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那邊還沒有回信嗎?」
「是的……」
直到Suwa來敲門之前,鞠莉來回踱步已經有好一陣子了。事實上,自從Suwa去連絡美國後,幾乎每天都是這樣。
每天Suwa也都不厭其煩地來敲響鞠莉的房門,把遺憾的結果告訴鞠莉,然後看大小姐露出失落的表情,不斷輪迴。
「大小姐,我還是直接連絡總裁,請他幫忙一下吧?」
「不要去麻煩爸爸,他應該很忙才對。」
「在忙的工作有比自己的女兒重要嗎?都遇到危險了,沒理由不幫忙吧!」
「這件事是我自己要求的,爸爸也是相信我才敢交給我處理,並讓我可以使用公司的所有資源,爸爸做得夠多了,我不想再去打擾他。」
聽到這番頗有責任的話,Suwa反而不知該做何反應,鞠莉是真心不想讓父親擔心,還是只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他分不出來。
體貼、負責任、不服輸、討厭被當小孩子,以前Suwa就發現自家大小姐有這些性格。
Suwa還是留學生時就在鞠莉父親身邊做事,學到了不少經營手段,在鞠莉尚未出生時,他就被指定來當鞠莉的護衛兼導師。
Suwa下定決心要把所學全教給未來的接班人,然而鞠莉那無法預測的行動,卻讓Suwa處處碰壁,重點是他還無法狠下心指正鞠莉。
相反的,不管鞠莉給自己惹了多少麻煩,Suwa總是沒有例外的包庇著大小姐,他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次差點因為這樣丟了工作。
「嚴師」這個角色,Suwa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沒法扮好,反而是「護衛」倒還當的挺稱職的。不知不覺間,Suwa的定位似乎就定了下來。
有一次鞠莉的父親難得回日本,卻只忙著處理公事,鞠莉對父親不理睬她的行為感到不滿,但心裡也覺得如果父親早點把工作做完,或許就可以陪她了。
因此鞠莉趁Suwa沒注意,偷拿了一疊只剩蓋章的文件,想幫忙蓋完章讓父親可以早點完成工作。
然而這個忙不僅沒幫成,甚至還幫了大倒忙,鞠莉不小心把文件弄不見了。等發現鞠莉泣不成聲時,Suwa第一個反應並不是去尋找文件,而是趕緊過去安撫鞠莉。
正當Suwa一邊想著藉口,一邊思考這次被炒魷魚的機率有多大時,鞠莉突然說自己會去認錯,這次不用麻煩Suwa揹黑鍋了。
陪鞠莉去辦公室的路上,Suwa感到驕傲的同時卻也擔心鞠莉會被責罵。幸好最後證實那只是資料的副本,Suwa才鬆了一口氣。
當然還是免不了被訓一頓,但確定沒犯下什麼大錯的當下,就沒那麼難受了,兩人走出辦公室時還互望著彼此,噗哧的笑出聲來。
到了現在,鞠莉不知不覺間長大成人,不過思緒已經十分全面,逐漸變成一位優秀的經營者。
同時小時候的特性也保留了下來,在這份責任感的反面,鞠莉正壓抑著自己,想把一切獨自扛下來,超乎想像的重擔看在Suwa眼裡只覺得心如刀割。
「我知道了……我會繼續聯絡……」
「呵呵……Suwa你真是溫柔呢,和以前一模一樣。」
「…………」
「你一定又為了等回覆整晚沒睡了吧?先回去休息吧。」
「我知道了。一有消息我馬上會來通知您。那先告退了。」
儘管不甘心但也明白目前只能這樣,Suwa知道鞠莉心裡最尊敬的,就是自己的父親,他不願意利用這個來勸說鞠莉。
「這種……停……吧?」
「沒辦法……我……」
Suwa經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時,聽到某處傳來了非常細微的談話聲,聽起來好像是在爭吵的樣子。多年養成的職業病,讓Suwa不由自主想排解紛爭,慢慢朝聲音來源走去。
直到能辨別音色的距離,Suwa聽出其中一人應該是善子,而另一個人的聲音實在太小,根本聽不清楚。
「……認真的嗎?」
「當然……」
「不要……這種事……」
「抱歉……為了……」
