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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cene.03 宵闇之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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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七點二十分。
沿著舖石的道路慢慢前進,不知不覺籠罩著我們的世界已經完全入夜了。
眼前的道路一絲燈火也沒有。
兩人的腳步發出細碎的聲響,頗有韻律地起伏著。
除此之外只剩下穿梭於樓房間的微風,低鳴著往身後流瀉而去。
帶著些微溼氣的晚風裡,依稀蘊藏著花朵的香味。
「很清雅呢。」
「的確相當清雅,但也好冷清。」
由於已經相當疲倦了,我們一路上不太閒談,逕直地順著大路行走。
列於兩側的低矮宅邸沐浴在月光下,劃分出清晰的輪廓,也在行進的路面留下了一段又一段的光影。灰銀色的街景好像被分割成了無數的影格,錯落在幽邃的星空下。
這樣一來,時空的觀念似乎也被分散了。
不同的街道掉進了不同的時間。
沒有辦法逗留,能夠做的事情只有經過而已。
在這個被稱為夜晚的巨大整體之中,游離於細碎的場景之間。
氣氛很沉穩,這份寧靜對我們來說真是許久不見。
離開了住宅區之後,緊鄰著的是商店街風格的群落。
店門口的布簾在風中微微搖晃著,在靜止的街道中添增了情調。
像這樣毫無生息、色彩稀薄的景色,簡直像是踏入了另一個國度。
安分又獨立地存在著,不為誰或者什麼而生的世界。
又或者說,只有現在能夠獨佔。
作為此地唯二的觀察者,這份夜色僅為我們而呈現。
這就是宵闇的魅力嗎。
使自身的存在與周圍環境的界線模糊,魔所棲息的幽遠國度。
「蓮子,妳看那裏。」
梅莉指向了遠方的路口──
在那裡有一盞點亮的街燈。
與周遭相比顯得如此唐突,像是從上方的星海中僥倖地綁住了一顆星星,將它栓在土地上似的,孤零零地兀自發散著光芒。
「為什麼只有這一盞點著呢?」
「不知道。」
我聳了聳肩:
「或許是路過的巫女點起來的?」
「妖怪點亮的可能性也有。」
「梅莉的意思是那盞燈下有妖怪嗎?」
「不過去看看的話無法確定吧。」
「也是呢。」
這麼說著的我們,徐徐地往街燈的方向走去。
然而,那裡自然是沒有妖怪。
什麼人也沒有呢。
「到頭來還是只有我們兩個嗎?」
雖然說不上沮喪,但我還是有些洩氣地倚靠著路燈坐下來:
「一路走過來,就連巫女小姐都沒有看見呢。」
「她多半飛在空中吧。」
「能夠一整天都飛翔著嗎?這已經不是『比鳥兒還自由』了,超越重力的存在真可怕。」
「被重力束縛的地球聯邦軍就不要去羨慕那種傢伙了。」
梅莉嘆了口氣,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什麼嘛,妳也懂鋼彈的段子不是嗎。
我將帽子摘下來,抬頭仰望炫目的街燈,開口說:
「是不是該找過夜的地方了?」
「關於這個……蓮子,我們可能要商量一下。」
「結婚?的確需要好好談談呢。」
「這話題都飛到哪去了,比巫女還厲害……不對,我是指食宿問題。」
食物不會隨著異變增加對吧?
從稻田延伸的狀況,可以看出動植物在一定限度上是會變多的,但神社廚房裡的雞蛋卻沒有因此成堆成箱地出現。
那麼食物來源就只剩下周圍的「原生民房」了。
拜巨大結構警報所賜,現在就連搜刮食物都成了相當有難度的事情。
「蓮子妳想想,如果在一間幻想鄉的宅邸周圍,增生了四間空蕩蕩的虛構房屋,當我們走進門內能夠發現食物的機率為百分之二十。如果空建築增生九間,機率就只剩下一成喔。」
眼前的景色看來可不只增加九倍。
我們得耗多少時間在這無聊的轉蛋遊戲上呢?
