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北方,瓊瀾邊疆,雁雪紛紛。
一輛簡陋的馬車喀噠喀噠地在雪地上壓出兩道不深不淺的痕跡。
這條通往瓊瀾邊境的道路上杳無人煙,風雪一陣一陣的讓周圍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正常人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早已停下馬車不再前進,可這輛馬車卻始終維持著相同的速度向前著。
車廂內是十幾名面黃枯瘦的幼童,最大看起來也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甚至還有孩子的懷中抱著嬰兒。
在這樣飢寒交迫的情況下,那些身上僅穿著單薄的破布麻衣的孩子們根本承受不了。
有幾個身子看起來特別瘦弱的孩子早已閉上眼睛成為冰冷僵硬的屍體。
車外冷風有一下沒一下的灌進車廂內,尚是清醒的孩子有些聰明的便小心翼翼地縮在其他成為屍體的孩子後面躲避著那刺骨寒風。
除了簾子外呼呼的刮風聲,整個車內就只有除了呼吸之外的靜謐。
這裡的孩子們沒有一個知道他們將會被載去哪裡,或是將要面對什麼。
他們全是在邊境的村落裡四處遊蕩的孤兒,沒有人會在乎他們的去留,更沒有人會因此擔心他們的安危。
深夜的時候突然來了一群黑衣人,四處找尋著無人照看的幼童,半拖半拉的將他們拽上車。
不聽話哭鬧的會立刻被他們敲昏扔到車上。
至於其他比較識相的便乖乖跟著那群黑衣人上車,造就了現在的局面。
這時,在那些已沒了呼吸的孩童當中,有一雙宛若冬湖般的碧藍色眼眸倏地睜開。
那是個看起來大約兩歲左右的女童,髮色是稍淺的棕色。
儘管女童的臉上充滿了髒汙,卻仍然看得出那深刻的五官並不似瓊瀾的國人。
在這樣的邊境,有不少像女童這樣來自邊疆民族的孤兒。
邊疆有許多人都有著深刻的輪廓,與偏淡的髮色和瞳色。
只是像女童這樣純粹的藍色眸子就算是在邊疆也十分稀少。
此刻,那雙藍色的瞳眸中有著迷茫與困惑。
眼珠子骨碌碌的在車廂中轉了一圈,打量了半晌,眼中的迷惑卻是不減反增。
接著又低下頭來看了看自己小小的手掌,張了又握、握了又張,像是在確認什麼一般。
這個孩子正是五年前死去的花家長女,花歸葉。
又或者該說那身體裡面的靈魂是屬於花歸葉的。
女童彎下身子抱緊了自己,好讓身體不感到那麼冷。
她不明白為何她明明應該已經死了,睜開眼卻變成了幼童。
更不明白,現在的情況究竟為何。
在她的身邊,有些孩子已經死了有一段時間了,其餘還清醒著的孩子也不過只剩下寥寥數人。
她感覺得出來她現在正搭著陌生的馬車,不知道要被帶到什麼地方。
明明前方是一片未知,可不知為何,她卻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釋然。
這一切若與花家與花承裔無關,那麼是否就意味著,真是應驗了她死前最後的願望,從今往後生生世世,她與花家再無瓜葛?