本來Suwa沒有要偷聽的意思,然而發現善子是其中一人時,Suwa覺得有必要多了解一下這個總裁請來的保鑣。
當初總裁要請額外的保鑣時,心情就有點不是滋味,但總裁做的決定,理應不會有任何差錯。不過實際與善子相處一陣子後,Suwa開始覺得總裁這一手做錯了。
相比起軍方派來的渡邊上校,津島善子這個人幾乎沒有任何卯用,吃苦的永遠是渡邊,需要她的時候,沒一次能得到回應,都不知道她到底去哪了。
或許把她也當作是個潛在威脅會比較好……
想到這裡,裡面的聲音已經沉寂下來,應該是吵完了吧。正當Suwa想要離開時,房門剛好被人打開,探出頭來的正是善子。
「欸?Suwa先生你怎麼會在這裡?」
「啊……那個……」
在怎麼說偷聽都是不怎麼光明的事情,被善子知道的話……那麼該說什麼謊……不對,這時候硬掰出來的謊言會很容易被戳破……
「沒有啦,只是聽到好像有人在吵架,所以想說看看發生什麼事,結果等我要敲門的時候就吵完了。」
Suwa選擇說出部分事實,既然是事實自然聽起來沒有半點虛假,看對方的神情應該也沒有懷疑自己的樣子。
「是說,妳跟誰吵架了啊?」
「哦,是這個啦。」
善子回房裡拿出一臺機器,Suwa感到有些意外,不是沒看過,而是日本現在好像還沒普及,這間飯店也沒設置才對。
「津島小姐,這個電話……應該不是飯店的吧,是妳帶來的嗎?」
「是啊,這臺是我合作的仲介公司給我的熱線,讓我方便跟他們聯絡,不過收訊很差不怎麼方便就是了。」
「是嗎,真是辛苦了。看來該請人在這間飯店安裝一下電話了。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嗯,沒問題。」
「嗚!好重啊。妳隨身都帶著這個嗎?」
「嘛,畢竟是工作用品呢。」
「這臺……話筒可以開到多大聲啊?」
「就跟一般的電話一樣吧?」
「那就奇怪了,總公司的電話性能算頂級的,可是話筒另一邊的聲音還是小到只有接聽者聽的到。但剛剛好像有聽到不是通話者的聲音欸?」
「應該是很安靜的關係吧。而且那時我靠在門上聽,所以聲音可能透到門外去了。」
「原來如此……」
Suwa假裝端詳著電話,暗地正努力找出善子的破綻,老實說Suwa覺得善子的應答實在是薄弱至極,但自己也找不到好藉口繼續深入下去。
不過還是有其他方法。
「嗯是個不錯的電話呢,不過真的很重啊。我幫妳拿進去吧。」
「不用麻煩啦,沒關係,我自己來就好。」
果然……
「我好歹也是這間飯店的相關人士,就讓我幫這個忙吧。」
「不,可是……」
「啊……哈哈,抱歉抱歉,女孩子的房間內是有一些隱私的吧,我也真是粗枝大葉。」
「不會,但還是謝謝你。那……可以請你幫我搬進來嗎?」
欸?
「這樣好嗎?如果我看到什麼不該看的東西……」
「說到底本來就沒什麼不該看的東西,還是說我自己來就好?」
「不,我幫妳吧。」
雖然不算爽快,但善子的同意還是讓Suwa有點意外。要知道這裡可是四樓,既不能跳下去,外頭也沒有樹木可以躲藏,也就是說剛剛跟善子講話的人一定還在房間裡。
「打擾了……」
「放在桌上就好,我等一下還有想連絡的事情。」
看善子常常穿的很時髦,房間卻意外的非常混亂,衣服地上隨便丟,一些用完的日常用品也都沒有整理,不過倒是顯的房間無法躲人。
廁所看起來沒人……衣櫃的話開著,所以也躲不了人……可是那不就表示……
「嗯……我是說過我的房間沒什麼不該看的啦,但希望你不要太四處東張西望,房間真的有點亂……」
「抱……抱歉。那我還有事就先離開了。」
「好的。不好意思,有事還拖你這麼久。」
「沒事沒事,那我先走了。」
Suwa帶著猜疑離開了善子的房間,他仔細看過,但房間裡好像真的沒有躲人…...難道真的是自己疑心病太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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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出來了。」