等到肚子餓了才開始慌忙地將街上的門一扇一扇撬開,恐怕找到食物之前就先累死了。
「這的確是很現實的問題呢。」
「從明天開始,下午的行程就別要求進度,十二點到六點這段時間專心尋找食物。」
「那上午呢?」
「睡覺。」
「睡覺啊?」
「熬夜前進,天亮就睡覺,下午起床搜刮物資,吃飽了便熬夜前進。」
「梅、梅莉,這麼做會不會太極端了點?」
「因為夜晚對蓮子來說比較有利啊。」
「喔喔,原來如此。」
的確,只要能夠仰望星空,時間與空間的情報就溜不出我的手掌心。
自然是不可能迷路,就算四面八方都變成地平線也無妨。
照這樣看來,我們在有星月的時間裡前進,效率應該更好一些。
「梅莉妳真聰明!」
「再多誇獎我一點。」
「簡直是專業的現代冒險家嘛!麥哲倫都要哭了。」
「哼哼,那麼現在就用這盞路燈的亮度,到附近屋子裡找點物資吧。」
「有特別需要什麼嗎?」
「柴火、以及炊具就足夠了。」
食物我們身上還有。
於是,在燈光能夠照亮的範圍內,從鄰近的商店裡搜刮物品後,成功取得了一頓飯需要的柴薪、四人家庭式的湯鍋,以及能夠撐起鍋子的鐵架。
我們在路燈下升起營火。
雖說有食物,也只是從博麗神社裡帶出來的東西罷了。
在臨走前,我擅自取走了廚房裡的油紙,並用剩下的米飯捏成四顆飯糰。
只加了一點醋,餡料為零的白飯糰。
不過身體的感覺不太想吃單純的米飯,需要一點熱呼呼的東西。
最後我們煮了沒有添料的味噌湯。
「只有這樣而已。」
我邊說著,邊裝了碗湯,將一枚飯糰放進去後遞給梅莉。
用筷子撥開,攪拌攪拌做成茶泡飯吃吧。
「嗯,這樣很足夠了,有熱食就已經十分滿足了。」
「說的也是呢。」
我笑了笑,替自己也盛了一份茶泡飯。
「我要開動了。」
「我要開動了。」
味噌的香氣令人安適。
米飯飽滿的口感,以及溫潤的湯汁充滿嘴巴。
也不管會發出簌簌的水聲,我和梅莉都不顧形象地喝起湯來。
身體現在正急切地需求著這口碗裡的溫度。
混著澱粉而變得混濁的湯汁,以及掠過唇齒粒粒分明的米飯搔弄食慾的感覺,真是相當過癮的進食體驗。
都沒法思考了。
很快地解決了第一碗之後,我們兩人又再泡了一份。
搞得像正值成長期的國中棒球部部員一樣,沉浸在粗食的美好裡,呼嚕呼嚕地扒個不停。
反正又沒什麼關係。
辛苦遠行了一整天,這是我們應得的報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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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了晚餐,我們讓營火繼續燃燒著。
我與梅莉各據在營火的一側,坐在無人街道的路口上,注視著火焰燃燒。
天氣並不寒冷,街燈的光線也相當充足,其實設營火的意義不大。
然而,像這樣圍繞著火堆,抱著膝蓋什麼也不做的話,感覺力量就會慢慢地回到身體裡。
我想起了許久之前,在學校後面的老舊租片店裡找到的一部動畫電影。
因為梅莉沒什麼興趣,是我自己一個人看完的。
在那部科幻動畫裡也有這樣的場景。
化為廢墟的城邦之中,努力生存的人們於黑夜中圍繞著營火而坐著。
接著,為首的那名年邁者開口說:
──人類不知道為什麼,只要看到火就能感到安心。
這種行為,一定是自古以來就存在著的。
早在都市淪陷之前,人們結束了一天的生活……
就會像這樣注視著火焰,讓疲憊的心靈得到緩解──
看到這段臺詞時,我大概很感動吧。
不過時間太久遠了,已經不太記得當時的心得了。
說來,我看了好多電影啊。
如果沒有記錄的話,深刻的體驗總有一天會在回憶裡溶解的。
