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所謂的教堂
「哎呀！小哥，需要什麼嗎？」
一位相當和藹可親的大嬸面帶微笑地說。
「啊啊，不用了。我只是稍微看看而已。」站在一間由木頭建成的商店前，男子說道。
洛克貝──這是這名男子的名字。暗紅色往左右梳開的短髮，相當有朝氣的棕色眼眸，身穿著一件與這地方格格不入的黑色便裝。雖然便裝在市集中是常見的旅行者裝扮──但倘若是位在沙漠正中間的綠洲中的市集的話，那就顯得不太自然了。
由此可知──洛克貝，他並不是這個國家的人。
「哎呀，仔細一瞧，小哥你的裝扮真少見呢，是從國外來的嗎？」大嬸一邊整理著攤販的蔬果，一邊問道。
「嗯，是啊。渡過沙漠還真不是普通的辛苦呢。」
「呵呵，說的是呢。對了，小哥你是做什麼的呢？觀光？還是偵察呢？」大嬸用著宛若是在話家常般的口氣問道。
乍聽之下，或許會覺得沒什麼。
然而──即便是在話家常好了，也決不可能會這麼輕鬆的說出「偵查」兩字。
誠如所知──現在是戰亂時期。雖然這國家是希納莉亞大陸國土最龐大的國家，但國境內卻有相當於百分之八十是屬於沙漠。話雖如此，但身逢戰亂時期與國土龐大這一點是絕不會改變的。
所以，即便三天兩頭會有敵國的人來這個國家刺探敵情，也不是什麼少見之事。
「啊啊，大概是來觀光的吧。話說回來，大嬸。你知道這個國家有什麼值得一去的觀光景點嗎？」
「呵呵，既然這樣的話，那就請一定要去我們國家的教會看看呢。」
「教會？」
「是阿，我們國家正如你所見，是個貧瘠到不行的地方。觀光景點什麼的，除了你到這裡之前所見過的沙子之外，大概也沒什麼好看的了吧。不過，如果真要推薦的話，我倒是能推薦我們國家的教會興建的教堂給你去看看呢。」大嬸如是說。
「是嗎。」洛克貝沉思幾秒。「我知道了。感謝你呢，大嬸。」
「不客氣呢！」大嬸笑了笑。接著隨手拿起攤販上幾根紅蘿蔔、玉米與其他蔬果，遞給洛克貝，說：「那麼，這些送給你吧！小哥。」
「哎！可以嗎？」洛克貝驚訝地說。
「呵呵，當然吶。既然來到我們國家，那便是我們國家的客人。既然是客人，那送一點禮物也是理所當然的嘛！呵呵呵。」大嬸笑了笑。
「我知道了。我現在正因為糧食短缺而苦惱著呢，總之感謝你了。大嬸。」洛克貝微微頷首致意道。
「不用謝啦！總之小哥，記得一定要去我們的教堂看看唷！」
離開市集後，洛克貝的雙眼直直的盯著這綠洲城市中，最巍大的建築──教堂。如果不仔細看的話，或許會把那被在地人稱為「教堂」的建築當成是城堡。
三根高高的尖頭屋頂，左右兩旁較中間那根尖頭低，就像是那種會在童話故事中看見的，古老式的城堡。而三根宛若是塔般的圓柱，則往下蔓延到一棟四方體，由一塊塊四方型的石磚堆砌而成的房屋。如果由遠方看去的話，真的有像是城牆的感覺。
洛克貝緊盯著那棟宛若城堡的「教堂」。
其實──他並不是幾天前才來到這個國家。事實上，他已經來到這國家將近一個月了。當然，並不是為了觀光。更不是因為旅行而路經此地。他的目的，就是剛剛那位賣菜的大嬸說的──偵查。
「偵查爾特亞帝國的一切。總之要多蒐集一些情報回來。」這便是他的上司給予他的命令。
至於──為何一個月後的今天他才出現在這市集中。那是因為單就觀察而言，什麼情報、什麼異樣都沒有。至今為止──在這座綠洲城市生活的人們，每天的生活作息都太規律──規律得極其不自然。
早上六點──起床。
早上七點──市集開市。
早上十點──餐廳營業。
早上十二點──餐廳滿客。
下午四點──市集閉市。
晚上十點──就寢。
每天每天、日復一日，都是這樣的作息。宛如設定好在六點響起的鬧鐘，一到六點就絕對會響起一樣。就像是被人事先設定好般地自然──自然得不自然。
然而──詭異的地方並不只如此。
每到星期六、星期日下午，城裡的所有人──都會一個不漏的去教堂報到。
