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莉莉安面對伽米爾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提出的邀約十分冷靜,只挑起眉,「有愛葛莎幫忙就不需要我吧?」她諷刺地勾起嘴角,懶洋洋得靠在椅子上。
伽米爾記得這是她覺得無趣或者不耐煩時會有的動作之一,趁對方還沒下逐客令時趕緊開口,「是的,有母親幫助的確進步許多,但我仍怕會在春宴時失誤丟菲爾羅斯家的臉,所以想請您幫忙過目。聽爺爺說您跳舞時就像夜裡的紅酒一樣柔順,是全部女性都學不來的。」他說完都忍不住在心裡吐槽老艾布特說的形容詞,小心翼翼觀察莉莉安的臉色。
……眼角在抽搐。伽米爾很無奈的吐氣,果不其然聽見莉莉安用冷到足以凍結一切的氣勢緩緩開口,「我有允許你說話嗎?現在,滾出去。」
「是的,莉莉安女士。」伽米爾有些怒意,他深深覺得自己是一時迷魂才喜歡上個性如此惡劣的女人。要知道他可是菲爾羅斯大公家的第十三代繼承者,向來只有老艾布特及王族才有資格在自己面前擺嘴臉,伽米爾憤憤的回到房間,忍不住將枕頭甩在床上,「是妳要付錢給我吧!」他指的是方才演奏小提琴的事,「區區一個前當家……還是女人……」
他冷哼一聲躺上床,卻沒有發牢騷而內心舒緩。
「還是克萊兒好。」伽米爾模糊的咕嚕一句,雖然他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如此認為。但此時拿克萊兒跟莉莉安比,根本不用懷疑誰冷淡誰親近。克萊兒雖然有時任性但至少在不喜歡的人面前仍保持親切,就只有在跟他私下相處時才會抱怨;至於莉莉安?總是冷臉,臭臉,像是她對他的態度稍微好一點點就會要人命一樣。
伽米爾在床上反覆翻身,想起莉莉安那晚願意多支付一小時上課還有桃果糖漿……他不確定到底是自己多想還是莉莉安不太會表達而已。想起她在應付賓客時的手段總是比對自己友善又是一股難言,明明他的態度比那些人有禮貌多了。
「啊……」這無意義的呻吟很適合他此時的困境。
令伽米爾有些意外的是,老艾布特並沒有因為他已經會跳舞就把課換掉。
伽米爾本來很期待可以多練點劍術,等傑米森來時偷偷露一手讓他看看自己的能力。結果現在卻只能在這轉圈……跳舞,舞步變複雜了,但由於先前有愛葛莎的指導,當伽米爾又開始踩到腳時他很快回想當時練習的場景來讓自己穩住,繼續牽著空氣舞伴轉來轉去。
他真心討厭老艾布特不讓他找真人陪練,伽米爾知道自己的未婚妻是克萊兒,他最後一定得娶她,所以是不可能跟舞伴擦出火花……至於莉莉安,他現在則說服自己是想太多。
如果不是想太多,他怎麼可能會喜歡上一個三十多歲的老女人?噢,當然愛葛莎不算,愛葛莎可是他親愛的母親,在伽米爾的心裡她永遠比任何人年輕。
「如果您不介意……」
當伽米爾上完課正累的虛脫想去廚房找點東西果腹時,他很意外餐桌那有外人。如果有賓客的話老艾布特總是會先說,但為什麼他今天卻沒收到通知?伽米爾一發現詭異之處就沒露臉了,他躲在走廊要僕人無視自己好能偷聽,還好這兩人並不是悄聲對談。
「我已經四十五了。」作為賓客的中年男人穿著挺直的西裝,伽米爾透過男人身上的布料猜想他應該有爵位,不然一般平民是買不到這種手工精製的西裝,那價格可是很昂貴的。「喪妻了五年,但我的孩子年紀還小,他們需要一位媽媽來。」伽米爾聽了一頓,對要朝自己打招呼的僕人噓聲。
「這樣啊,那你蠻辛苦的,一個缺少女人的家,的確是冷了起來。」老艾布特冷冷說著,那男人苦笑一下,「我無法像您,即使夫人不在了也能振作。」
老艾布特笑而不語。
「我希望您將莉莉安許配給我,雖然我們家族的家產比不上菲爾羅斯,但是我深信自己可以讓她過得無憂無慮,不需為任何事憂心。」男人直視老艾布特的雙眼請求,伽米爾聽了點起心中一把憤怒的火焰,如果眼神可以殺人,那男人搞不好已經被瞪出好幾個洞。
「你應該聽過莉莉安的個性,她不是那麼……安分。」老艾布特的眼中閃過一絲鋒芒,他的手指慢慢敲著桌面,伽米爾感覺自己的心臟隨著那指聲噪動,男人撐著微笑面對老艾布特的氣勢,「女人就是這麼一回事,她們就像隻貓……是的,讓人捉摸不定,更何況莉莉安已經三十二歲了,我想很少有女性能在超過二十五後嫁出去吧?」
——這死老頭!伽米爾很不高興,知道男人是為了娶莉莉安而來幾乎快跳出去要他滾出這。
他忍著不發一語,老艾布特摸摸自己的下巴後露出一股刺骨駭人的微笑,「老巴,我沒想過你對我女兒有興趣。」
「難道你打算讓她終身不嫁嗎?」被老艾布特稱老巴的男人清了清喉嚨,他實在無法直視老艾布特太久,他帶給人的壓力無比龐大,就好像在面對一隻隨時會撲來咬斷自己脖子的猛獅。但如果面對獅子就能得到他的鬃毛,這也值得,要不是老艾布特遲遲不肯讓位,菲爾羅斯這塊大餅誰都想分。