電影的事情也好。
我與梅莉的旅行也好。
想到這裡,我從背包中取出了筆記本,將今天發生的事情寫下來。
也不是打算替下一本《燕石博物誌》起草什麼的,沒有灌注那麼強烈的寫作意識在裡頭。
然而用自動鉛筆在紙頁上沙沙地寫下文字,不知不覺間似乎這一天也好好地被收束了。
已經是發生過的事情了。
請安心下來吧──像這樣的感覺。
說不定寫下紀錄,對我來說就跟注視營火是同樣的功用。
我專注地將一路上的見聞收錄在字句之中,低頭了好長的一段時間。
火的溫度烘烤著我的膝蓋,都變得有些燙了。
因為沒在注意的關係,原本以為早就已經睡著了的梅莉,剛才似乎跑到附近閒逛了。
當她回到營火旁時,手上多了一把吉他。
「蓮子。」她出聲打斷了我的書寫:
「要來唱歌嗎?」
「可以啊。」
「那我負責演奏,想要唱什麼?」
說著,梅莉抱起吉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闔上筆記本,將自動鉛筆夾在裡頭,然後偏頭想了想:
「唱首有些異邦情調的歌吧。」
「嗯,跟夜晚有關的。」
「還要有幻想。」
「……那麼就是〈Reality〉了吧。」
從自一九八零年捎來的信息,理查.山德森的情歌。
梅莉放下纖細的手指,撥動了整首歌曲的第一條弦。
五指微微闔起,像是包覆著旋律似的,溫柔委婉的演奏。
當她用拇指輕輕劃下使琴弦震動時,那姿態總是讓我覺得很美。
一個階段、一個階段,壓抑著輕盈感的單音貝斯,平緩的曲調開始在營火的微光中浮現。
我也隨著音符的流動,輕輕張開了雙唇──
Met you by surprise
無意間與妳相遇
I didn't realize
此時我尚未察覺
That my life would change forever
我的生命會因此永遠改變
Saw you standing there
看見妳佇立在那兒
I didn't know I care
我並不知道自己其實在乎著妳
There is something special in the air
而空氣中氤氳著特別的氛圍
Dreams are my reality
夢境才是我的真實
The only kind of real fantasy
是我唯一真實的幻想
Illusions are a common thing
幻覺本是稀鬆平常的事情
I try to live in dreams
我試圖活在夢境之中
It seems as if it's meant to be
而那似乎也是我理應所為
Dreams are my reality
夢境才是我的真實
A different kind of reality
不同意義上的真實
I dream of loving in the night
我夢見了在夜深之處的相戀
And loving seems alright
這份思慕如此完美無暇
Although it's only fantasy
即便一切終要歸於幻想
──我們的歌聲在街道之間迴響著,消失在夜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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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入眠的我們,繼續踏上了旅程。
漸漸的,商店街的房屋也不再能夠看見。取而代之的是輪廓方正的建築。
那些建築物有著水泥材質的結構,與現代造物十分相近。
