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他們最主要搜查的地方應該是學院那裡,有院長在,我想士兵不會傷害任何學徒吧,畢竟院長背景滿硬的,其他同事也不是吃素,軍隊需要機械師的配合,但是機械師不需要軍隊,特意大老遠來這增加仇恨值也太傻。
我看回女物,它仍是縮成一團,大概過幾分鐘後會自己想開吧?我隨意坐下拿出工具圓筒正要檢查時,旁邊傳來咚的一聲,女物嚇到跌下椅子,慌慌張張爬到後面去。
它一雙眼睛瞪大大的,急忙將手伸入小包包拿出紙筆寫下一行字,遞到我面前。
為什麼要殺他?
「如果我不殺它,它會害死我們?!箍赐赆嵛艺f著,女物閃爍著淚光又飛快寫下一句,它這副模樣真可愛,思考上還有憐憫的餘地。
「相信我,這才是最好的。如果我讓它活下來,軍隊的人發現會把它抓去拷問,畢竟那個司機是逃亡奴隸,我想其中的原因很好理解才是。」
女物一聽愣住了,它輕咬下唇還是很難過,又再紙上寫下一串文字,但是這次速度慢了不少、還塗塗改改許多次,好像非常猶豫該不該寫出來,等寫完後又遮遮掩掩,所以我飛快將紙抽過去看再還給它,女物低下頭摳著手指。
「這個啊,說來話長。」
我搔搔腦袋,該怎麼介紹自己比較好?雖然講師上課第一天也是介紹自己,不過只要跟學徒們說自己擅長什麼就好,不必交代到家庭背景去。
女物剛剛問我為什麼要逃。
「這個嘛……我家庭狀況有些特殊,所以從有記憶以來,我不是在戰場上奔波就是在實驗室搞研究,然後因為某場意外,我開始對血腥味反感就偷偷溜出來,他們現在才來找我,多半是為了戰爭吧?!?/font>
我非常簡略交待過去,它應該懂吧?畢竟都經歷過戰敗這環才有現在的處境,女物聽完後很明顯擺出厭惡的表情,如果不是我現在手上有工具圓筒讓它害怕,搞不好就直接拿手上的鉛筆捅過來也說不定。
「我不期望能理解?!?/font>
或許該使用諒解,可是我要一個奴隸諒解什麼?
以前還沒有進入惡夢城市時,我曾經遇過許多高官貴族,他們都表態厭惡戰爭,聽到我研發出的東西曾經造成什麼破壞,各個都露出看待殺人魔的表情。
其實,這非常有趣。戰爭正是因為市場供求才出現的,最先打出那聲槍鳴,甚至供給經費建立起初代機械師的人就是貴族,他們不會因為瞧不起戰爭就顯得高人一等,除非斷絕供給的資金,以及釋放奴隸這塊市場——但是目前完全沒有一個貴族願意這樣做,完全沒有。
「怎麼了嗎?」
我看著女物,想明白那眼神的意思,反正一定不是認同,但也不是憤恨,由於一次混雜太多情緒在裡頭,我決定伸出手摸摸頭,不過被揮掉了。
它看一眼我手上的工具圓筒,那眼神太過理所當然,我皺起眉頭忍不住撒謊,「它有指紋認證。」
女物點點頭、視線對上來,我面無表情抓住那隻試圖奪走工具圓筒的手,只要再施點力就可以折斷,女物卻不畏懼疼痛——其實不意外,從撿到它時就渾身是傷,一個月前還出車禍,這驚人的忍耐力不是每個奴隸都學得會。
「搞什麼?」
女物瞥過頭不再看我,但是眼神已經出賣心聲,我能肯定它不是想拿起來看看而已,之前我見過其它戰奴擁有這種眼神,它們絕望又不甘服輸,便開始搞一堆自殺攻擊,即使輔導員再三安撫,也像是兩歲小孩一樣哭鬧不停。
因為現在情況特殊不能胡鬧,我憑著直覺將女物壓倒在地,要怎麼懲罰是一大難題,它不怕痛也不怕苦,女物的眼神非常瞧不起人,隨著它的嘴型慢慢變化我感到輕微腦羞——虛偽。
