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當空,星綴黑夜,已經過了宿舍的熄燈時間,刺骨的風拍打著樹枝,發出稀疏的聲響。
愛城華戀難得還清醒著,她在床上翻來覆去,試著用棉被罩住頭部,卻沒有幫助她入眠。
經過多次嘗試後,她放棄了毫無意義的掙扎。
粉色的眼眸凝視著天花板,腦海中不斷地回放這陣子所發生的事──一切都宛如作夢般奇妙,學校地底的神秘選拔賽、會說日文的長頸鹿,最重要的還是,青梅竹馬ひかり再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華戀這十二年來,不停地向從未有過回應的地址寄信,她也不介意有時候零用錢已經見底,還是堅持要寄出信件──這是唯一能讓華戀覺得自己與ひかり保持聯繫的方式。
現在ひかり回來了,也一起經歷過一場一場的選拔賽。
華戀有時候仍然會害怕,害怕著ひかり會再一次消失在自己面前,正如她那時墜落舞臺一樣,一隔又是半年。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知道自己多想也是無益,現在最重要的還是早點休息。
當華戀轉身面向左側時,與一雙雪亮的眼睛對到眼,來不及開口,就被對方一掌摀住。
身處黑暗中的華戀感受到,對方輕巧地翻上自己的床,鑽入被窩之中,那如青空般湛藍的雙眼依舊注視著她,緩緩挪開那柔軟的手掌。
「華戀……」
「ひかりちゃん,這樣很嚇人的啊,為什麼半夜要盯著看我呢?」華戀小聲地詢問對方,以防吵醒睡在另一張床上的まひる。
「因為華戀好像一直都沒睡著,有點擔心。」ひかり的視線不曾移開過,華戀似乎能從對方的眼中,看見一絲憂心。
「抱歉,果然一直翻身吵到ひかりちゃん了吧。」華戀帶有些歉意地說著。
「沒事……只是想說睡同一張床,也許能幫助華戀更快睡著……可以嗎?」ひかり眨了眨眼,等待對方的回應。
「當然沒問題。」華戀面帶笑容,將身體小心地往旁邊挪,讓ひかり有比較寬的位子能躺。
儘管對方突然的舉動令華戀感到驚訝,不過她明白,這是ひかり關心自己的方式。
「華戀的身體好暖和。」ひかり一半的臉縮在棉被中,她跟華戀一樣,不希望影響到熟睡中的まひる,設法將說話聲變得更小。
「我可是個熱情的人呢。」華戀語帶自信地說著。
「……為什麼睡不著?」
已經打地鋪一陣子的ひかり很清楚,華戀一般都是最早睡著的人,也要歸咎於近期為了演出「Starlight」的加緊特訓,除了平日課程中的排練,還有假日時,身為去年主角的真矢與クロディーヌ會對兩人進行特別指導──如此密集的練習,體力方面較為遜色的華戀,自然就直接倒頭就睡。
「在想ひかりちゃん的事情。」
「我?」
「是啊,從ひかりちゃん突然出現,到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還有要是ひかりちゃん繼續被困在那種地方,之後的我會變得怎麼樣……之類的。」
ひかり在昏暗的環境下看見了,華戀憂傷的神情,她捨不得讓對方露出這樣的表情。
「對不起,華戀。」ひかり撫著華戀的臉頰。
當時ひかり唯一的想法,就是想保護屬於華戀的閃耀,於是獨自承擔一切,只是她忘了考慮對方的想法。
何況華戀真正在乎的,是ひかり。
「不用道歉啦,又不是ひかりちゃん的錯。」華戀笑著,她並沒注意到,自己剛才已經把心情表露在臉上了。
「但我還是給大家添麻煩了。」
「大家都是因為喜歡ひかりちゃん,才會願意幫助我的。」
「……喜歡?」ひかり不明白,自己到底有什麼地方會被其他人喜歡。
「沒錯,我也是,最喜歡ひかりちゃん了。」
「バッカ戀……」ひかり刻意將身體轉過去,她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眼眶的淚水及紅透的雙頰。
「誒──怎麼又突然罵我,ひかりちゃん好過分。」
ひかり沉默不語,在拿回手機的那時,她將華戀傳給自己的訊息都仔細閱讀過了好幾次,每一條訊息,都夾帶著華戀的希望、期盼,到將近絕望的情緒──這樣的執著,只有華戀才能做到,包括十二年來不停寄往ひかり住所的信件。
「理一下我呀,ひかりちゃん。」華戀戳著ひかり的背,想要對方說些什麼。
「……明天還有晨練,晚安。」
華戀更是不理解了,有時候ひかり的舉止實在太自我,連她都無法跟上。
就算如此,華戀仍是認為ひかり從未改變過,還是那個她所喜愛的神楽ひかり。
「……華戀?」
等她回過神後,才意識到自己正抱著ひかり,緊密的、深沉的擁抱,她能嗅到ひかり髮絲間的香氣,與以前一樣,相當使人安心。
「ひかりちゃん,不要再離開我了。」
華戀將自己所害怕的事告訴了對方,她再也不想與ひかり分開,兩人已經失去了十二年又半年的相處時光,她清楚ひかり有自己的目標,也知道不能如此自私,卻始終無法放下。
「我永遠都會陪在華戀身邊。」
ひかり背對著她,但她能聽得出來,對方的語氣是多麼堅定。
十二年,漫長又煎熬,一封封的信件,一字一句的心情交織著,一張又一張的相片,訴說著遠在日本的那個人過得如何。
兩人同樣屬於了舞臺,只是不曾一起站上過。
ひかり也曾經擔心過,華戀是否還記得那個約定。
被錯開的兩人,終於能實現了那時的約定,一起登上舞臺、一起演出「Starlight」、一起成為最閃耀的主角。
總算,命運又將她們交集。
「ひかりちゃん,我想我能睡著了呢。」華戀已經得到了最好的回覆。
然而ひかり將身體重新轉向華戀,她逕自埋入華戀的懷裡,為自己喬了個舒適的睡姿。
「……我也是。」
華戀的嘴角勾起愉快的幅度,將ひかり擁緊。
「晚安,ひかりちゃん。」
「晚安,華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