穿插在傳統的日本房舍之間,突兀地拔地而起,互相緊鄰著、堆疊著。
侵蝕著。
最後,我們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完全陌生的空間中。
所謂的陌生,並不是指走進了沒見過的地方。
那是對人類而言陌生的場所。
高架的道路從上方越過,往不知何方連接而去。
這一層的房屋形成完整的街道,然而相望的另一側,卻排列著像露臺或海岸一樣的圍欄。
倚靠著圍欄往下望去,還有第二層、第三層的街道存在著。
我們兩人的路徑,似乎正持續向上。
「高度提升了不少的感覺。」
連天空都不放過,巨大結構警報還真是自由呢──踏著蒼白的階梯,梅莉一面說著。
我向綿長臺階懸空的一側望去,點了點頭:
「也不一定就是往上爬,可能同時出現了往上與往下的建築,看上去才顯得高聳吧。」
「不是山谷而是裂縫?」
「嗯,類似那樣的感覺。」
我也說不準。
人類無法觀察過於巨大的事物。
就像螞蟻無法向同伴描述日本列島一樣。
當變化的空間龐大到化為「環境」的時候,往上往下的概念也模糊了。
置身於重重疊疊如迷宮般的樓房叢林之中,我們只能依循夜色前進。
「會形成這些建築物……究竟背後存不存在它的意義呢?」
梅莉用手指輕輕撫過混泥土的邊壁,她似乎很喜歡那樣的觸感。
「蓮子,幻想鄉是遺忘之物的歸屬吧?」
「從零星聽來的故事裡彙整下來,似乎是的。」
「人們究竟將什麼給遺忘了,才誕生出如此遼闊又荒涼的景色呢?」
「誰知道呢,況且遺忘這個詞彙的定義也很模糊。」
當敘述某樣東西被遺忘時,被敘述的東西也同時沒被遺忘。
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梅莉她皺著眉頭否定了我。
「蓮子都不會害怕嗎?」
「害怕什麼?」
「……沒事,當我沒說。」
在彼此瑣碎的閒談裡,我們爬上了一段又一段的階梯,行經好幾道被月光侵蝕的長廊。
在層層疊疊的空曠都市之中,偶爾還是能夠找到屬於幻想鄉的建築。
那種感覺就好像在東京都繁華的街區裡,某個小小的巷子裡頭居然坐落著一間神社似的。
有點賽博龐克電影的感覺。
增生的結構似乎是慢慢往上堆疊而成的,越是向上發進,各區域之間的距離就分隔得越遠。到最後就像從這一個山頭往另一個山頭遠眺一樣,只能遙遙望向另一塊群落。
至於往下的風景,已經高得稍微令人眩目了。
前進的「方向」是正確的──我能夠靠星空來確定這件事情。
但前進的「路徑」是否正確?這點就無從得知了。
「梅莉妳看那邊。」
「喔,是帶來絕望的工廠。」
「別用那麼無情的方式取名字啦。」
順著我的手指望去,找到了我們在稻田中流浪那時看見的工廠。
六支直立的煙囪深深埋在黑夜裡。
梅莉凝視了片刻才又開口:
「蓮子,妳有看到蒸氣嗎?」
「真的耶,好像還在運作似的,雖然不明顯卻飄著蒸氣。」
「就算是工廠,現在也應該到入眠的時間了。」
「梅莉指的是人的入眠吧。」
我觀察著那些群落的模樣:
「看上去沒有任何燈光,我覺得那大概只是毫無意義的煙霧。」
「毫無意義卻運作著?」
「嗯,毫無意義卻運作著。」
在閒談之中,我們抵達了建築群落的制高點。
一邊走著,我也大略理清了幾條路徑的走向。
從這個建築的頂點離開後,也能夠連接上回歸地面的普通走道,不需要擔心迷失或被困住。
不過梅利看起來已經累了,我們便在這裡停下腳步。
「看起來像是廣場。」
「在如此高的地方建廣場,真是不可思議呢。」
梅莉說著,走到圓形廣場的邊緣。
由白色的大理石鑄成,平坦又寬敞,宛如古希臘的舞臺。
雖然有白色的石柵欄圍著,也只有及腰的高度而已。
而且站在這裡,風的強度也提升了。
梅莉倚靠在圍欄上,往無邊無際的人間之里盡情地眺望:
