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女人心，海底針，我原以為這話只適用在那些迷上渣男渣女的少男少女上，卻未曾料到，連恩妃這款成熟穩重的女性也如此神鬼莫測……我覺得上次演戲演得挺好的呀？我也只是說說浪漫騷話，沒有越矩的語言或肢體接觸，她怎麼這兩天都對我這麼冷淡？』
午休時間，姜維迦來到許恩妃辦公室，他捧著一碗熱湯笑著走來：「嘿——我買了羅宋湯給妳哦，對面餐廳的俄式原味配方，加酸奶油的。」
許恩妃眼睛沒離開桌面文件：「不用了，謝謝。」
姜維迦放下湯，堅持放上湯匙：「不是妳讓我吃得健康點的嗎？為了慶祝我今天終於結案了一個困難案子，來，維迦作東！加酸奶油的哦。」
許恩妃只瞥了眼他：「容我提醒你，桌上有許多紙張和電子儀器，如果湯水打翻了，後果不是你或我可以承擔。」
姜維迦抿起嘴：「怎麼啦，是我上周末做錯了什麼嗎？生氣呀？」他靠過去，拿叉子末端戳戳恩妃的臉，「不要生氣了嘛，人家也是到場才知道要配合，經驗不足，只能講些聽起來很假的話嘛。」
許恩妃馬上撥開他：「如果你不離開，就請容我先行失陪了。」她抓起手邊幾份文件，起身便往門外走去。
「喂！別這樣嘛，至少吃一口，我特別請店家加酸奶油的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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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姜維迦在走廊捧著羅宋湯吃，一邊和周辰聊著有關許恩妃的事。周辰聽完，拍腿大笑：「哈！你真的很不懂女生耶。」
他揚眉：「我？怎麼可能，我可是情聖專家姜維迦，我也是交過一、兩……很多個的。」
「主要是你想太多了，有時候事情很簡單的。」周辰笑著：「人家恩妃主任都請你演男朋友了，你覺得這說明什麼？」
「不可能真對我有意思吧？」他指著自己，滿面疑惑，「我一開始有想過，但她前男友是主管級的，聽她爸媽也說她對年下的沒興趣，何況她還是個整天講職場界線的女孩，說不過去呀。」
「情感又不是在找商業合作，怎麼就要主管級了？我告訴你，在我們外人眼裡呀……」突然，周辰看見輝哥急沖沖的走來，「組長，怎麼了嗎？」
輝哥腳步匆忙：「抱歉打擾你們，維迦，待會到小會議室找我，有要事找你討論。」
『好了，現在禍不單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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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維迦一關上門，先聲奪人：「大哥你是了解我的，這個月我是一句粗話都沒罵。『請』、『謝謝』、『對不起』，禮貌三式更是不離嘴，組員歷歷在目，連紀畢琪和吳妍這兩個問題兒童，我都好聲好氣的忍耐了哦。」
輝哥癱坐在椅子上：「上週你有去支援社交館的活動，職位是服務前臺，對嗎？有參與的藥癮者投訴，說在服務前臺想諮詢毒品知識時，講沒幾句話就被你沒耐心地大罵髒話並趕走了，他現在氣得要向市政府秘書信箱投訴陳情。」
姜維迦睜大眼：「我？怎麼可能，就算三個月前的我也絕不會幹這種事的。」
輝哥嘆息：「我也相信你不會，但當時就你一個人負責服務前臺，而且他說了是金褐色亂短髮的男生。」
姜維迦直呼：「金褐頭髮亂亂的人這麼多，怎麼就我了？」
輝哥搓著臉：「確實可能有誤會，但我們主管怕事情鬧大，所以要先內部檢核。接下來幾天你可能會被約談，要心理準備。」
「不是呀，我那天根本不記得有人來問什麼毒品知識。那天我無聊到發呆，還巴不得有人來問！」
「你那天有暫時離開並請人頂替嗎？如果沒有的話，實在很難找出別人。」
「到底是誰……不行！」他急忙地跑進辦公室，找上大姐頭朱俐：「大姐，上周四你也有去社交館，那天我沒有態度不好，辱罵任何人吧？」
朱俐知道他在說什麼，尷尬地回應：「我相信你是不會那麼衝動，但你那天看起來很累，可能真的是不小心讓誰誤會了吧？」
姜維迦又問她後方的大媽陳黛西：「我平常都只是兇兇自己人，沒對外人這麼白癡吧？」
陳黛西皺著臉：「我也相信你啦，可是那天很混亂，沒有人看到耶。」
他摀著腦門，咬著牙：「可惡，簡直是抹黑加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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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維迦沒有被約談，但，隔天的家訪行程被告知完全取消了。
「什麼？我已經和個案們都約好時間了耶！」
輝哥同樣無奈：「我已經幫你跟上面反應過了，但他們還是希望你先不要外出，留在中心裡。」
「他們甚至不確定真相，直接這樣處分我？太過分了。主管在辦公室嗎？我這就去找他！」
「維迦你先冷靜，主管們去外城市開會了，下周才回來，現在也不是懲罰處分，只是有些擔心才暫時中止公出。」