它如似說著。
女物上揚的嘴角好像很滿意現在這情況,我搞不懂,它不是寫文章時很開心嗎?為什麼現在這微笑反而像是打從心裡綻放出來,好像拋去一切的顧慮,只有此時才是真心釋放出來。
我半遲疑地掀起它的上衣,鎖骨下的烙印沒有抹去,上頭的數字仍留著,當初撿到女物的記憶還很清楚,它被登記為發洩性慾所用,是從北方運送過來,而我是西方的部屬,這兩方之間有一座高山形成自然的屏蔽,因此沒要推卸責任,女物的恨意發洩錯人。
當我的手摸上它的胸口時,女物先是緊繃後鬆懈下來,可是隨著我沒繼續行動,它的眼神又恢復成平常表現,看似平靜卻也在害怕著,恐懼某種無形力量,甚至是恐懼我本身。
可是當手重新動作,那情緒就像一盤沙,被我輕輕拍去。
它明明一點也不渴望性,卻透過撫摸來得到內心平靜……我不得不沉默,終於明白女物的不安來自於哪裡,它是作為發洩性慾所用,那很自然的,得靠什麼方式才能把心情平復。
洗腦不是說好聽的,它被擺放在哪個位置,即使再怎麼不願,我身為主人如果沒有讓奴隸盡到自己的義務,就只是在徒增恐懼,即使奴隸很清楚主人不願意,甚至也樂意維持現狀,潛意識裡的機制仍會運轉,直到主人完成使命,而奴隸也完成自己的主要任務。
「唉……」
我慢慢爬起身,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雖然這洗腦聽來很恐怖,但是如果奴隸的意志力堅定,而主人也沒有不停摧毀它的人格取代心靈,像這麼性格高傲不願屈服的奴,不可能到現在還會受到洗腦影響。
「為什麼?」
我歎口氣,看著慢慢從地上爬起的它,「我不想選用那種方法就是因為沒有需求,結果繞一大圈還是得做嗎?」
女物臉上滑下一條淚痕,我內心很無奈,到底運氣太衰還是太好,撿到這種摸不著性格的免費奴隸,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情緒像失調的機器,沒有先醞釀就直接轉到底,會壞的。
重新拿起一張紙筆遞過去,手指在米色紙上用力一壓,「告訴我害怕的理由?!咕涂粗锞従從闷鸸P,在新的白紙上寫下文字,或許是它自己也想擺脫這處境,所以那雙小手越抖越厲害卻沒有停下來,女物寫完後深呼吸,將紙遞回我面前。
它害怕我的思考模式。
我撿到它後從來沒有生氣或者責罵過,這讓它很害怕,覺得我是在慢慢計算不滿想一次大爆發,因為沒有人會顧慮它那麼多,更別提看醫生擦藥餵藥什麼。
「所以每一次突然大哭是因為……」
女物因為哭得很厲害,所以寫字歪歪斜斜,來往好幾次後我終於明白它在憂心什麼——女物很害怕我的溫柔是在演戲,它前一個主人很會花言巧語,拿一句話比喻,早善人晚上人。
前主人一開始對女物也很好,甚至會幫它買價值不斐的小洋裝與預定美容行程,完完全全就是把它寵到天上去,就像在保養一尊稀世玻璃娃娃,但是不會特別壓抑慾望,一旦想要,女物就被迫張開腿,而對方又是典型變態,喜歡在性愛過程中使用各種毒品,甚至還多次將女物關起來,欣賞它被斷戒癥折磨的模樣。
換句話來說,我就像是沒有錢還沒露出本性的前主人。發現它暗指沒錢我簡直快翻白眼,如果鐵核能推出去,早就有大把大把的鈔票賺進來,一定可以直接衝上機械師前五名有錢排行榜,只是我不想。
