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集注意。
*要求研一嫁的去後面!'Д`ゞ”
*如標題,有三篇短篇,簡略記錄蒼見四歲到十三歲的事情。(然後他下周一就要跟我還有其他孩子過他的十七歲生日R
*幼年研一的M傾向#
那是,大約我四歲時發(fā)生的事情。久的,連我都幾乎不復記憶了。
街道上飄著的,是倫敦特有的細雨,一如我模糊的記憶片段。
「Owen,你看這些相片要貼在哪裡呢?」橙色的燈光映在面露溫和笑意的東亞面孔的女子臉上,她手持著一疊剛洗好的相片,看著我的眼神中找不到一絲的不適。如今我只能用阿姨的長相帶入這個情景了。
那是……我的母親。
小時候的家裡,有一個房間是不曾堆疊過物品的。
「嗯……窗戶旁邊好了。」我指向窗邊漆成米黃色的牆面,不經(jīng)意的無視回憶中時常飄雨的街景。
閣樓上,唯一的擺設(shè)除了橙色的電燈與碎花點綴的燈罩,就只剩下貼滿相片的四面牆了。
趁著母親拿出膠帶在我指定的地方貼上上個月出遊的相片,我環(huán)視了寬敞的閣樓上傾斜的兩面牆。那是從我嬰兒時期開始,父母替我留存的回憶。
「在看什麼呢,蒼見。」貼完那一疊相片的母親來到我的身邊,循著我的視線望去。那是一張我們家的相片,背景,是那熟悉的倫敦細雨。
我一向不是很習慣母親對我的稱呼是兩個語言的切換,有時我甚至不知道她是在叫我。不過這次,過了一會我才會意過來。
「那是我們家嗎?」指著那張相片,我問。
母親笑著回應(yīng):「是啊,在你還不會說話時搬進來的。那是我們在這裡的第一張相片。」
印象中的,我們家。
一棟獨棟的建築,傾斜的屋頂,花草的壁紙,堆滿書的樓梯,充滿回憶的閣樓,籠罩在熟悉的多雨倫敦中——所謂的家。
我最喜歡的部分,還是閣樓,就算父母都不在家,我也只會待在那裡。因為被歡笑包圍的感覺,是那麼的舒適。
母親結(jié)束工作後,總是向著窗外眺望:「Owen,外頭已經(jīng)放晴囉。要不要出去看看?」
多雨的倫敦,其實只是綿綿細雨,陽光還是存在的,只是不那麼的刺眼。
而總是考慮良久的我,最後的結(jié)果總是同一個:「好。」
我沒有太大的機會跟同齡的孩子接觸,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出於自己喜歡待在家裡,而另一部份,我不喜歡外頭的喧囂。
我們繞著街道走,有時在某些店家晃晃,或者順道帶些晚餐回家。只有在雨停、起霧的時候,或者夏天豔陽高照的時候。
更多的時候,我喜歡待在閣樓,或者靜靜的閱讀父親編輯好的稿件、母親翻譯後的文字,或者只是發(fā)呆,什麼也不做的盯著牆面。
不過這樣的平靜不是永遠的,總有一天,我得離開這個舒適的地方。
那名女子擁有與母親相似的臉龐——就在我最後一次見到父親與母親的幾周後,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Owen,你知道我是誰嗎?」女子笑著蹲下,調(diào)整自己的視角到可以與六歲大的我對視。
理所當然的,站在家裡的客廳,我搖搖頭。
「我是你母親的妹妹,要叫我阿姨喔。」女子……不,阿姨堆上笑容,但是我卻在她的臉上看見別的什麼東西……可能是哀愁,可能是落寞。
「阿姨……難過嗎?」
「嗯、不……不。我是說,我想這對你來說可能難以接受,可是,我必須接你去別的地方。」