「她的婚事她自己決定。」老艾布特冷冷瞥了眼旁邊,「屁話說完要談正事了?」
「是是是……」即使被拒絕了,那男人只露出可惜的表情便彎身拿旁邊的東西。伽米爾微微瞇起眼睛,他只是想吃東西才來這的,沒想到就聽見有人來問老艾布特願不願意嫁女兒,他捏捏鼻樑要自己冷靜,深怕進去會忍不住狠瞪那個老巴,便要僕人去拿食物送到自己房間來。
那男人的問話卻像一根針卡在喉嚨中。
——她的婚事她自己決定。老艾布特略帶諷刺的神情如在看場滑稽演出,伽米爾從這句話大概推測出莉莉安應該有喜歡的人,但至於為什麼沒在一起就不曉得了。當他正努力從中找到解答時被人突然拍肩膀一下,伽米爾嚇到差點尖叫、趕緊用雙手摀嘴。
「小伽米,課上完了?」
「父親!」伽米爾很開心的抱住奧斯頓,奧斯頓像是優雅的潮水總是讓人一股暖意,雖然每天都有見面但他都匆匆忙忙的,伽米爾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好好跟奧斯頓說話過,「您哪時才可以再陪我出去打獵?」
「大概要等明年了吧?」奧斯頓苦笑,直到自己兒子抱他,他才發現對方稍微長高了一點點。看著有頭與自己一樣金髮的男孩,奧斯頓突然將伽米爾抓起來玩舉高高,「哇——你好像變壯了?居然比之前還重了。」
「父、父親不要這樣啦!」
「不要哪樣?不要飛高高嗎?那就自己掙扎下來吧——哈哈!」伽米爾驚慌失措、更是羞紅臉。他看見遠處有不少僕人在偷笑,結果奧斯頓居然不顧他的抗議直接把人扛在肩膀上強行帶走,這讓他垂頭喪氣卻也不禁懷念有多久沒被他抱著了,伽米爾想起剛才莉莉安的事情,搞不好奧斯頓會知道一些?
「父親,您知道有人來跟爺爺請求莉莉安的婚事嗎?」他想了想,決定不拐彎抹角直接問,奧斯頓咦了一聲卻點頭,「知道,莉莉安從以前就很有男人緣。有不少貴族聽聞她回來的訊息後就上門提親,從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到五十多的老頭都有,我不確定他們到底清不清楚莉莉安的個性。」奧斯頓說完苦笑,伽米爾倒是蹙眉,他直到今天才知道有不少競爭者,忍不住出嘴諷刺,「那些人是看上菲爾羅斯家的財產吧?以為莉莉安是溫馴的母獅嗎?」
「你貌似忘記加上敬稱了?」
「莉莉安阿姨。」伽米爾立刻抿緊嘴,奧斯頓被惹笑了,「怎麼?她該不會有欺負你?」
「沒有。」雖然不確定那算不算欺負,反正先否定在說。伽米爾漫不經心看向旁邊,奧斯頓居然直接把他扛回他自己的房間,隨後又把他那頭整齊的金髮搔亂,「到啦,等下還有課吧?你休息一下記得去上喔。」
「我當然知道。」伽米爾推開門回頭才發現奧斯頓直接敲莉莉安的房門後進去……他愣著,父親是有什麼事情會直接找到她房間去?伽米爾小心翼翼靠過去將耳朵貼在門上,奧斯頓貌似在跟莉莉安談話,他默默退了幾步距離、恰巧傭人送餐過來,「小少爺,我直接幫您送進房間?」
「嗯。」他推開自己房門讓傭人把餐放好,伽米爾一直守在房間偷聽門外的動靜,他猜奧斯頓哪時才會離開,又是為了哪些事情才找上莉莉安,一整個沒胃口動那些僕人精心準備的餐點。心煩,煩到一個極致,他知道奧斯頓是自己父親,可是一個男人居然如此輕易進到女人房裡,即使那是樓中樓的格式,對伽米爾來說也是跨進私人領域。
即使聽再久也聽不出任何動靜,伽米爾也不可能直接打開房門表明自己就是在偷聽。他悶悶不樂吃著餐點,雖然知道自己有天一定會繼承菲爾羅斯家,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麼渴望過。如果他現在繼承了,就能正大光明過去問他們是不是在討論什麼事情。
「小伽米。」
結果才剛想就聽見奧斯頓敲自己房間門的聲音,「我要去書房,你要一起來嗎?等要上課時從書房過去會比較快喔。」
「喔……」伽米爾無精打采的下床,他一開門就注意到站在奧斯頓後方的莉莉安,莉莉安雖然面無表情但沒有他們兩人之前相處時的壓力。奧斯頓又把伽米爾抓起來扛在自己肩膀上,「哇啊!我、我可以自己用走的啦!」他的臉瞬間刷白、死命掙扎想下來,一發現莉莉安的視線掃來,伽米爾幾乎想把自己埋了,有瞬間差點用頭槌攻擊奧斯頓。
「你這孩子越大越不可愛了。」
伽米爾根本無心管奧斯頓了,他與莉莉安對上眼,對方冷冷看著他後居然慢慢勾起微笑,那如花開渲染春意的暖讓他以為自己看錯,下秒伽米爾感覺自己整張臉都冒煙了,就好像煮沸的熱水一樣噗咻咻地響——
「咦?」奧斯頓把伽米爾放下來時才發現對方紅成像顆小蘋果的臉,忍不住摸摸他額頭,「你的臉怎麼那麼紅?」他看旁邊的女人,只見莉莉安很優雅地推開書房門回應,「大概是你把他扛在肩膀上,造成腦充血。」
「下次別扛我啦!」伽米爾搭著順風車說著,他忍不住瞥莉莉安一眼,總覺得自己被設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