所以女物是害怕我隨時跟前主人說翻就翻吧,對它越溫柔越有難跨過去的心理障礙,它希望我直接點,不用給那麼多不必要的前戲,尤其在看到我能輕鬆奪走一條命後,即使是為了某種原因,在它心裡堅持我跟前主人不一樣的信念也被摧毀,它覺得我一定會做什麼,還不如現在把虛偽的面具拿下來,對兩方都好。
我陷入沉默,沒想過它是這樣思考。
因為害怕再次受傷,所以希望我能直接露出真面目;即使我從一開始撿到它,就沒打算要做什麼。
女物持續在紙上刷刷刷的寫字,然後遞過來,隨著那些文字進入腦袋,身體也隨之僵硬讓人不敢置信——我看著女物,它低垂著頭不再動作,這嚼如食蠟難已吞噎的痛苦,讓我的胃糾結在一起,更深信戰爭是想不想的問題,還有市場需不需要。
紙上寫著,它是在北方一個小農村長大,原本有一頭漂亮的燦爛金髮,而不是現在這頭深墨綠色的頭髮。女物每天都在幫忙家裡處理農事,直到有天某個貴族出現,說是為了它家種得天使花遠道而來,可是女物很清楚家裡沒有什麼天使花,而且貴族在談話時視線卻不停落在它身上——那個貴族就是它的前主人,因為看上了,想要。
當時女物還沒反應過來天使花是指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爸爸要用趕人的口氣下逐客令,如果它當時明白,絕對會乖乖跟著貴族走,因為貴族被趕走後,不到兩天的時間就有一支軍隊過來屠村,只剩下它活著,被貴族帶走。
我看到這發現自己渾身僵硬,如果女物說的是實話,那它——或者說她,根本不是敵國戰敗民,只是住在偏遠郊區的國人,卻因為貴族的私慾讓整個村莊遭殃。
「所以妳的頭髮……」
女孩手指向一段文字,我才想起自己還沒看完,繼續看下去。
最後她忍受不住心理壓力,趁貴族不注意時吞毒藥自殺,貴族雖然把人救回來了,但因為多次治療與餵下特效藥的關係,她的頭髮顏色慢慢改變,變得跟惡魔一樣醜陋難看,貴族簡直氣到炸開,直接把她作為普通的性奴使用,不再細心呵護她的皮膚,不再給她穿好品質的裙裝,然後玩壞丟掉,被剛好路過的我撿走。
這下我發現有些事情說得通了。
為什麼女孩知道惡夢城市的小巷子怎麼走,為何她識字又有一股傲氣,因為女孩根本就不該遭遇到這些事情,如果她以前住的地方離城市近,搞不好就不會被攻擊,我的頭突然好痛,如果那個貴族有惡夢城市的地圖,想必在這的地位非常高,繼續躲也不是好辦法。
「妳發生過的事情,我很遺憾。」
我猶豫半晌,再次伸手摸摸女孩的頭髮,她吸吸鼻子沒有甩開,眼睛哭得發紅讓人不捨,又再次寫下一串文字,把筆丟下縮成一團。
「不……」我搖頭,將那張紙推回去,「妳不是奴隸,我做不到。」
她看來一眼沒再寫字,我只覺得肩膀沉重。
結果繞了一大圈,女孩不是女物也不是奴隸,她只是單純的受害者,而且牽扯到的事情還很複雜,我們也已經走到這地步,不可能再把她當成女物來看,也不可能再隨便亂養亂餵,現在要擔心的煩惱簡直突破天際,我很怕哪天如果那個貴族一時反悔,想派人殺掉女孩怎麼辦?
現在的我自身難保,連個擁抱也給不起,目前唯一能做的……大概就是轉開一瓶礦泉水,兩人之間伴隨著沉默,只剩下女孩慢慢喝水發出的吞噎聲。
然後,門口傳來有規律的敲擊聲,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