「像在做夢一樣。」
「不好說,或許我們真的在夢中,或許又不是。」
「但這種像繪本一樣的世界,要說是夢境反而有點難相信。」
她露出了笑容。
我則不置可否地攤了攤手:
「比起夢境,還更像吃了迷幻藥。」
「對,就是那樣的感覺。」
「梅莉,不要過度被環境影響了喔,會有危險的。」
「我知道啦,但夢幻的東西就是夢幻嘛。」
「必要的時候我會幫妳踩剎車的。」
我一面說著,也走到梅莉的身邊,一同欣賞夜景。
即便沒有燈火,月光依然會將城鎮的輪廓描繪出來。
宛若細雪落在黑色的大地之上。
明明是毫無生息的幽暗風景,我與梅莉卻看得出神。
「蓮子。」
「怎麼了?」
「即便是現在,此刻,巨大結構警報也持續發生著對吧?」
「沒錯。」
「在我們一面前進的同時,世界也擴張著。」
「就是這麼一回事。」
「蓮子有聽過『阿基里斯與烏龜』的謬論嗎?」
古希臘的大英雄阿基里斯,是全國跑得最快的戰士。
當他與一隻烏龜相聚一百公尺,展開賽跑的時候阿基里斯卻永遠追不上烏龜。
因為在阿基里斯走完一百公尺的這段時間內,雖然細微但烏龜也會舉足前進。阿基里斯為了追上這些許的差距,必須繼續再次踏出步伐,然而烏龜又前進了。
無論再怎麼努力,烏龜都比阿基里斯更加往前了一點點。
兩人之間的距離無限地縮短,卻永遠無法重疊。
看上去好像要追上了,須臾之間就要獲勝了──這段須臾轉眼便墜入了深不可測永恆。
「當然知道。」
我點了點頭:
「這叫做芝諾悖論。」
「阿基里斯真的永遠無法追上烏龜嗎?」
──妳也會用「永遠」來回答我嗎?蓮子。
「嗯,雖然有點掃興,但這個浪漫的問題已經被解決了喔,說到底癥結點只是看法而已。最後的答案是:在『有限』的時間裡,終究會追上去的。」
「一千億年。」
「什麼?」
梅莉輕輕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所擁有的時限,是一千億年。」
她將身體的重量靠在我身上,低喃似的、夢囈似的說著。
「月亮正遠離著地球,蓮子知道這個說法吧。」
「嗯,以每年三公分的速度遠去著。」
雖然三公分這個數字,只要換算成年、月、日的單位就會變得渺小。
但用累積的方式去看──從西元兩千年到兩千零三十年,就增加了一公尺──從這個角度去思考的話,就變成相當有實感的現象了。
總有一天,即便那是相當遙遠的那一天,月亮將會消失。
那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呢?
「若那時海洋尚未乾涸,潮汐也會消失。」
「太陽落盡的街道,除人造光之外便一片漆黑。」
「但往好處想,星空會變得更璀璨吧。」
我笨拙地說著:
「夜空不是只有月亮啊。」
「不,月亮之外星海也會離去喔。」
由於宇宙依然持續膨脹,星體之間的距離正不斷遠離。
猶如落入池中的一滴墨漬,渲染著擴散著,終將粉身碎骨地消失殆盡。
到最後,所有存在的發光體都會抵達名為「宇宙光地平線(Cosmos light horizen)」的境界,跨越人類的可視宇宙,往無止盡的虛無之中流放。
直到那天。
直到那夜,某個星球上的某位天文學家抬頭仰望,除了清澈無比的黑暗之外別無所尋。
他會怎麼想呢?
被拋下了。
或者,從最開始就是孤身一人。
那便是一千億年後的夜空。
「讓我保持這樣一下子好嗎?」
梅莉抱著我的手臂,將側臉放在我的肩膀上。
「……總覺得有點寂寞。」
「嗯,沒問題。」
「謝謝妳,蓮子。」
????????
※公開版可能與最終版本有細微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