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花:憂鬱的阿希斯先生。【老安中心】
世界存在無數生命,而他只是難以計數的分母之一,這麼形容或許不夠特別,但他不認為有何值得一提的。
一旦背過身,又剩下他獨自一人。
當凌晨兩點的鐘聲敲響,他徜徉在分針秒針迴盪出的風與天空之下。
衣物在風中獵獵作響。
孤寂的冬夜,香芬的黑咖啡為夢遊者獻上了唯一的慰問。
粗曠而原始,深邃的耐人尋味。
如同他與他人之間的關係,永遠停留在猜謎的階段中。
像他這樣的存在,連時間種族都無法撼動、或許是視之不理。
一種不像是笑的笑出現在唇角。
他不識得死亡的滋味,因為他有著不會停止的時間,只能背負著越來越龐大的過去。
千年的記憶,藏在胸口深處,無法昇華,化存結晶,沈重,卻有著讓人安心的溫暖。
也許能遺忘是幸福的。
他常伴隨著明月,孤寂無語地遊蕩,直到月亮在他耳邊細語。
『旅人,我知道風將吹往何方。』
於是他尋找,遠遠望見一盞幽幽燈光,薰釀出一壺過往。
超越千年的生命,卻未曾遇見一個亭子讓他坐下,暢飲。
綿延無盡的道路,足聲遠去、叮嚀的細語飄散,永遠不能的失之交臂。
灌木、飛鳥、到精靈的笑語。
他們都難忘昨日,而失卻明日的未生。
哥德式的尖塔建築像是眾生朝天伸展的手,攀望祈求著憐憫。
如果時間能夠重頭,他會修正那千年前的錯誤嗎?
這個問題只能換得一絲失卻相信勇氣的微笑。
他不會難過,也不會流淚。
如果造物主真的有給予他所謂的生命終結,那麼……
想就這麼死去。
一個人,安靜地。
「阿希斯,醒醒,要是這樣睡著會死掉喔。」溫暖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
臉上的冰冷被拭去,他睜開了眼,精靈銀白的髮幾乎讓他誤以為是紛飛的霜雪,但卻柔軟不已。
「拜託你別像亞那那樣睡在雪地裡。」額上抽著青筋,擰著眉頭,黑髮的男子一邊用著冷漠卻又微亮的聲音教訓著人,一邊將保暖的毯子被覆到那個剛剛躺在雪地裡,竟然還沉沉睡去的傢伙身上。
一旁的精靈絲毫未覺友伴略帶吐槽意謂的話,認同地點著頭,秉持著善心地說:「對啊,阿希斯你身上有傷,等你傷好,我們再一起享受窩在雪地睡覺的感覺吧。」
早已從夢迴中清醒過來,安地爾聽到精靈的說詞,忍不住揚起了個笑。
「好啊。」聳聳肩,完全縱容著精靈的脫線少根經。
另一頭的同伴則是送來了一記眼刀,抓狂不已地說:「你想死,我現在就送你上路,不用等你自殘。」又不是精靈,睡雪地是想死嗎?
難得的暢快,於是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開眼,狹長的藍金色眼眸動了動,眼前不見妖師、亦也不見精靈。
又是一個惆悵夢遊者的失神。
端起盛裝黑色咖啡的杯子,輕觸唇邊。
他凝望。
時間刻盤上的痕像是命運的輪盤。
他還不懂。
他還不懂。
他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麼?
他一度以為有人需要他,一度以為自己是應該存在的存在,但除了那早已化成過往的兩個人,他在其他人眼中,看見的永遠都不會是『他』。
安地爾。
失卻了曾經那兩者的界定,他也忘卻了許多東西。
他忘記自己曾經覺得飄雪的灰色天空很美。
他忘記自己曾經覺得凡斯的黑色背影很可靠。
他忘記自己曾經覺得亞那的輕揚的聲音令他開心。
後來他只記得掛在頭頂上的天空是沈重的。
將手上的飲盡的咖啡紙杯精準地拋丟進垃圾桶。
凌晨四點的鐘響。
憂鬱的阿希斯先生,轉過公園的鞦韆邊,沒人聽見孤單鞦韆的嘎吱搖響,被留下而孤單地說:
我呢!
那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