善子說這句話,角落的旅行袋……的裡頭的東西開始躁動。一根手指從沒繫好拉鍊伸出,再慢慢地推開拉鍊,裡面的人才得以現身。
「夜醬,為什麼突然叫我鑽進袋子啊!」
「有什麼辦法!就沒地方躲了啊!」
「裡頭好暗……感覺有點可怕又有點羞恥……」
「有時間說感想的話,還不如趕快出來,就一定要讓我把妳只有一顆頭露出來的樣子記在腦袋裡才甘願嗎?」
「忘掉!妳給我忘掉!」
雖然……已經牢牢印在腦子裡了。
「所以剛剛是誰來了?躲在袋子裡聽不太清楚……」
「是Suwa。」
「發生什麼事了嗎?」
「恐怕……被他聽到了吧。」
「欸……妳的意思是說,我們剛剛的對話……」
「不知道。但看的出來他在試探我,所以最好當成他已經知道部份了比較保險。」
「騙人……這樣的話,該……該怎麼辦啊!」
「沒事的!他會試探我就代表他也還不確定,所以不會……!」
「為什麼妳還能這麼冷靜?妳知道如果剛剛的話被聽見代表什麼意思嗎?」
善子不知道,她不知道梨子會如此慌張的原因是什麼。善子內心暗自希望那是因為擔心自己,畢竟當初就是梨子的這份溫柔把自己帶到了梨子所在的正常世界,讓過去就像是場惡夢一樣消逝。
然而,善子那對自稱魔眼的雙瞳早就看穿了,也明白這只不過是自己的一廂情願而已。
「妳安心吧,這件事我會處理好。」
「……妳要怎麼處理?」
梨子問出這句話的瞬間,馬上就理解善子所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梨子的表情變得比剛才還慌張,可能是因為加上了對自己的關心的關係吧。
善子仍舊一廂情願的這麼想著。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善子不慌不忙的出聲應門,指示梨子先去洗手間躲著。來訪者一聽到善子的聲音,沒有打開門的意思,直接就說出了來意……
「那傢伙……」
「曜醬……發來了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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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確定消息正確嗎?」
「應該是沒錯,我派去的人聽到她跟人寒暄,談到最近的近況。雖然沒說任務的內容,不過的確有說想去淡島看看,日期好像就是今天。」
在碼頭附近,軍官跟士兵正竊竊私語,語氣上軍官似乎還有點興奮的樣子,氣息稍顯紊亂。
之前接獲通報,沖田不知為何來總部,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幹什麼。然而此時軍官這邊正處理著渡邊,根本無暇顧及沖田。
因此他先讓人繼續觀察,結果發現沖田收集了一大堆資料,為了以防萬一,軍官還是請澤井派幾個人手去除掉沖田。沒想到沖田前腳剛走,渡邊後腳就跟著來了。
上次的計畫失敗後,軍官就非常不安,意識到對方的能力比自己預估的還要優秀,派去十幾個人結果全軍覆沒,這可不是他當初想到的結果。
這也是為什麼軍官此刻會如此亢奮的原因,這是上天再度施捨給他的機會,而且這次更簡潔有力,不用計謀,只需要守株待兔便可。
「長官,那個!」
一襲白色軍服出現在碼頭,跟船夫不知道在說些什麼。兩人交談了不一會兒,船夫領著軍人搭上了停靠在岸邊的船,隨即拔錨出航。
「去通知幾名士兵,備一條船,馬上行動!」
那個背影、那件不怎麼亮麗的軍服、以及些微露出的灰色頭髮。不會錯的,渡邊曜果然跟情報一樣,正搭船前往淡島。
根據命令,被去職的渡邊應該不能再碰跟任務有相關的內容,因此自己收到情報然後捉拿她回來,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渡邊已然成為甕中鱉,想逃的話那更好,直接給了一個殺她的理由。不過木訥的渡邊應該不會反抗,所以還是要先逮捕她再找個地方殺掉她。
