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芹果認識，是在一個相當奇妙的機遇上。

    印象中，那時候應該是高中二年級吧？那天心情也沒說上不好，但也沒心情好的理由，也沒想太多，就去看了場電影。

    那一場電影，剛好芹果就坐在旁邊的位子。

    當電影一結束，離場又不約而同地打了大大的呵欠，都覺得無聊，接著又不約而同地到同間飲料店坐坐，又因人潮太多剛巧被排在同一桌。

    種種巧合之下，彼此就這麼剛巧對上視線，也在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她身上穿著跟我同間學校的制服。

    「你有沒有女朋友？」

    當我想喝完飲料先走人，結果芹果卻開了話題。

    著實來說，對於跟班上女生說話每天不超過十個字的我來說，相當訝異。

    「沒有，那妳有沒有男朋友？」

    在一頭慌亂之際，我來不及想太多，就這樣開口了。

    「沒有。」

    只是讓我錯愕的是，芹果連稍加猶豫都沒有，就這麼回應了。

    「……這樣啊。」

    我不知道該回她什麼。

    「是啊，就是這樣。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交往吧。」

    而芹果則說出了這個提議。

    「嗯，好啊。」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連她是哪班都不知道，竟就爽快就答應了。

    就是這般詭譎的對話，沒有任何感情基礎，我們就在一起了。

    然而在一起後的我們，並沒有跟其他情侶那樣恩愛來恩愛去，傷害眾人的眼睛。

    畢竟我本身並沒有足以讓人傷的本錢，外表最時髦的部分，大概也僅有盲目追求流行的髮型、外加上窄管的褲子而已。

    至於芹果呢？我必須先說實話，我跟所有入這所學校的學生一樣，多少會羨慕隔壁班那個人生勝利組，能夠跟全校最正的校花、金髮千金大小姐，以及有許多隱性粉絲的可愛小動物型的那個女生組隊，聽說最近有一個學長的妹妹會加入，真的讓人很想做個詛咒娃娃咒死他。

