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歡一位作者叫李德哈特,他是二戰史的權威作家,特別是這本《戰敗者的觀點》讓我耳目一新,在書中他嘗試從德國將領之間,尋找希特勒與德國的關係,希特勒不再是那魔鬼般的存在,他只是個凡人,一位充滿鮮明色彩的人,可惜的是這樣一位充滿高度的歷史見解,並未受到廣泛的討論,人們對希特勒還是簡單的與惡魔劃上等號。
「納粹」成了禁忌的符號,我在上一篇文章有稍稍提到,只是今早腦袋整理了一會兒,剛好跟一位久違的西洋史朋友閒聊,於是乾脆寫了點想法在這,除了納粹,歷史上充滿血腥的名詞太多了,從史達林到蔣介石,從毛澤東到佛朗哥,這些幾乎同時代的人物,為何沒有受到廣泛的批判呢?
其實是有的,只是本世紀以來,希特勒與納粹,已經從「歷史罪人」升高到了「極端主義的代言人」,他被人們視為充滿暴力與血腥的極端主義代表,提到納粹便會自動的聯想到屠殺、發動戰爭、罪惡等詞彙,而納粹的敵人,便順理成章的成為了拯救世界的「正義」,我想這不是一個對待歷史的正確態度。
歷史無法用如此簡單的二分法區別,我們在探討納粹的問題,首先應該理解納粹本身,歷史中的任何事件、名詞都是有緣由的,從因果中尋找各種連結,才是看清歷史的方法,從經濟層面來說,貧窮且受到制裁的德國,成了納粹崛起的養分,強調國族精神的思潮,為這窒息的社會注入了一劑活水,人們已厭倦政府的顢頇,於是逐漸傾向支持充滿未來性的納粹。
希特勒的納粹除了二戰時的大屠殺外,在許多國家政策上,平心而論他的確做到了對德國人民的承諾,他讓百業蕭條的德國,至少恢復了一定程度的經濟,在政治上試圖衝破英法等國的制約,完全符合了德國人民的期盼,強調愛國、強調奉獻,他成了年輕人追隨的目標,這才是希特勒,一位性格堅強、自信、充滿魅力、渲染力十足的政治人物,我們在理解這位人物時,請先去掉他附帶的邪惡外衣,如此你才能看清這位人物。
我在書房中,將希特勒獨自擺在一櫃,除了份量眾多等因素,某方面來說我始終對這種歷史人物很好奇,上一位受到如此待遇的是法蘭西的拿破崙。
在李德哈特的書中,對於二戰德國的將領,從人格素養到戰術思維多給予正面肯定,德國軍人在歷史中的形象不差,諸如隆美爾、古德林、赫爾曼等赫赫將星,始終是歷史研究的寵兒,人們研究他們、解析他們,從中去尋找一個將星如雲的集團是如何跌進谷底?這是歷史研究的高度,去掉了邪惡與正義的形象符碼,你才能更客觀的看待這些史事。
話又說回來,這次充滿爭議的扮演納粹事件,或許可以從幾個面向來思考,首先人們對納粹的認知問題,若是仍處於邪惡的禁忌,那對理解歷史一點幫助也沒有,更甚者這種避之惟恐不及的態度,只會增加納粹思想的「崇拜者」,對事情懵懵懂懂,抓了一個版本便奉為圭臬,這只會讓人們盲從,政治也是如此,在看待希特勒時,不妨先從當時德國的政治環境、社會氛圍去理解,才能對納粹的崛起過程有更全面的認識。
其次臺灣教育的環境,強調「正確解答」,人們已經很習慣性的選出對的答案,卻忘了過程中的思考,對待歷史更缺乏應有的認知,只認為這是背誦之學,所以納粹等於壞的、盟軍等於好的,這種二元解答,長期獨佔歷史考卷,以至於人們對納粹又更添恐懼與無知了。
第三點則是歷史中強調的道德觀,我認為對待其他民族,我們本來就該負有尊重與理解的責任,納粹成了一個世代的集體傷痕,看待歷史真相絕非「揭露瘡疤」,反之,才更能具備理解與同情,這是現代人極度缺乏的,當人們評斷納粹時,卻將那些同樣「功績顯赫」的歷史人物相提並論,認為為何掘了黃河的蔣介石沒受到如此強烈批判?為何要順著歐美史觀走?我認為這種論調過於冷漠了,歷史的語言不該如此冰冷,這話說的重了些,我們該強調的是多角度、多面向的思考,而非單純情緒化的批判,對納粹如此,對蔣介石等同樣也是,如果歷史是單純的道德之學,那它的高度絕非如此,道德只是它其中一環。
最後一點則是讓我看了很難過,我常常將學生兩個字分開,所謂「學習」與「生疏」,就是因為不懂,所以才需要學習,然而在這些爭議中,這個社會似乎將多數的心力放在批評上,而未盡到反省的責任,罵完這群學生就不會再有爭議了嗎?如果對納粹、對歷史的認知仍是如此,對學生對社會一點幫助也沒有,如此,很快媒體又有新話題可以放送了。
因為理解,才能更全面的認知這個禁忌的符號,所代表的傷痛,如此才能更嚴肅的看待歷史,這是我想說的。
文末,最近除了分出心思參加聖誕活動,還面臨趕稿的期末壓力,所以回覆會慢了些,感謝來小屋的朋友,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