事到如今這波如意算盤也不可能破碎了,軍官終於抑制不住自己的笑聲,放聲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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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無際的湛藍,能望見的除了海水還是海水,迎面吹來強勁的海風,善子移動的速度以現在日本的小船來說根本就是奇蹟。
這是善子利用公司電話找來的特派船。善子一直覺得很奇妙,一間不算太有規模的公司怎麼會有這種人脈搞這些有的沒的。
依照信上的吩咐,善子先繞遠路回內浦,當作曜在岸上的接應。雖然計畫的發展如果真的和曜想的一樣,那自己應該會沒什麼工作才對。
善子現在的煩心事根本還輪不到這次的計畫,先前Suwa的事情還沒解決,現在則換成了曜。
善子知道曜特別發起這回的計畫想必是調查到某個程度了,而重點就在於曜知道了多少。
從信上看來,除了行動的細節以外,善子實在是看不出其他字裡行間透露出的訊息。當然,這也可以當成是曜就只查到了那裡。
「小姐,依妳的吩咐,繞到了離港口有段距離的海岸邊,在一下子就可以上岸囉!」
「了解。」
聽到船夫的提醒,善子來到船頭眺望岸邊,遠遠就可以看到一名正氣凜然的女子站在岸邊。還有點看不清楚,不過善子確定對方的視線正盯著自己。
這就是黑澤家當家的氣魄嗎……雖然之前已經見識過了,這還是第一次正面接受呢,果然不同凡響……
「然後是關於費用的問題……」
「欸?啊啊,我知道了……」
善子愣了一下,她以為公司會先幫她把費用付清,結果沒想到還是必須自掏腰包,內心忍不住咕噥了幾句。
「嗯?不是吧……」
翻找自己的手提包,裡頭除了工作一定會用的道具以外,並沒有自己現在想找出來的物品。
算了,上岸後再拜託她先幫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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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子,先進來休息吧。」
「沒關係,我不累。」
「妳已經在外面吹了很久的海風,小心感冒唷?」
目送善子離開淡島後,梨子就一直待在外面。話說回來,善子很明顯偷偷離開島上好幾次了,這麼送她還是第一次。
曜離開淡島,梨子的心就像懸掛在崖邊一樣,明知道曜一定又想去幹什麼危險的事,但自己卻不能陪在身邊照顧她、關心她,總是會擔心來擔心去。
經過上次的事件後,梨子感覺到自己對於曜的感情變得比之前來的更為坦率,這點連她自己都感到有點驚訝。
在房間時常常會自言自語著,曜現在過得怎樣、有沒有好好休息之類的。當然意識到這種現象的這件事實在有點害臊,對別人是很難說出口。
雖然在鞠莉眼裡,梨子早就如同一絲不掛。
「唉……午餐的飯糰我先放在這裡,要記得吃喔。還有露比,妳要乖乖跟我回去!」
「ピギィ!」
不遠處傳出一聲叫聲,雖然人依舊躲在樹後面沒有要出來的意思,不過露出來的雙馬尾晃來晃去,而本人還沒有發現的樣子。
鞠莉用稍微嚴肅一點聲音又喊了一遍,那顆擁有碧綠色雙眼的紅色腦袋才終於肯探出頭來。
「露比醬?」
「妳……妳們好。」
「妳以為打聲招呼就可以不用回去嗎?傷者可以這樣亂跑的嗎?」
「露比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就算這樣……我已經說過了吧,信上沒說黛雅會來,妳在這邊可能只是空等而已。」
「嗚……」
露比的嗆傷和灼傷,在醫療團隊的細心照料下,物理上恢復的非常穩定,但心理上似乎還是有些疙瘩。
不過鞠莉蠻驚訝的,露比的精神狀況比想像中穩定許多,先別說一般的成年人,個性軟弱的露比遭受如此事故應該會受到不小的打擊才對。