思及此處,她不禁放鬆下來,閉上雙眼,安心地將臉埋入自己小小的膝蓋當中。
這份溫暖並不是假的,她還活著。
不管這個身體多麼的幼小,她都還活著。
不知馬車又駛了多久,隨著時間的推移,路途也越來越顛簸,讓人不免擔心這簡陋的馬車會不會走到一半就散成一堆木頭。
女童只能用自己小小的身子緊緊靠在車廂的角落才能勉強穩住自己。
甚至有些比較靠近外邊的孩童屍體甚至被這麼一晃,就給晃了出去。
只是沒有人在乎究竟有多少屍體跌下馬車,還清醒著的孩子自顧不暇地各自想辦法穩住身體,什麼能抓便抓什麼。
這一路上沒有任何的交談,只有混雜著餿臭味的沉默。
但他們之間卻是有一處極有默契,那便是對生存的執著。
即使冷到手腳發僵,凍的他們昏昏欲睡,每個孩子卻都硬是睜大了雙眼,像是隱約地明白一旦睡著了便是永遠不會再醒來。
女童發現到馬車越是行走,似乎就越是變得更冷了些,原本還能忍得住的牙關顫顫,此刻是難以自制的喀喀作響。
她抬起那雙碧水色的眸子小心翼翼地觀察起其他尚是清醒的孩子們。
原本車廂內是有十來個孩子的,可如今沒被甩下車仍在車內的只餘八個,而神智清明的算上她就只剩下五個。
在五人當中,除了她,還有一個女孩,另外三個都是看起來大約四五歲的男童。
女孩的年紀單看之下應該是他們之中最大的,不過令人無法漠視的是她的懷裡還抱著一個嬰孩。
嬰兒在她的懷裡不哭也不鬧,只是從那已紫的有些發黑的臉色看得出來那小小的嬰兒早已斷氣許久,此刻被女孩抱在懷裡的不過是具僵硬的屍體。
女童漠然地在這些孩子當中掃過了幾眼,便又低下頭繼續埋首於自己的膝蓋當中。
但她並沒有注意到在她低頭的瞬間,那幾個孩子眼中所流露的一絲訝然。
這些孩子年紀尚幼,自是不會明白如何隱藏目光或是情緒,雖不敢赤裸裸地直盯著女童瞧,卻也是帶著好奇與驚訝偷偷的瞄上幾眼。
若不是剛剛女童抬頭望著他們看有一段時間,他們也不會注意到那個幾乎一直歛著眉眼的孩子居然有著一雙異色的瞳眸。
他們都是邊境的孤兒,多少也看過一些外族的人,但他們除了稍淡的髮色之外,眸色大多都是淺褐色或是琥珀色,卻未見過像這樣有著天際色彩的眸子。
如果不是現在他們實在是凍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又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以那般孩子的心性又怎麼可能不上前搭話?
馬車又晃蕩了好一陣子,接著速度才漸漸放緩,車廂內仍是清醒的孩子皆有所感,應該是目的地到了。
果真當馬車一停下,車廉便立刻被刷的掀起。
入目的是一片刺目的白。
幾片飛雪順著陣風吹了進來。
一道突兀的黑色立在車廂外,厲聲說道:
?全都出來。?
除了半途才清醒過來的女童之外,其餘的孩子都很清楚不聽話的下場會是什麼。
於是便全都安分的驅動著自己早已凍的僵硬的雙腿遲緩的爬下車,女童見狀也跟著做。
一下車便看見車外的景象,他們被帶到了個山上,除了峭壁與山谷,周圍盡是皚皚一片。
馬車所停下的地方有一棵老松樹,樹下有石桌石椅,其上堆了幾座小山似的雪堆,應是從松枝上落下而成的。
松樹旁緊鄰著深不見底的山谷,殘雪飄飄,風吹時似是有煙霧裊裊。
?這次似乎活下來的不多呢!?
一道清脆的女聲由遠而至,那聲音帶了點嬌叱又帶了些許的魅意,本該是美好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山林間竟讓人忍不住有些不寒而慄。
女子體態妖嬈,直到她走近,女童才得以清楚的看見女子的容貌。
那般姿容,堪稱一絕。
微微上挑的鳳眼帶點慵懶卻又魅惑,兩道彎彎的細眉讓女子看起來充滿柔情,小巧而艷紅的唇正輕輕的勾起,一襲紫色的衣裙隨風飄揚,竟讓女子有了似仙似妖的氣質。
這名女子正是江湖上神出鬼沒的流雲閣閣主碎蝶。
流雲閣乃是一情報組織,專門販售江湖上大大小小的消息,只要給了他們錢,他們甚至可以幫忙散播消息,無論真假。
而流雲閣的勢力散佈在整個瓊瀾國的大街小巷。
他們善於易容,輕功更是絕頂。
世上幾乎沒有他們弄不到的消息。進入正篇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ヽ(??▽?)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