可又碎念著叫他別把手槍放在太宰手搆得到的地方,免得太宰醒來發現自己沒死,直接拿起來了卻一樁自殺宏願,即便貓咪的表情看起來對睡死的太宰不屑一顧。
順著貓咪思維繞了宇宙八圈,他還是不懂白貓到底希望主人活還是不活。
「能力和你相當,臉看起來也很漂亮,可以開始培養感情了喔。」精神體晃了晃尾巴和腦袋說道。
「如果只因為長得好看就追求,會被討厭吧?」織田回問。
「不試試怎麼知道?而且你再繼續加強抑制劑濃度,下次結合熱你會死很慘。」
加里明白,主人長年跟著傭兵團流浪,不安定的環境中一直找不到足夠強大的嚮導,只能每隔一段時間集全團大半的嚮導替織田調整狀態,治療一次就會耗損嚮導們大量的精力,勞師動眾使得織田總默默隱忍不適,能拖就拖,不願意給夥伴們添麻煩。
老好人性格也是有缺點的。
「明明之前差一點就成功了。」
織田沒有反駁,默默低下頭。
太宰撥開擋住出口的最後一叢荊棘,終於破出密集而兇險的陷阱,被汙染的精神圖景漸漸恢復成本來的面貌,壁癌粉碎後變回純黑的房間牆壁,散落著各式書本和藥劑刀械的空間完好,除了中央突兀的枕頭山正在詭異地蠕動,幾顆柔軟的枕頭從山頂崩下來砸到他腳邊。
他走上去,快狠準插進枕頭堆揪住一條毛茸茸暖呼呼的東西,一把拖出某隻正在撒歡的小頑皮。
「好痛——你沒死啊?」
「很可惜地沒死唷。」
被拎出來的大貓咪哼聲撓了太宰一爪,跳回地面朝他晃晃尾巴。
太宰跟著牠,閉上眼又睜開,黑白相雜的魔幻房間消逝而去,白貓背過去的身子轉回來,踩上棉被輕輕舔了舔他的臉。
『我是都無所謂,你就好好想想吧。』
貓咪錶示自己快累壞了不想多說話,蜷進主人懷中蹭個兩蹭,便直接消失在空氣中。
面前是那隻羅威納犬,以及他家貓咪口中的救命恩人。
「可以叫你織田作嗎?」
坐在床邊的哨兵有著一雙溫和的藍眼睛,他沒有說話,半晌才點點頭。
心裡有某個聲音告訴他,這人是個溫柔的哨兵。
太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認為,他被上層派去支援過那麼多哨兵,沒有人是如此缺乏侵略性和野性,自認看透了哨嚮本質的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人,若是不看對方身邊的獵犬精神體和亂到他也皺眉的精神線,這人更像是一個嚮導或是普通的青年。
「作為謝禮,我幫你治療一下吧。」
「……不用。」織田的聲音像是不情願地憋出來。
「噗,這麼看不起我?」太宰忍不住笑出聲,不由分說抓住織田的手,「敢正面拒絕我治療的人,你還是第一個。放心吧,你這種程度的亂雖然很棘手,但還在我一個人可以處理的範圍內。」
織田的手很厚實,佈滿長期握刀用槍戰鬥的風霜痕跡,掌心溫熱得像暖爐,他一直想要把手抽走,卻又忍耐著沒有推開,不知是欲迎還拒的心機還是手足無措的純情呢。
「眼睛閉上,給我二十分鐘。」
如果被這樣的手一直握著,似乎會很幸福。
太宰傾身,額頭抵上哨兵的額頭,開始處理密密麻麻纏在一起的精神絲線。
織田的屏障破損不堪,東一塊西一塊,只有一點點空間勉強黏著才沒有完全粉碎。織田擁有比同級哨兵更好的能力,可以自己架設堅固點的屏障,也不知道是多久沒梳理還是戰鬥多激烈才搞成這副樣子。
太宰卯足全力,差不多成一塊破布的屏障總算慢慢補了起來,修復到大約一半的程度,他估摸著消耗的精力還行,決定再往更深一層的精神裡拆那堆有史以來看過最可怕的死結線。
織田的精神圖景是一望無際的海岸線,懸在波滔長浪外的絲線幾乎是纏成一團亂糟糟的毛球,他伸手上去,盡量小心地把發亮的細線抽出來,輕手輕腳拆解成團的結。偶爾不得不多用點力,耳邊隱約能聽見織田痛得倒抽一口氣,不過依然乖乖待在他面前沒有掙扎,動也不動忍耐說短不短的療程。
精細的工作很快將約定的時間使用完畢,織田拍拍他,手一伸將頭暈目眩倒下的太宰接住,中斷了不算完全結束的療程。
「呼……比我想的困難多了呢。」
「你不需要到那麼深層的地方。」
能力使用過度的疲憊感一股腦地湧上來。
太宰閉上眼睛,有雙手扶著他的肩膀,靠在一塊很溫暖的地方。
溫熱的,沉穩的鼓動聲。織田的心律穩定中帶有細小的雜音,速率偏快。
「借我躺一下。」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被溫柔對待了。
溫柔得像曾經擁有過那般美好。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