所以說露比都沒有成長,是妳錯了呢……黛雅。
「可是,我真的想等姊姊來!多虧善子醬,露比想清楚了,有些事露比還是必須跟姊姊說才行!」
「多虧夜醬?露比醬妳跟夜醬什麼時候變這麼好了?」
「善子醬有天跑來我的房間,說她想為之前的事跟我說對不起。」
「為什麼要跟露比醬道歉呢?」
「善子醬當時好像有發現我倒在地上,但她沒有幫我,她說她必須先去救出櫻內桑才行。」
「欸?那個……該怎麼說呢……抱歉。」
只要稍有差池,露比此刻很有可能就無法站在這裡,至於那個原因竟然還是因為自己,所以梨子想到的,除了道歉還是道歉。
「我沒有責怪櫻內桑的意思。只是單純覺得善子醬很厲害而已。」
「很厲害的話,善子應該可以連妳一起救出來吧?」
梨子斜眼瞪了一下鞠莉,卻被對方華麗的無視了。就算鞠莉有什麼用意說這樣的話,梨子還是覺得太過份了。
「不是這樣,我說的意思是……是……意志吧?」
「意志?」
「善子醬雖然有跟我道歉,不過之後她說她並不後悔,即使時間重來一次,她還是會做出一樣的決定。」
「哼~善子有說過這樣的事啊……呵呵,很不坦率呢。」
「善子醬的眼神告訴露比,她一定有個不容退讓的目標,而為了達成目標,善子醬抱持著相當的覺悟和勇氣。露比覺得這樣的善子醬……非常帥氣。」
梨子其實不太清楚露比想表達的意思,難道是在變相說見死不救很帥氣嗎?倒是鞠莉放鬆了嘴角,露出了微笑。
小時候鞠莉雖然沒怎麼見過露比,不過她從黛雅那聽說了很多她們的故事,算是相當熟悉露比的個性,也知道露比比其他人來的更為軟弱。
「那天之後,善子醬常常會來找露比聊天,已經變成好朋友了呢!」
「……妳想跟黛雅說的事情,一定很重要吧。」
「是的!對露比……對姊姊來說都非常重要!」
「我知道了。不過還是不行。」
「嗚……」
「唉……如果黛雅有來的話,我答應妳會馬上跟妳說的。」
「好吧……」
「那我先把露比抓回去了,梨子也別……」
「等一下!有一艘船開過來這裡了!」
正如梨子所說,有一艘小船往這邊直直駛來,待船完全停靠好後,從船上出現的是一身軍裝的曜。
梨子還沒等曜下來站好,馬上就跑上去抱住了曜,曜雖然有點嚇到,但還是溫柔的回抱梨子。
「曜醬,歡迎回來。」
「我回來了,梨子醬。」
兩人相擁了一陣子,等露比戰戰兢兢的出聲打擾,才從兩人的世界裡回來,鞠莉則是在一旁頻頻竊笑。
梨子直到放開曜的最後一刻,還是對得來不易的擁抱念念不捨,一點都不想放開曜,她還想繼續沉浸在曜的溫暖之中。
另一方面,即使離開之後,內心的悸動依舊沒有緩和的跡象,心臟激烈的跳個不停。她偷偷看向曜,不過曜好像沒跟她一樣的癥狀。
這對梨子來說是未知的狀況,她也不知道該做何解釋,最終以因為一陣子沒見到曜,所以才會如此開心為理由打發掉了。
「那個……曜桑,姊姊沒有一起過來嗎?」
「因為怕有風險,所以就先請黛雅桑在內浦等一下了。」
「是嗎……」
「曜,詳細計畫可以說給我聽嗎?」
「沒問題,但也不是什麼縝密的計畫就是了。」
曜把所有細節都跟鞠莉說了,沒想到曜想的方法居然跟自己一開始的打算一樣,只是曜剛好有機會可以實行而已。
「也就是說只要等對方自投羅網就行了?」
「可是……如果對方選在海上下手怎麼辦?」
「對策還是有的,不用擔心。時間也不多了,我們先準備好吧,對方應該也快來了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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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的一聲,大廳的門被打開,軍官帶著幾名士兵出現在那邊。很快掃視了一圈,一眼就認出了想找的人。
「渡邊上校,我很抱歉,因為妳違反了命令,所以我奉命來這裡帶妳回去,請跟我們走吧。」
軍官一開口就毫不客氣,指名渡邊要跟自己回去,跟預想的一樣,渡邊沒有抵抗,自願被銬上手銬,準備跟著一起回去。
