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我說:
她的心很脆弱,脆弱到讓你難以想像之前遭遇過什麼事情。
如果能不說,那就不說。這句話她執行的很徹底,我看她一年年的消沉下去、那雙空洞的眼神越來越像被黑暗填滿,純粹、不透光的單調黑暗,像是把人吸進去的黑洞。
還是不吃嗎?
一年一度難得的美食周,她依舊沒吃多少東西。我嘴裡咬著一根雞腿又搶了兩根香蕉走到她旁邊,在很久之前她會看我一眼,現在不會了。我直接把香蕉剝皮塞到她嘴巴裡,然後抓住她的嘴巴開開關關。
她像是胡桃鉗娃娃一樣被我玩,不過沒有怨言,依舊呆望著遠方,我把她的嘴巴閉起後知道她有乖乖的把食物吞下肚。沒原因,反正我就是知道她乖乖吃下去了。
其他人對我這舉動沒啥反應,這裡都熟人……不是「都」才對,反正不認識的新人們會慢慢習慣的。坐在她旁邊,我繼續吃肉、喝酒,聞著香味、和一堆燒焦的臭香,空氣中飄浮著一粒又一粒近乎看不見的屑屑在四周飄盪,逐漸變散的慶典——
我們依舊迷茫在這世界,迷失方向的歸人、迷失方向的孤人。
在我看著眾人穿梭在數百桌間之時,她站了起來,往人少的地方離去。我轉頭看過去,二話不說的跟上,為何自己想守在她身邊?我不知道,是因為那雙消沉的眼神太過於迷人吧?將我也捲入純粹的黑暗中,共享這種迷人透徹感。
然後,我看見她停在一個人面前,那是名婦人。
婦人看起來只有四十多歲,她低著頭不停燒著東西,將那團黃紙摺一下默念了人的名字,扔進火爐。黃色的紙逐漸焚燒成灰,在我們的眼裡卻是轉換成了新的錢紙,飄在她面前。
她默默看著那些飄浮於空的錢紙,然後緩緩往前靠。我們是碰不到活人的,但是她還是張開雙臂看起來像是在擁抱一樣。
「對不起……」
我好像聽見她的聲音了。
那雙空洞的眼神瞬間不一樣了,我看見情緒,那是哭、是眼淚也是後悔。
婦女依舊低頭燒黃紙,她吸了吸鼻子、擦眼淚,我朝她們揮了一下,一陣風吹過去——婦女抬起了頭,她紅著眼、臉上滿是皺紋看起來比低頭時更蒼老點。
但是不同的是,婦人瞪大雙眼呆望前方,嘴裡默唸了從剛剛就一直在唸的名字,然後笑出來,忍不住的放聲大哭卻表現的開心。
發現婦人異狀的人都趕緊跑過去了,她高興放聲大哭不斷說著「女兒回來了」然後抱住別人拉拉扯扯,好像終於等到期待已久的回應來了一樣,完全激動的不能自己,只能靠誇張的舉動發洩喜悅。
她轉頭看我一眼,那是好久好久沒再看過微笑,我聳聳肩、朝她招手後比了讚。
「謝謝。」她淡淡一笑。
「不會。」我雙手叉胸往後仰,反正——就是這樣啦!我對自己幫忙的舉動害羞而轉過頭。等有一天,我絕對要問她發生過什麼事情,所以這筆人情,就留到我終於敢開口時在問吧。
至少不會是現在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