因為──觀察實在是蒐集不到什麼情報，所以洛克貝決定深入虎穴，從城裡的人們口中套出點情報。但是，事情並沒有他想的這麼簡單。
他瞄了眼雙手上的蔬果和腳邊那些凌亂擺放在地面上的雜七雜八的物品。
「不論怎麼問，到最後話題都會回到『教堂』身上吶。」視線又移回教堂。「今天是星期五嗎……不管了，晚上潛入看看吧。」
他蹲下將地面上那些物品拎起後，往教堂的反方向走去。
但願──不要出什麼事吶。
◇
深夜。
洛克貝換去了原本穿在身上的黑色便裝，改穿成黑色的緊身衣。頭上則套著一個只露出雙眼的頭套。雖然是晚上，但在沙漠中穿著如此不透氣的衣著，真讓人覺得詭異。
話雖如此，但這似乎是洛克貝所屬的部隊中的制服。既然是制服，那也沒辦法了。雖然只穿上幾分鐘後他就汗流浹背的。
晚上十一點──一個小時前，城中的人們都就寢了。雖然不知道是否如此，但由除了月光之外就沒有任何光亮的這點來看，就假設是如此好了。
現在不是在意還有沒有人醒著的時候！──他如此想道。
他漫步在月光之下，緩慢的走向教堂。途中，還時不時的警戒著。當然，他在堤防著的並不只是所謂的敵人而已。在任務途中，如果被不相干的人發現就糟了──所以，他的動作除了警戒之外，還帶有幾分殺意。
順道一提──他的拿手絕活並非是偵查，而是暗殺。所以即便是殺掉一兩個與此事毫不相干的人，他也不會覺得愧疚。畢竟對他來說，平安無事的達成任務才是首要之務。
不過──倘若能不殺一人便完成任務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不過。
他小心翼翼地不發任何聲響的到達了教堂門口。
門口是一扇木製的、偌大的門扉。是一種在童話故事中很常見到的那種半橢圓形的木門。
他躡手躡腳的推開了大門。然後──小心翼翼地從推開的門縫中鑽了進去。他在地面上滾了一圈後，躲在了教堂中很常見的長椅後方。利用長椅間的縫隙看了看教堂內部的模樣。
「……這是什麼！？」他吃驚地說。
普通的教堂，在木椅排列的前方應該會有十字架或是講臺般的東西。但──這座被在地人稱為「教堂」的城堡中，完全沒有那種東西。木椅的前方是空曠的、完全沒有任何東西的──牆。
連門也沒有。
從外觀來看，這座教堂少說也有兩、三百坪大。但由大門進到這內部後，卻縮短了將近一百多坪的大小。剩餘的地方除了木椅與牆以外，就什麼都沒了。
「哈嘍！你在這裡做什麼呢？」驀地一道聲音由他的後方傳來──由他剛鑽進來的那道木門方傳來。
洛克貝──並沒有下意識的立即轉向後方瞧，而是相當冷靜地握住了掛在腰中的匕首。慢慢地、慢慢地將匕首抽了出來。
「現在──教堂還沒開放喔。不過我想你也不是來參觀的吧。」
洛克貝沒有被對方影響，只是相當謹慎地聽著、等著──等待著時機。等待著──將那人暗殺的時機。
「真是的，怎麼三天兩頭就會有你們這些不守規矩的人呢？啊啊，這麼說來的話，你應該不是本地人吧？雖然說不知者無罪，不過有些事情，並不是用你不知道這句話就可以輕易搪塞過去的唷！」一道小女孩的聲音。
冷靜下來一聽，這道聲音變成了一道相當清純的小女孩的聲音。但是剛剛明明是宛如中年男子般的聲音啊？為什麼會忽然變成小女孩的聲音？
就在洛克貝在心中埋下這個疑問的同時，身後又傳來另一道熟悉的聲音：「小哥，看來你並不只是來觀光的呢。」
……賣菜的大嬸！？
洛克貝大吃一驚。
難道說……
「所以，你可以把你手中的那把匕首放下了嗎？如果你把那東西放下的話，我可以考慮不殺你。」這次的聲音又變成了少年。
然而──洛克貝並沒有照做，他依舊緊緊的握著匕首。
「……哎呀呀，看來對蟲子果然不能用言語說服呢！雖然我也不打算遵守約定就是了，呵呵呵。」這次的聲音變成了少女。
冷靜、冷靜、冷靜下來啊！洛克貝！千萬不要被迷惑了！這絕對是什麼變聲術而已。
正當洛克被想這樣說服自己的時候──