「曜來這裡也不過幾個小時,從發現到捉拿令下來,我怎麼覺得你們動作有點太快了呢?」
面對鞠莉冷不防的提問,軍官的表情依舊沒有變化,並用自己早已擬好的那一千零一句臺詞來模糊過去。
「我只是執行命令而已,這方面我不清楚。」
「我不能接受!曜醬沒犯什麼錯啊!」
「梨子醬,冷靜一點,我會沒事的。」
「要抱怨就去找上面的人吧,我只是受託而來的人。」
「嘖……」
沒有對鞠莉的咋舌做出反應,軍官押著曜離開飯店回到租來的船上,途中因為士兵粗魯的動作,曜還跟船長撞了個正著。
曜道了一下歉,順便看了一眼船長,全身無一處不沾滿汙漬,穿著也略顯邋遢,跟曜憧憬的父親著實有很大的差距。
船離岸後行駛了一陣子,其中一個士兵見已經到海上了,隨即拔出手槍準備擊殺渡邊,不過軍官馬上阻止了他,示意先別輕舉妄動。
雖然在海上無後顧之憂,但實在是編不出好理由回去交代上層,所以軍官決定回去岸上動作,然後把渡邊的死歸咎於被山賊襲擊。
「吶……我被帶回去之後……會怎樣呢?」
在已經看的到內浦的距離,渡邊顫抖著說出了這句話。軍官聽到後差點笑了出來,縱然曾經馳騁沙場,到頭來還是一樣怕不過一個死字啊。
「這個我不清楚,不知道軍法審判會裁決到什麼程度。」
「聽說……軍法審判的時候,會先將那個人從軍至今的作為審視過一遍,之後再徹底放大檢視過錯,能處以極刑就處以極刑……」
「嘛~追根究底還是基於自己的過失,如果從頭到尾不犯錯的話,也不會被抓到把柄了吧。」
可惜,妳唯一犯的錯,也是導致妳送命的錯,就是進來淌這灘混水,然後給妳機會逃跑居然還自己作死回來了。
「話說……軍法審判會出現這種情況,你覺得是為什麼呢?」
「誰知道呢……」
「我猜可能是要趕盡殺絕吧,為了把可能的眼中釘從根拔除。」
「……!」
船一靠岸,軍官馬上驅使渡邊下船,這時渡邊變得有些低沉的語氣,彷彿撫摸著背脊,讓軍官沒來由地起了寒意,動作也因為突然的發顫停頓了一瞬。
「人就是這樣呢,所謂預防性。只要遇到可能會威脅到自己的人,便會開始思考如何除掉這個潛在威脅……儘管,或許根本就沒這個子虛烏有的威脅。」
「但……但也不能否定可能性啊。人先不說,連國家都會因為潛在威脅發動預防性戰爭了,不是嗎?」
「的確不能否認……啊,話題扯遠了。那妳覺得我有可能會因為軍法審判而被判以極刑嗎?」
「像妳說的,就看妳有沒有犯下什麼決定性的過錯囉。」
「嗯……我想應該沒有,違法殺人、走私軍火之類的重罪,我都沒做過吧?」
她剛剛……說什麼?
軍官選擇走小路,渡邊也被六個士兵押了進去,這條路確實可以通往營裡,只不過對渡邊來說,這次則會直直通往地獄。
「啊,遭了!我跟山賊打過交道呢!不論結果是好是壞,應該都會對判決有很大的影響吧?」
錯覺……不,只是直覺,她只是直覺這麼說而已,自己都隱藏的很好才對啊,所以絕對不會被發現的!
在一下子……只要進入樹林的小道裡,就可以動手了。
一步、兩步、三步……叩叩!
努力將雙腳移動向前的時候,一個白色的方塊掉在前方,軍官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可怕的東西,而方塊上歸零的時間只剩不到一分鐘。
軍官一瞬間萌生出想逃跑的念頭,然而實際操作過這顆炸彈的他知道,就這麼點時間是很難逃出爆炸範圍的,何況現在的位子可算不上寬闊。
他沒有多想,蹲下身子開始解除炸彈的設定。照記憶中,解除設定不需要花上一分鐘,以這點時間算是綽綽有餘。
軍官熟練的操作著,但一些接線之類的,卻和自己印象中有所出入。沒想到為了不讓自己解除,竟然用了全新種類的炸彈啊。
不過操作過多次的軍官知道,雖然每個類型都不盡相同,不過因為是同一家公司生產的,還是有一定的脈絡。
最後的一條線……搞定!
正當軍官要將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倒數計時並沒有停下來,這件事讓軍官硬生生地把這句話吞了回去。
時間剩下三、二、一、零!