總有一天要來的,總有一天,我得離開這個令我感到無比安心的地方。
「我必須、離開這裡嗎?」回頭,我看見的是空蕩蕩的飯廳,沒有父母,沒有我,沒有記憶中的和樂氣氛。
「……是的。可以嗎?」熱切、懇求,那些記憶模糊處,只知那時的我拒絕不了。
「一定嗎?」略帶哭音的,我重申一次問題。
「因為沒人照顧你啊……」
「要去哪裡?」
「跟我還有你的母親的故鄉(xiāng)一樣,在亞洲。日本,大阪。」
我盯著木質(zhì)地板,以視線刻劃木紋,阿姨的話,幾乎是左耳進右耳出。
「阿姨,我可以從家裡帶些紀念品嗎?」
「啊?但是過海關(guān)的時候要交給我喔。」
「好。」
當我一步一步的上樓時,我?guī)缀醺惺艿玫桨⒁炭粗冶秤暗钠娈惸抗猓粗憩F(xiàn)的不像個六歲小孩的小孩背影。
爬上了閣樓,我左顧右盼,想留住每個細節(jié)。
我不可能帶走所有的相片,有些高度勾不著的。但是我也沒有想要帶走所有。
我挑了幾張,最鮮豔,最燦爛,最美好的。疊起來還是挺厚的。
我將它們交給阿姨,問了最後一個問題:「我還需要帶什麼嗎?」
阿姨淡淡地微笑,放晴時的陽光透過窗戶——雖然不是我最喜歡的那扇——在她的臉上映出光與影:「帶走你在這裡的一切記憶,把它們深深的刻劃下來,什麼方式都好。」
「我已經(jīng)做了,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指著不久前交到阿姨手上的相片,我說道。
「姐姐的教育方式到底是怎麼樣的,我還真是好奇啊……」阿姨既好奇又感嘆的低語著,牽起我的手,在外頭招了一部出租車。
背景,是清晨起霧的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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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是發(fā)生什麼了。
我知道的部分是,父親跟母親再也不會回來了——我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以及。我不知是吃錯了什麼藥,跟著阿姨來到日本這件事。
坐在窗臺上,我望著嬰兒床裡的嬰兒發(fā)呆。
——已經(jīng)一個星期了,自從我來到日本,以已經(jīng)有一個星期了。
我發(fā)現(xiàn)自己做的決定缺乏了太多的考慮,也沒有充足的時間好好地做這件事。
一個星期以來,我什麼也不做,什麼問題也不回答,一直坐在這間嬰兒室,看著一歲都不足的我的表妹。
今天阿姨進來,扶著我的肩膀,問了我一個問題,慎重地:「Owen,我等會會問你一個問題,你必須好好的考慮它。日本不接受雙重國籍這件事,而你,你擁有英國跟臺灣的國籍。你要考慮,捨棄這兩者只留下日本籍,還是保留它們,其他的事讓姨丈處理。這件事情我們必須盡快解決。」
我將視線移到自己懸在窗臺邊盪著的雙腿,開始仔細思考這個問題。
我是不喜歡這裡,可是我將來會在這裡居住——至少到我成年為止——這件事情會決定未來我在日本的求學歷程,我知道的。
跳下窗臺,我攀著嬰兒床的欄桿,向得不到回答的表妹開口:「Haruko,我應(yīng)該給姨丈添麻煩嗎……」
熟睡著,當然了,安靜的嬰兒,熟睡著。
深呼吸,吐氣,我開始重新審視這個問題。
日本籍不接受其他國籍,那麼,擁有越多越好……嗎?