「外來者──你知道這裡是哪裡嗎？竟敢在如此神聖的地方上拿著武器。」這次──是合音。並不是少數的三、五人的聲音而已。而是一大群。少說也有三、五十人的聲音。
不可能吧……難、難道說──！
正當他要回頭的時候……他愕然發現──他的身體不聽使喚。他沒辦法憑著自己的意識驅使自己動起來。
踏、踏、踏、踏……與此同時，後方傳來一陣陣偌大的腳步聲。慢慢地、慢慢地逼近他。
此時──他更加緊張了。但是他卻束手無策。因為──手也好、頭也好、腳也好、身體也好……他沒辦法憑著自己的意願動起來。只能任人宰割。
就在腳步聲緩慢逼近自己的時候。洛克貝他──聽見了一開始的那道男性的聲音：「不需要害怕呢，蟲子。我不會就這樣殺你的。」
「……」洛克貝想開口，但他卻沒辦法開口。
「雖然我殺不殺你無所謂──但在沒有謊言的命令以前，我是不會對你輕易下手的……所以呀，你就成為這個地方的一份子吧。」
誰？到底是誰？
他想回頭，但他卻沒辦法回頭。
「你最好記住──在這個國家中，被稱為『教堂』的地方，是最神聖的場所……啊啊，反正你之後也不會記得今天的事了。」男子戲謔般地說。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可惡！難道說我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別開玩笑了！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不會輕易殺死你的。」
宛若得知他心裡的想法般，那道聽來帶有幾分磁性的中年男子道。
讀心術嗎？難道說是魔法？
「哼，還真夠冷靜的呢，真想不到你剛剛還在呼喊著『可惡』呢。」
倘若──那人真的可以得知我心中的想法的話……那就回答我最後一個問題吧。──洛克貝如此想著。
「哦？可以啊，說吧。」
你是誰？叫什麼名字？隸屬於哪個國家的？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哈哈哈！」洛克貝後方驀然傳來一道相當輕蔑第笑聲。正當洛克貝感到憤怒之時，驀地又傳來：「真夠冷靜的呢！真可惜從今以後就看不到你這傢伙……不，應該說從今以後就聽不到這麼有趣的內心話了嗎？哈哈哈哈哈，真是，我還真愛開玩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相當愉悅地笑著。
相當地愉悅。
絲毫沒有想完成洛克貝這「最後的願望」的想法。
逆來順受吧！要殺要剮隨便你。──洛克貝在腦中如此宣言道。
「哦？還真是有骨氣的傢伙呢……既然這樣，那告訴你也無妨。」
雖然看不到，但洛克貝很明顯的感覺到已經被人包圍著。被──不同的傢伙。有見過的、沒見過的。有聊過的、沒聊過的。被這許多人包圍著。
「我的名字是──【惡言】赫里?雷頓。好好的記清楚吧，蟲子。不過就算你不記得也無妨，反正你很快就會忘記今天晚上的事情了。」
然後──洛克貝被周圍的人們抓住四肢，慢慢地、慢慢地舉了起來。就在這時，他看見了──那個男子的長相。
「晚安。」戲謔地笑道。
接著──洛克貝慢慢地、慢慢地閉上了雙眼。
◇
「歡迎光臨，需要什麼嗎？」大嬸和藹地面帶笑容道。
「那個……大嬸，你有沒有看過一位穿著黑色便裝，頭髮是暗紅色的傢伙？」
「哎呀？小哥，你在找人嗎？」
「啊啊，算是吧。」
「那你要不要去教堂看看呢？今天剛好是星期日呢！說不定教堂會有他的線索呢！」
「是嗎，我知道了。總之感謝你了，大嬸。」男子對大嬸微微頷首道。
「記得一定要去教堂看看喔！」大嬸笑著揮手。
「教堂啊……」男子離開市集後，一昧的盯著教堂看。喃喃自語地說：「今天晚上潛入看看好了……」
──男子離開了這裡。
達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