儘管知道沒有用,不過軍官還是反射性地抱著頭,等待著絕望的灼熱和痛楚迎接自己。
然而等待了許久,自己想像的並沒有如期而至,軍官慢慢地抬起頭,眼前的世界一切安好,只是每個人都維持抱頭蹲下的姿勢。
除了渡邊以外。
「抱歉讓你失望了,那是鞠莉桑特地叫美國送過來的,只可惜好像忘了填火藥,所以變成了一顆空包彈呢。」
曜面露微笑看著蹲在地上的軍官,此刻軍官完全感受不到曜的笑意,隱藏在那微笑後面的是一股巨大的……危機。
「是說你解炸彈的手法還真是熟練呢,那炸彈我來解的話,就算是給我一輩子的時間,我大概也解不開……畢竟不是那個部門的技能就沒教啊。」
「渡邊……」
「順帶一提,即使有學過拆解炸彈,不過那顆炸彈對於只在日本學過拆彈技術的人來說,是絕對解不了的哦。這種炸彈政府還沒採購,啊!還是應該說已經採購過了呢……」
「給我殺了她!」
六個士兵聽到命令隨即掏出槍枝,同一時間有個人影出現在士兵們的身後,還沒等士兵們瞄準她,那人便快速的發起攻勢。
拖著長條狀物體,憑藉著範圍優勢,接連捅暈了六名士兵。軍官眼看自己帶來的飯桶一一被擊倒,自己也掏出槍枝,此時渡邊突然衝了過來,用本應被束縛著的右拳,狠狠揍飛了軍官。
「別動。」
撞上樹幹之後,軍官很快重整態勢想再次應對,然而不知何時一股威嚇底在脖子上,令他無法任意行動,只能默默的束手就擒。
「大家,謝謝你們了。」
「也太愛玩了吧!就這點人數根本用不著我們出手!」
「愛玩個頭!這是為了防止我對付其他人的時候被對方偷襲啊!」
「總而言之,看來真的被曜桑猜中了呢。」
「這裡有點狹窄,先離開吧。鞠莉桑應該也快到了才對。善子,其他人就麻煩妳了。」
「唉……我知道了。」
「那請跟我們走吧,佐藤先生。」
訓練營的現任營長──佐藤轉換了立場,被曜和黛雅押著離開,只留下善子處理被打倒的士兵。
「難道這一切都是妳的布局嗎?」
「本來我也只是半信半疑,可惜……我的猜測變成了事實。」
「嘖……妳是怎麼發現的?」
「說來話長,這必須要從大田先生開始說起呢。」
從照片得出的資訊,配合沖田蒐集回來的資料,互相比對後找出的漏洞,曜將最後得出的結論全都告訴了佐藤。
「......最後我去比對了同一時期軍徽的申請,發現剛好就只有你而已。」
「可惡……早知道這樣,在船上直接把妳殺了就沒事了!」
「誰知道呢,即使能自由活動,我也不能保證在那狹小的船內可以施展拳腳就是了。」
「不可能!我很確定妳的手被手銬銬住了啊!」
「這就要感謝黛雅桑了,不愧是船家的子女,開船的技術好的很呢。」
言下之意,軍官找來的船早在出發前就是個陷阱,船長故意弄得灰頭土臉,是為了遮掩黛雅令人印象深刻的美貌,就結果來看算是成功了。
佐藤瞪了一下黛雅,黛雅也回瞪了回去,佐藤瞬間被那一瞪所飽含的殺氣壓得喘不過氣來,只能把炮火再次對準了曜。
「別高興得太早,妳以為現在抓到我就結束了……!」
「我已經叫沖田把證據交上去,過不了幾天應該就會審查了。你別忘了,我也是個軍人,程序怎麼走、結果會是怎樣,我都很清楚。你也應該清楚這代表什麼意思吧?」
「妳這渾蛋!」
「請不要輕舉妄動!」
黛雅亮出了白晃晃長刀,彷彿隨時都會砍下來一樣,黛雅必須花好大的力氣才能把這股衝動壓下來。
雖然對黛雅來說如果能一刀砍下去是再好不過了,不過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問,所以除非必要否則黛雅不想先傷害他。
「嗯~黛雅也變穩重了。小時候的妳,連有人弄哭露比,妳都巴不得把對方吊起來痛打一頓呢。」
「鞠莉桑,梨子醬!欸?Suwa先生呢?」
「我讓Suwa先留在島上忙傷患的後續處理,等結束後再趕過來會合。」
從淡島過來的鞠莉一行人,終於和曜等人合流。曜想說問話的環節交給鞠莉,牽扯到的各方面,鞠莉應該都是最想知道的人。
「嘛~閒話到這裡結束……佐藤是吧?我可有事情想問你了呢~」
「哼!少得意忘形了!我的手下還有那群山賊才不會坐視不管勒!」
「山賊先不說,估計妳的手下都是利誘來的吧,現在你變得毫無地位,我不覺得他們還會在乎你的死活唷。」
「唔……!」
「好了,請乖乖跟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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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曜打過招呼的人以外,黛雅很快注意到躲在梨子身後的露比,看來露比已經痊癒到可以正常活動的程度了。