不,為了日後還能回到我們家,那個記憶中的家,我不能有日本籍。
「阿姨,我想要保留。」當我難得的離開嬰兒室向阿姨告知我的決定時,我發(fā)誓,阿姨臉上有「果然是這樣」的表情一閃即逝。
「雖然這樣會給你們添麻煩,可是總有一天,我會回倫敦,回到那個閣樓,因為我必須回去。所以我不能放棄英國籍,對不起……」連忙解釋了一堆連自己都覺得摻雜了過多多餘言語的話,最後感到的是,阿姨身上衣物在臉頰上摩擦的感覺。
「沒關(guān)係的,雖然我早就知道答案了,但還是叫你思考這個問題,對不起。」
很可能的,我在那個下午哭了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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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來到日本後最大的改變,就是我肯跟人互動了吧。
八歲,小學三年級的我,結(jié)識了一名可謂益友,也可謂損友的摯友,中村研一。
「你解不開啦。」不知重複了第幾次,我一臉無奈的坐在座位上,準備將撲克牌收起。
「啊啊,再一次!再一次就好了,我一定解得出來啦!」他拉住我的袖口,用哀求的眼神重複了不知是第幾次的話語。
「我只做最後一次,你看清楚喔。」
抽出一張牌,亮給他看,當著他的面插入牌組之間,彈指,翻開最上面的牌,確實是他剛才看過的那張。這是我今天不知重複了第幾次的魔術(shù)。
「呃……」
「你還是自己回去找資料吧,中村。」
動手收拾作業(yè)書本,我順手將牌塞回外套口袋,轉(zhuǎn)身準備要回從兩年前起成為我居所的地方。
「啊啊,等我一下啦!」看見我正要離開教室,中村喊住我,並慌亂的整理他的作業(yè)。
「我數(shù)到十,一、二、三、四……」
「好了好了!」
跟上我的腳步,他順手鎖上門。要不是他堅持要我重複十幾次魔術(shù),我們大概一個小時前就能走了吧。
「啊,蒼見,你知道這張單子上所有物質(zhì)的化學式嗎?」中村趴在我的桌上,而我只是將正在閱讀的書從桌上移到他背上而已。
「蒼見,我好可憐……」見我無視他的舉動,他改以哀怨的眼神瞪著我。
「叫我北白川,直呼名字多難為情啊。我說,你父母真的對你期望太高了,你才幾歲就叫你背這種東西……」瞥了眼那張表格的內(nèi)容,我繼續(xù)讀我的阿嘉莎克莉絲蒂。
「發(fā)音太長了,難唸。不如你也叫我研一吧。你勸勸我爸媽啊倒是……」
「研一,研一研一,你說,什麼物質(zhì)可以拿來殺人啊?」再度無視他,我盯著小說反問他。
「不知道啦,你要殺我不成?」
我輕瞟了他一眼:「真希望我能。」
「好了,把那本書交給我。它在洗你的腦。」他在起身前將手伸到背部打算搶奪我的阿嘉莎克莉絲蒂,我卻直接捧著書轉(zhuǎn)向另一面。
「不,它沒有。你小小的灰色腦細胞可真可愛,它才沒有洗我的腦。」
「勸、我、爸、媽。」放棄搶奪我的小說,他扶著我的肩膀,將這句話的每一個字都說的再清楚不過,我甚至感受得到他呼出的氣息拂過瀏海。
「你希望我用什麼方式呢?」
「告訴他們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用不著記這種東西。」
「那你覺得他們會聽另一個小學三年級的學生只是『說』這件事情?」
「我想也是……蒼見,那你有辦法嗎?」
「如果你指的是發(fā)表感人肺腑的演說,讓你爸媽知道他們的想法多麼愚蠢,於是他們便讓我跟你絕交。老天,我多想啊,可是我不能。」
「……」
「研一,那些東西對你總會有些幫助。」
他的父母有多可怕,我是見識過了。我是說,當然,他們?nèi)撕芎玫模撬麄兗业教幨茄芯繄蟾妫教幎际恰?/font>
「其實,你父母應(yīng)該更早以前就叫你做過類似的事情了吧。」
感慨的看著我,研一表示:「週期表背起來了,圓周率背到小數(shù)下五十幾位,還有。」
「很好,至少以後我們在背的時候你可以空出很多時間。」
我只得到哀怨的眼神。
「好好好,我下次寫封匿名信過去?」
「匿名信有用?」
