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坐在螢?zāi)恢埃赂ピ说牡诰盘柦豁懬州p輕響起。這是個深思的時刻,沒有別人,沒有雜務(wù),只需要對自己負(fù)責(zé)。
新世界第二樂章忽然間悠悠入耳,低音喇叭震起一個完全迥異於現(xiàn)實的新寰宇,法國號與大提琴交織出柔和具有撫慰人心的樂聲,絲絲入扣,令人陶醉,不知身在何方……
忽一閉眼,過去許多美好的回憶如浪濤般襲來,激起曼妙的水花,引發(fā)更多共鳴與漣漪。一幕幕令人懷念不已的畫面,如此珍貴,如此難以回歸我們最單純、最原始的心中。歡樂,嬉笑,困惑,愉悅。緊張、刺激、傷心、難過。驚訝、開懷、呆愣、動容。期待、冀望、高興,還有過去一同創(chuàng)造的美好,歷歷在目。斗大的太陽與月亮輪流起落,廣闊的天空與大地不停更迭,我確信,這不是人為,而是自然而然的平衡。
有一座離我不遠(yuǎn)的城市,在薄如絲的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粉橘色的屋瓦將隱將出,迷濛中別有一番美感,還有種祥和自在無為的氣氛。我靜靜邁開步伐,開始往那座城市移動。淺米黃的城牆,淡天藍(lán)的路燈,還有些數(shù)不盡也看不完的顏色,拼湊成樸實卻絢麗的地圖。兩座城門低調(diào)地挺立著,不高,甚至沒有人把守。或者說,那根本不是完整的城門,它根本沒有門,只象徵性地在城牆之處留下了兩口出入道。在它們之中,牆的內(nèi)部,有我有史以來看過最高、最雄偉、最令人嚮往的建築物,好幾座尖如塔般的屋頂無止盡地聳立,在那之上……
我進(jìn)入城市,踏入人潮聚集的廣場。男女老幼紛紛前來,自然地綻放笑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來跟我打招呼。男生們多穿著輕便的米色上衣,搭配各種形形色色的褲子,簡單而注重整潔;女生們則花樣更多了,獨特性之高讓我依稀覺得每一個人都具有獨一無二的裝扮,絕不會有第二位一模一樣的衣著。他們充滿好奇地看著相對於他們而言奇裝異服的我,同時某些女生也展露她們澎湃熱情的長裙……
廣場中央,立著一座閃亮的柱型藝術(shù)品,從市民口中得知那稱為「靈源」。原本我以為那只是單純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但當(dāng)黑夜緩緩降臨,它卻散發(fā)出無可比擬的光芒,將整個廣場映照得更有說不出的,原始與現(xiàn)代感交錯的風(fēng)味。市民們輪流引吭高歌,搭配著其他人準(zhǔn)備好在一旁木桌之上的豐盛食物與水果,儼然一場超大型的「營火派對」。食物的香氣、水果的色澤,遠(yuǎn)遠(yuǎn)在我的意料之上。有一位女子,跟著輕快的樂曲,把我一同拉入舞群之中。一開始我還在擔(dān)心跟不上節(jié)奏,但不知為何,手腳竟和諧地與他們?nèi)跒橐惑w,數(shù)以百計的舞群圍繞著靈源越跳越起勁。時間,在這情景之下只是一個不具任何意義的名詞……
原來,他們天天都如此,白天各為其事,晚上相聚而樂。
好美。
這裡是哪裡?我不清楚,也不重要,在唱歌跳舞盡情吃喝的同時,我不再想起我曾經(jīng)是誰。
一個新的世界嗎?
熟悉的第二樂章又迴盪在我腦海中,緩慢而莊重,沉穩(wěn)中帶有淡淡的哀傷。
市民一個一個收拾完畢,魚貫離開了靈源照亮之地,進(jìn)入了黑暗進(jìn)入了未知進(jìn)入了視線之外的地方。很快地,我又剩下孤獨的一人。
他們,都到哪裡去了?歡愉聲與美食佳餚前一秒仍然存在,不是嗎?我四下尋找,卻連一個人影也看不見。靈源的燈光正在緩緩趨暗,視線愈來愈小,也愈來愈模糊。我快看不清自己了。我再也聞不到食物的香氣,看不見水果的色澤……
連我,也即將要消失了嗎?
一片漆黑之中,悠揚的新世界第二樂章仍在。只是無邊無盡……
我愣了許久,想通了,決定睜開我的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