    相較之下，我跟芹果在一起的感覺，似乎感覺也沒那麼好。

    芹果並沒有這麼可愛，雖說我知道學校斜對面的補習班廣告上的正妹照，實際上就是她。不過就算是親近如我，若非她自己說出口，我也看不出來。

    「妳怎麼這麼醜？」

    「想被我打嗎？」

    有些時候，我突然會意過來這個問題時，就會這樣對她說。

    聽到我這麼說的芹果，往往會會高高舉起膠臺，作勢威脅我，而我則是拿出剪刀護在胸口前作勢防禦，這就是我們常有的對話與互動。

    廣告上的空靈美少女真的是她嗎？至少到了現(xiàn)在，我還是不相信啦。

    不過……會說沒這麼好的感覺，主要還是因為她的古怪脾氣，不是很怪，而是非常怪。

    比方說看電影好了，平常女生喜歡看愛情喜劇片，不過當她看到笑點時，往往只會跟旁邊的人乾笑幾聲，然後就沒回應了。

    這樣的笑法，我寧可她別笑了。

    可是當看到戰(zhàn)爭片裡血肉模糊的畫面時，她卻會頻頻拭淚。我對她這樣的反應感到詫異，也問了原因。

    當情緒穩(wěn)定下來，她也只淡淡回應我：「現(xiàn)在的肉價很貴，看了感覺很浪費。」

    恕我直言，我真的沒辦法回應。

    又打個比方，通常女生到哪裡玩或吃到什麼美食，總喜歡打個卡或上傳照片，但她並沒有這個習慣。

    可是這句話的意思並非說她不會上傳東西，而是她傳上去的東西，總讓我啞口無言。

    芹果最常上傳的，是自己的手。但並不是想炫耀新的指甲油或彩妝，而是手拿著各式東西或跟各式背景。


    再打個比方，有些時候去飲料店點了飲料會多要一個杯子，然後把原本的那杯飲料打開來，把飲料倒進新杯子，然後又倒回去，反反覆覆幾次，這才放下吸管來喝。

    芹果，就是這樣奇怪的女孩子。

    可是，我卻這樣跟這樣的她相處了一個學期又過一個學期。

    雖然我們連肩靠肩、牽手、親吻之類都沒有，可是我們依然在交往，有些時候也會幫她買男人絕對用不到的東西。

    我已經很習慣這樣了，或許，芹果也很習慣這樣了。

    一起讀書、一起考試、一起咒罵哪個老師判得不公平，一起去看無聊的電影，然後一起邊打呵欠，邊到咖啡廳坐坐。

    對，這樣沒有心動與激情、「索然無味」的交往之所以沒有分開，就是因為已經習慣對方了。未來恐怕也會繼續(xù)這樣下去吧？

    兩年後，我們將畢業(yè)了。過程中曾發(fā)生點小插曲，曾一度讓我想退學，不過我和她大體來說都還算相安無事。

    只不過當我們確定上了不同的大學、不同的科系，我上了財經類別，而她則是藝術類別。

    當我們就學期間用的剪刀和膠臺，一起收入不會再開啟的儲藏櫃，我突然有種想法。

    或許，當大學開學後，我們的感情會逐漸淡了，相處會變少，電話會變少，原本已經很淡的感情，會變得淡到無法察覺。當我或她任一人遇上新的戀情，將從此分道揚鑣，不再與對方連繫。

    或許在偶然的某一天，會與另一半閒談提到，我曾經跟一個很奇怪的女生交往過。

    而她，或許會說我曾跟一個沒什麼特色，也啥感覺的男生交往過。

    也或許，這是我們彼此來說，最好的結束方式也說不定。
   

    然而，我完全沒料到的，畢業(yè)典禮才剛結束沒幾個小時，她就打了電話給我：「你在哪裡？走，一起去看電影。」

    更料想不到的，是我還未整理好思緒，身體已經先動了。

    畢竟跟她相處，已經成為一種習慣了，就算分離兩地，這種習慣還是變不了多少，而芹果的奇妙，也依然沒有變化多少。


    大學的時光，過得非常快。

    大一很快就到下學期了，轉眼間，情人節(jié)就快到了，眼看整個校園裡滿是巧克廣告，又有學生會辦了什麼巧克力傳情的活動。

        我想說還是應個景，買個巧克力給芹果，以前都一直忘記買，既然都上了大學，勉強還是湊湊個數，好歹這是「男友」該要做的事情。

    好不容易約到見面了，情人節(jié)那天見到面了，但是──芹果身邊卻多了一個男生。

    當看到那個男生比我還高、還時尚、還英俊時，我首次對芹果有了莫大的情緒波動，不過，也只是短短的一瞬間而已。我心裡定一定，該來的，還是來了。

    「在亂想什麼？他是姊妹。」

    只是當我打算回應什麼時，芹果卻比我先說了。

    「嗨，你好。」

    當這位帥哥一開口與我打招呼，我頓時放下了心。

    雖然我對自己竟然會有「放心」的心情感到訝異，多少還是會對芹果情人節(jié)還帶了朋友來，多少感到顧忌，不過還是露出微笑，並將我準備給她的禮物拿出來。

    我原本以為芹果收了禮物，多少還是會客套性的說謝謝，沒想到她卻表露出相當不悅的神情：「你真失職。」

    我完全不懂這句話意思。

    「交往這麼久，你卻到現(xiàn)在才第一次送我巧克力。」

    對於芹果這句話，我有點訝異，只能喃喃地回了：「我原以為妳不需要。」

    「哪時候不需要的，你那些滿是數字的考試不需要計算機嗎？」

    聽到她這麼一說，我笑了。

    突然開懷地笑，我突然發(fā)現(xiàn)一件很大的錯誤。

    這些年來，我錯的好離譜。

    是我一直以為芹果就怪，實際上，是我不對，是我沒搞清楚，沒有哪個女生會約沒有興趣的男生看電影吧？

    芹果的表達方式很特別，但並不代表她不憧憬跟其他女生都一樣的互動，是我自己卻步在同一個點。

    失職，真是太失職了！

    但我很謝謝她，就算是這樣失職的我，她依然願意語我一直相處下去。

    「芹果，情人節(jié)快樂。」

    我這麼對芹果說，雖然有點彆扭，也感覺好像從這一刻起才開始正式與芹果交往。我嘗試伸開手臂，然後抱住芹果。

    對於我這輩子以來第一次最大的動作，芹果的帥友人吹了口哨，而當事人則握緊了拳頭，然後狠狠地揍向我的鼻子。

    「你的順序錯了。」

    接著，從小背袋裡取出手機，拍下沾有我鼻血的拳頭。

    然後頓了幾秒，又舉起我送的巧克力，然後多拍了一張。
    

    嘛，這就是我的芹果。

    雖然感覺從頭到尾都是如此莫名其妙，不過我們或許，還會這樣繼續(xù)相處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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