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聽著音樂,在吵鬧的飯店裡,寫下這篇文章,記下這幾天旅遊的所見所聞。我的旅行經常伴隨著突如其來的情緒,很少做足準備,情緒來的倉促、來的澎湃,像是久違的戀人,只等著擁抱那一刻,想看海,所以到了宜蘭、眷戀著山,所以前往阿里山,在我的生命裡,這種荒唐的事經常上演。
也許,在我內心深處,缺少了名為等待的靈魂。
兩年前,我曾半開玩笑的寫下【雜文】祭歐兜賣文,弔念我那行將就木的老車,老兵不死,是我太晚擁有它了。在身邊幾位板手醫龍的努力下,老車依然勉力支撐了兩年,如今寒風捎來歲月的無情,我決定在這次環島中,安排一小段路,陪它走完最後一次。
北宜的山林很美,順著山路即使最溫吞的人,也能在三個小時內走完,山景變化多端,即便是艷陽高照的正午,也難以保證接下來是否會有一場大雨,我曾在北宜遇上狂風暴雨,視線所及只剩公路的黃色中線,那時我的情緒是驚恐、是畏懼,深怕一陣強風颳來,讓我墜入萬丈深淵。
那一次暴雨來的突然,但其實已有許多徵兆,只是我不曾注意,上山前氣溫悶熱、山巒間雲霧低迴,層層厚雲包覆著山尖,然而平地舒適的陽光,讓本已鬆懈的我更無防備,就這樣上山一小時內,一頭栽進了暴雨之中。
暴雨傾瀉而下,公路的每個彎道,都伴隨著飛瀑,我緊挨在某個公車亭下,隨著夜幕低垂,心中浮現了各種恐怖場景,暴雨依舊,周遭的樹林排列成一道道黑影,摩娑彼此,嘲弄著我這迷途的旅人,我的機車發出沉重的喘息,轟隆隆的彷彿回應著周遭的雜音,「不怕,我還在呢。」
我的等待,從焦慮到無奈,到最後陷入了很長的沉思,直到亭子頂一滴滴雨水串流而下,北宜的夜很特別,遠方能看見民宅的點點星火,但實際的距離卻遙不可及。
這裡,最可怕的不是靈異,而是自大的人們。
北宜跑馬古道的入口,是個宜人的觀賞平臺,白天欣賞雲海、入夜則遠望礁溪點點星火,只要天氣允許,都能在這看見龜山島,它是宜蘭人歸鄉的指標,看見龜山島,代表快到家了。
印象中,跑馬古道也能連結礁溪市區,不過我對這條古道並不熟悉,曾有位原住民朋友對我說過古道的故事,他說許多古道都是早年原住民開闢的道路,有些是戰爭要道、有些是被強徵開闢,所以走訪古道,一定要抱持一顆尊敬的心。
在山裡,所有事都不奇怪,深山之中,人類不過渺渺一粟,大自然的法則有它的規律,但有時它簡直不講道理,它殘酷的依循著萬物的生命循環,生老病死,獵人與獵物的位置,是經常改變的。
宜蘭經常被視為臺北的後山,其實不只宜蘭,對臺北人而言,臺北以外都是它的後山吧。都市人的邏輯不難理解,然而當城市與鄉村有了交集,各種價值觀的衝突便產生了,對許多老農民而言,土地是他的生命,是他的全部,未來他要將這份遺產交給子孫,一代接著一代,直到永遠。
經緯分明的水田是蘭陽的血與骨,是它生命的動脈、它的全部。我曾說宜蘭的泥土,有屬於它的味道,同樣的,臺北也有屬於它的味道,風華之下的滄桑痕跡,歲月在這座城市刻下了許多印記,也許是一面老牆、也許是一首詩句。
未完的旅程與淡淡的離情,妳開著手機拍照,直到老闆噓妳「先吃啦!」
下圖是第一天旅程的午餐,地點在蘇澳港,一行人磨刀霍霍的準備上蘇花,蘇澳港是天然的良港,過去曾被海盜王林道乾佔據,清中葉後,海盜王蔡牽也曾在蘇澳登岸,明清之際,政治重心陸續由臺南轉移至臺北,但坐落於東部平原的宜蘭,始終被視為化外之地,也因此許多亡命之徒,會視宜蘭為東山再起的據點。
例如在礁溪的林美山,便傳聞曾是山匪的大本營,早期臺灣的山林,經常有類似的土匪窩,例如臺北的樹林一帶便是如此,直到民國初年都還有攔路打劫的事,攔路打劫總有死傷,孤苦的亡靈徘徊於山林之間,一幕幕靈異傳聞便發生了,如前言,可怕的不是靈異而是人心。
宜蘭的開闢很晚,但很迅速,嘉慶一朝短短二十餘年,宜蘭城的輪廓便已定了型,我常笑人是世界上最不講道理的生物,他們每到一地,便會立廟祭祀,接著圍城,最後是戰爭。文明的產生,有時一點也不文明,我們是人類,所以更該知道我們從何而來、從何而起,反思是延續文明的良方。
新鮮的海產,自是饕客的最愛,但千交代萬交代,鯊魚煙依然上了餐桌,友人的一番好意,讓人在美味之外有些為難,海中霸主的血與肉在這裡,而牠的故鄉在不遠處的浪潮之下。
最兇的鯊魚與最小的吻仔魚,是海洋生態的兩極,海島的子民,更該守護海洋的天秤。
我的旅行還未結束,沿著花東南下,左邊是海、右邊是山,昨日有人在IG私訊我,他說:「臺東人很少用花東這個詞,因為花東的範圍太大、太廣了」,這句話著實有趣,我想起以前說過的話:「原住民總說自己的山很大,城市人總抱怨自己的家太小。」
最後,前一篇文章的留言,我會慢慢補完,附上巴友天樞替我畫的圖,感謝他的畫筆,和一顆熱忱的心,我好喜歡這幅畫。
除了胸部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