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這場千篇一律的夢中驚醒,並在醒來的邊緣大口喘氣。
每次都做這種怪夢,我的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
從放暑假開始,每天晚上幾乎都無預警的做這個怪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該不會是我終於步入叛逆期了,開始出現對上級階層的反抗思想?
別傻了,位處於下級階層的我哪敢挺身反抗上面的那些王八蛋啊?還是乖乖閉嘴度日來的實在。
該不會是進入青春期而變得多愁善感的我,腦子裡開始出現所謂的春夢?
我想應該不會吧,畢竟我所做的夢跟春夢似乎一點邊都扯不上呢,真的只有一點。
「果然是想太多了啊。」我如此安慰著自己,並從床上起身。
沐浴在從窗外照射進來的溫暖陽光,我意識到了今天是八月三十一日,暑假的尾聲,久違的返校日。
今年的八月不是永無止盡,來到了盡頭反而會讓人有點不捨,不捨自己面對即將到來的命運,轉身拔腿就跑,想逃避一切。
但這很明顯不可能,正如人的夢想是不會改變的,時間的流逝不會止息。
打開櫃子,從裡面拿出塵封兩個月的運動服。
住在這座被稱為雨港的都市,就讀一所坐落在山坡上的國中,這所學校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據說歷史頗悠久,幾十年前是女校。
聽說之前其實有制服,但似乎因為某些因素,所以現在只剩運動服,男生是藍色,女生是粉紅色。
其實穿什麼都沒有關係了,穿著校服只不過代表要我們維持所剩無幾的校譽,我們只是小小的學生,當然也就沒有反抗的理由。
穿上運動服,背起早就裝好必備物品的書包,我離開房間,大步走向玄關。
走到玄關,剛好跟一位高大的男人正面對峙。
「啊,早安啊。」
「早安。」
站在玄關,一身西裝筆挺,在我看來英姿煥發的高大男人,正是我的爸爸。
「又要出門了喔?」
「對啊。」
「不是兩個禮拜前才回家嗎?怎麼又要出去了?」
「沒辦法嘛,公司有需要,身為基層勞工的我當然就得配合。」
我注意到老爸手上拿著一個黑色的公事包,這個公事包上頭有明顯的磨損痕跡,印象中,這個公事包似乎跟著老爸很多年了。我一直想不透那裡面到底裝了什麼,小時候調皮想偷偷打開那個公事包,沒想到卻被老爸罕見的訓了一頓。
老爸他,從我有印象以來,就是那種溫和的讀書人形象,雖然說不上是文質彬彬啦,但也沒有弱不禁風,無論對什麼事情幾乎都應對得體,從來不隨便起爭議,個性也很冷靜,沒有什麼事情可以真正的動搖他,幾乎。
也正是因為如此的濫好人性格,才會遇到那種女人。
「好吧,那你什麼時候會回來?」
「我也不能確定。總之,最晚農曆新年,最晚到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回來。」
大概是從我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開始吧,老爸常常因為工作的關係,一出門就是大半年之後才會回來,而且每每回來,身上就多了好幾道傷口,通常都癒合得差不多了啦,但是別想騙過我。
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可以讓老爸不回家,而且還會無緣無故受傷啊?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你也要出門啊?」
「今天是返校日,去學校交個作業,點完名簽到之後就可以閃人了。」
「這麼簡單俐落?」老爸笑道:「這次公司派我去歐洲出差,聽說要去的地方很冷,你有沒有想要的伴手禮要我帶回來的?」
「你連你要去歐洲的哪裡出差都不知道,這樣你真的回得來嗎?」
我嘆道,這已經是老爸出遠門前的必備吐槽戲碼了。
「我走了以後,如果沒有生活費了,記得要到老地方啊。」
「嗯,我知道。」
「有事的話就打電話給我吧,傳訊息也可以。」
「好。」
「啊對了。」老爸的手停留在門把上,停下腳步並轉過頭來看著我。
「希望我回來以後,能看到你的改變啊。」
「蛤?」
就這樣,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話,老爸帥氣的推開門,消失在人們逐漸醒轉的街道上。
不知道為什麼,老爸的背影,看起來就像是殺手似的,令我不得不跟那位朱什麼的作家一樣,默默的流下了透明的眼淚。
雖然暑假結束了,但這並不代表夏天也跟著一起結束,天氣還是熱的可以。
教室的天花板懸掛了四臺電風扇,消耗電費送出來的風也只夠勉強攪動混濁悶熱的空氣而已,基本上還是會讓人熱到不想工作。
我算是易汗體質,只要有激烈運動讓血液快速流遍全身的話,流汗的量可是相當驚人的,尤其是夏天,我得說,那簡直是煉獄。
所以我決定趴在桌子上休息,並藉此儲存體力以便我隨時逃跑。
反正今天也不用在學校待太久,作業也已經交到學藝股長的桌上,接下來只要等班導師來點個名以後就能自由離開,索性一路睡下去吧。
「欸你在玩什麼,看起來好魯哦。」
「魯你老木,我在玩這個叫什麼『神魔之塔』的東西啦,前幾天在論壇上看到這遊戲的討論版,覺得好像還不錯就下載來玩玩看啦。」
「唉呦,好像真的不錯玩的樣子欸,我也來下載看看好了。」
嗯,兩名男同學如此青春的對話,真是令人熱血激昂,與獨自一人趴在桌子上裝死的我形成了極大的對比。
你問我為什麼不去加入他們的對話?沒有為什麼啊,就是不想,這應該不需要理由吧?
如果沒有發生那件事,我現在又會變得如何呢?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吧。
只不過是回絕了班上最有勢力的女生團體的請求,不,那根本不能算是請求,那簡直就是命令。對比自己卑下的人所發出的命令。為什麼我就要被孤立到現在?
我不認為我有做錯什麼,我堅持自己的正義,只是不服從她們的命令而已,我又不是她們的奴隸,到底憑什麼……
總而言之,因為有我壯烈成仁的前車之鑑,班上幾乎所有人都不敢去跟那群女生交惡,自然也就沒有人敢跟我說一句話,如果真得逼不得已,也只會傳紙條給我,但機會很少,幾乎等於零。
拜那群女生和我的孤高性格所賜,國中三年,我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我也不需要朋友那種虛偽的關係,反正那種淺薄的聯繫只要受到一點外力影響就會分崩離析,我沒有那種多餘的負擔也落得輕鬆,我甚至可以在她們意見不合的時候大方的笑出來。
不用因為在意世俗的眼光而拘束自己,我可以自在展露出我的本性,至少我能活得像是我自己,而不是活著當別人的傀儡,用完就拋,射後不理。
不會被出賣,也不會出賣別人,這就是所謂的黑暗,正常人所不願去面對的現實。
我相信,這世界,還會有清流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