「我的話就有用。」
幾周後,這是它的效用。
「你到底寫了什麼啊?!我媽叫我去讀原文的莎士比亞誒!」
一大清早,研一跑來拍我的桌,順道丟了一本厚厚的莎士比亞全集到我桌上。
「很有趣的事情。」給了他一枚詭異的微笑,我拍拍他的肩膀。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傢伙一直跟著我到高中,直到我跟他說我要轉(zhuǎn)學回臺灣的那一刻,他還裝傻似的問我今天是不是愚人節(jié),啊不,我想他是真傻。
而,這是他在國中時問過我的問題:「誒,蒼見,你說,一個人可以改變多少?」
作為五人組的一員,每個人大概都被我酸過,而這個傢伙的經(jīng)驗是其中最多,不過這次我很正經(jīng):「研一,你今天吃錯藥了。會問這種問題,你很不對勁。」畢竟這傢伙從我給他父母寫過匿名信後,就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科學產(chǎn)生興趣——否則他就得讀莎士比亞了——我覺得以他那麼多年來經(jīng)由理性思考的淬煉,應(yīng)該不會問這樣感性的問題。
「我是說,從以前到現(xiàn)在,你真的變了很多。」攀著鐵絲網(wǎng),他說。
在頂樓吃午餐的我們,由於秋季的日照較少,而只吹著徐徐微風。
「人總會變的,研一。我們都會長大。我比較好奇的是,你發(fā)現(xiàn)了什麼?」
「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你根本不想跟人接觸,是吧?然後,那時,我時常在你的雙眼裡看到空虛,後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錯了。你猜猜那是什麼?」
我討厭沒有線索的猜謎遊戲,可是這次,線索就在我自己身上,只是人們對於自己多是一知半解:「你自己看。」徒手變出一張撲克牌,我交到他的手上。
「Joker。愚者?」
「流浪。你看過塔羅牌?」
「不是很了解。」
「那你知道為什麼我特別喜歡它?」
他搖搖頭,表情說明了他正在努力的尋找答案。
「總有一天要歸去。」
在我結(jié)束這句話後,他茫然的盯著我看,我卻不打算再細說。
「關(guān)於你剛才的問題,我大概知道答案了。我身上有著不屬於我的氣息,是嗎?」
「你瞎矇的。」
「可是我說對了,我只是給你一張牌,對話,就大概猜出答案了。」
「看來練魔術(shù)對你有幫助。」他苦笑著,基於我的反駁。
「我寫的那封匿名信也是。」我回以一個富風度的微笑。
「你說對了一半。那時,你身上有著不符合你年齡的氣息,而且,我還隱約的感覺到,你很想離開這裡。」
「而現(xiàn)在,我喜歡這裡,我喜歡我在這裡認識的每個人以及發(fā)生的每件事。可我終將歸去。」
「我不懂你的意思。」
「我有改變,你接著下去吧。」
「你現(xiàn)在很開朗。」
「而我還在這裡跟你進行鬱悶的對話。」我糾正他。
「好吧,幾乎是。你和善,你愉快,你對待人採取紳士的姿態(tài)。」
「你例外,因為不需要。」
「好吧,我例外。重點是,你變得好……不可思議。」
「你的修辭。」
「我們把它換成『你的轉(zhuǎn)變相當驚人』如何?」
「好多了。研一,你的轉(zhuǎn)變也相當驚人。」如他所說的,我和善的微笑。
「我?」
「當年那個在我讀阿嘉莎克莉絲蒂時跑來嚷著要我勸勸你父母別再讓你讀這些東西的可愛小傢伙哪去了?嫌我姓氏難唸,乾脆直接直呼我名字還要我照做的中村研一,真是令人懷念啊。」
「就這些?」
「噢,還有,破解不了我的魔術(shù)所以要我重複了十幾次害我們很晚回家的小傢伙?」
我的話成功的把他逗笑了,但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午休快結(jié)束的時間。
「你起的這個頭讓我們錯過了午休,最後還是等敲鐘後老師走了我們再回教室吧。」對錶,我向我的竹馬表示:「還有,快把你的午餐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