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月22日，夜裡回到了臺北。
        隔天，我寒假的第一天，恰逢國小母校為特教班在辦跳蚤市場的義賣活動，妹妹說能進去走走，心想經過將近兩個星期，親愛的弟弟一定很思念我，於是兩人提著弟弟沒帶到的物品，再次進到了那熟悉的校園。

        第一次見到弟弟的導師，是個能說溫潤的人，點頭兩句，卻讓人十分舒服，遇到了她能說是弟弟讀書生涯裡的一個轉捩，如此誨人不倦的良師已少矣。
        弟弟突然問我，妳們要不要去找妳們的老師？對吼！我跳了起來，轉頭就走。

        匆匆在人群穿梭，又要小心不要撞到學童，似熟悉而陌生的地方，一間間教室走過，在哪裡？
        妹妹也一張張功課表幫我看望，看那導師的名字是不是我心中所尋，不在這裡，以前教室都不會換的啊，我突然懵了，老師現在教的是幾年級呢？
        「我還有多少時間？」
        「現在是10:20。」
        還有十分鐘，看著吵嚷雜多的小孩來往，我佇立於轉角，四望的眼中看不見任何回憶。心下一定，厚了點臉皮直接找走廊上看起來像老師的人詢問。「她在樓上。」
        「謝謝。」我轉身就上樓，我眼神的目標是布告欄，我終於停下腳步，「這裡。」
        「對！」妹妹看著教室外貼著的功課表。
        我從半開的門縫中，見到了那罩在米白色大衣中的身影，老師抬頭走來，臉上露出了驚喜，她叫不出我的名字，我也說不出什麼話，「老師。」
        我聽到了她心裡道了聲：「是妳。」

        坐在教室後面，和老師相對而談，短短的五分鐘，只問我幾年級了，要考研究所了啊，妹妹現在怎麼樣了，還有，妳一直都念很好的書啊。
        還有，現在的孩子都愛告狀啊，大家都搶著要擦窗子啊，還有......「至少妳還會回來，現在的小孩升上了三年級，根本就不記得一年級的導師了。」
      這句話裡有多少感慨？時光回溯到十一年前，我看著老師收到升上高中的學生寄的教師卡，面帶欣喜，我心裡就想，我就是念到了大學也會寫教師卡。
       我實現了當年稚幼的諾言。

        老師教給我的太多太多，全人的開發，國文與電腦的投入，畫下我一生的輪廓。
        談到了這個佈告欄還是和當年沒有太多差別，老師笑笑，對啊，想說還可以再用。
        剎那間，我的淚水差點湧上，相見的第一天，我被一年級的導師留在了三年五班門口，我從後門走進去，並沒有開燈，光陰下老師正整理著佈告欄，腰間掛著麥克風，一頭長捲髮，神采奕奕，看了我一眼，進來啊。
        今天的老師，真的老了好多好多，苦心教育卻只讓時光無情地留下痕跡，我沒有哭出也沒有說，上課了，我該走了。
        我雙手握住老師的手，冰冷、纖小。

        當年的稚兒今已成年，雖不能說是功成名就，亦敢言謂不愧教誨。
        老師的身形突然變得如此的嬌小，對學生嘶吼的聲音不再中氣十足，而莫名有了幾分滄桑。不知是那獨立的形影希望我永遠留下，還是我心底尚不願走？
        誰少了意氣軒昂，添了雍容寧靜，少了明快鮮亮，添了慨嘆淡然？誰少了怯懦徬徨，添了自信成熟？又該誰的壯志凌雲？

        我走了。
        掩上了門，朝我的道路，繼續，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