確認露比安穩無恙後,黛雅就再也正視不了露比,多年的漠視,加上沒有保護好露比,讓黛雅心理上受到莫大的煎熬。
儘管想自然的關心妹妹,但黛雅無法打破自我約束,她還是相信過度的溺愛只會讓露比更離不開自己,露比自身也永遠成長不了。
在等等吧,黛雅。等露比能不用在意姐姐,自己可以獨立生活之後,到時再好好地說抱歉吧。
正當黛雅這麼想的時候,梨子似乎在對露比說什麼,之後露比像是下定決心了一樣,離開梨子的背後朝自己走來。
「姐姐!」
「露比……」
或許沒必要連見面都如此嚴苛,這是黛雅對自己做出的寬恕,先聽聽露比想說什麼,再決定該怎麼回應她吧。
「露……露比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跟姐姐說!可……可以嗎?」
「……我不介意。」
看到黛雅沒有拒絕,露比眼裡頓時閃爍起光芒,露比用盡全力,希望自己想傳達的想法能被親愛的姊姊所接受。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這麼明確的表達黛雅對自己來說,究竟有什麼意義。
「那個……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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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好像集齊了,那麼就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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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快帶所有人進遮蔽處!」
聲音才剛響起,曜甚至連善子人有沒有在現場都來不及確認,把善子的聲音取代掉的,是一連串不詳的槍聲。
腹部一陣劇痛,催促著曜動作。曜下意識用身體盡量護住鞠莉和佐藤,用眼角餘光知道梨子被善子保護著之後,開始往港口旁的小屋子移動。
此時右肩就像被人用力扯掉一大塊肉一樣,曜還沒來得及感覺到痛楚,人已經先倒下了,本來右手護著的鞠莉也被甩了出去。
「曜!」
「進去屋子!」
「但是!」
「快點!」
鞠莉即使被吼了還是硬拉著曜一起走,見勸不動鞠莉,那至少也要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鞠莉也明白現在沒時間吵這些,只求盡快到達避難處。
不過曜的力氣正快速的流失,不只腹部和右肩的傷,曜感覺之前跟山賊廝殺的多處舊傷似乎已經裂開。這種狀態下,曜也無暇顧及左側的佐藤,而佐藤當然沒放棄這個機會,一脫離曜的掌控,馬上拔腿狂奔。
恐怕去通知的人是男人派來監視自己的吧。沒關係,反正能得救就好了。
不過可以確定的是,自己不能再參與了。人不再軍中,繼續下去也沒有意義。等成功逃走之後,必須馬上隱姓埋名離開這裡。
可惜,佐藤只猜對了一半,去通報的人的確是男人派來監視自己的沒錯,然而……
「砰」的一聲,佐藤感覺有血濺到自己臉上,等他想用右手擦拭臉上的血跡時,才發現本來該動起來的部位怎樣都無法動作。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佐藤淒厲的叫聲把槍聲掩蓋了過去,使曜越來越緊張,雖然還不至於失去理性,但她快束手無策了,不管是體力還是計策。
這時曜感覺槍聲似乎變的比較沒那麼頻繁了……曜甩了甩頭,現在還不能失去意識,至少要把鞠莉安全送到屋子裡……
不……不對!槍聲確實正在減少著,而且子彈已經不再瞄準這裡,除了槍聲以外,各種不同音色的慘叫聲接連響起,這是怎麼回事……
曜成功將鞠莉送進小屋,一完成首要任務,曜馬上體力不支跪了下去。即使如此曜還是用盡全力仰起上半身,看見的卻是想都沒想過的狀況。
一名山賊舉著槍,正和另外一個人對峙著,那個人則凜然的把長刀指向對方,附近地上還有一些倒在地上的人。
這景象實在太過有魄力,跟那個人實在太過於相稱,因為在曜的印象中,那個人就是這樣一個強大的存在。
「澤井……鬧夠了吧?」
「看到妳之後我還覺得我鬧不太夠呢,松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