「這擺明了是相信外人也不相信我！我得找個人……恩妃，她最常監督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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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姜維迦在另一端辦公室走廊上找到正在與同事說話的許恩妃。他立刻衝去，雖然沒開口打斷，但其他同事都退卻三步，許恩妃也察覺有異，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試著小聲一些，但仍能讓所有人聽見：「有人檢舉我，說我在上週活動辱罵個案，但根本沒有任何證據。現在主管人也不在，我沒得解釋，他們倒好，給我設下種種限制，強制禁止我公出家訪。但妳是我的形象監督，妳會相信我吧？」
許恩妃向旁邊看了一眼，周遭人便自覺散去。她說：「我不在場，不過我確實未曾見聞過你對個案失控，但既然貴局主管裁示，也只能遵從。」
「那我有什麼能做的，我今天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失蹤三個月的藥癮者，結果現在強制取消，萬一他又給我消失三個月怎麼搞？」
「先不論事件真偽，主要是主管下令，但沒有做出任何懲罰的話，已經是最好的處置了。」
「妳……聽著，我可能有點跳針，但容我我重新整理整理：第一，我沒有做任何他們說我有做錯的事情。第二，檢舉的人根本沒提出任何可靠的證據。第三，我的正常工作因此被受限了。第四，限制我的主管也根本不在，我根本沒人可以解釋！」
「你希望怎麼做？」
「再怎麼樣都不能強制取消我的家訪行程呀，萬一放對方鴿子導致關係惡劣，他們不願意再被我們關懷呢？」
「找組長吧，讓他在你身邊跟著你監督，除此之外，我已經無能為力了。」
姜維迦深呼吸一口氣：「妳……妳相信我吧？」
許恩妃看著他，一會才開口答出：「我的信任與否，和現在的狀況沒有關係。」
姜維迦更咬緊牙，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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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妃確實幫我想了個方法，但我承認，我也敏感，我感覺她的態度不是特別友好，我還是想不出，我到底做錯了什麼惹上她了？不得不說，她不肯直接說相信我，讓我非常受傷。』
姜維迦再次請求了組長輝哥，想繼續進行家訪，但仍被婉拒，不過取而代之的是，可以邀請有空的個案親自至藥癮中心面談——前提是：「維迦，我和上面商量過了，折衷的方式是我先親自聆聽你訪案狀況，剛好，我也很久沒有督導你的工作狀況了。」
於是，姜維迦在諮商室中與他的個案蕭柏倫談話，而輝哥就在屏風後面聽著。
姜維迦對著個案微笑，鏡面反射的表情，比溫和許多：「蕭柏倫先生，您好，因為一些……內部行政問題，這次訪談會有一位督導在後面監督我，請問您能接受嗎？」
蕭柏倫是個黑捲短髮，身穿長版薄白衣，墨紋長褲的陰柔男子，他檢查著自己的指甲，漫不經心地回答：「都行吧，反正是法院讓我來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是嗎？」
「先謝謝您了。」姜維迦點頭，一邊紀錄一邊問：「那麼，工作的狀況還好嗎，收入足夠開銷吧？」
蕭柏倫仍相當隨意：「還行吧，我是保險業務，績效好，收入自然高。我入職三年以來，每年都是位居公司前五名，你說呢？」
「想必也是實力堅強，足夠專業才能高枕無憂。」姜維迦接著問：「那麼工作的忙碌，會影響到你和家人相處嗎？」
「什麼家人？只有一隻貓在而已，父母老早就離婚了。」
「那一定很辛苦吧，是誰負責照顧你的呢？」
「我外公和外婆，前兩年都去世了。」
「會有點孤單嗎？不過聽起來是幸好還有貓咪陪伴。平常都有好好照料牠吧？」
「我一個人住，不然你養嗎？」
「啊，那這樣出去工作或有事情時，會有其他朋友幫忙嗎？」
「也是會，但牠挺獨立的，沒人照顧在家也處得很好。」
「那如果在家用藥，貓咪聞到氣味會有反應嗎？」
「我不會在家用，我都……你是想套我的話嗎？」
「我們是藥癮輔導機構，不是警察，談話完全只是諮詢，除了自殺、家暴、性侵等議題需要通報其他中心，所有內容都不會跟外單位透露。」
「哼……反正我只有在外面約砲的時候才會用，只用過冰毒。」
「原來是提升性行為所用，那這次勒戒出來，還有再使用過嗎？」
「還是會吧，但我男朋友他不喜歡我用，有比較克制了。」
「哦，也是交友軟體上認識的嗎？」
「不是，以前同學，最近酒吧碰上的。」
「頗有緣分呀！以前的同學，現在又碰上，你很常去酒吧嗎？」
「不常，那次也是有朋友找，不然平常我習慣在家喝。反正也是喝威士忌。」
「很多人在家喝酒也會抽菸，注意室內吸菸尤其危險啊。」
「我不抽菸，只會捲菸草。別誤會，不是大麻……你對每個人都問這麼多嗎？」
「是呀，我是個輔導老師嘛。但，你願意回答，我也是很感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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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分鐘後，姜維迦將完成的訪談記錄報告交給輝哥，輕嘆一口氣並說：「還行吧？家庭、經濟、人際、健康、用藥史，全都問出來了。他說他會為了伴侶停藥，但我覺得還是會復發再用。聯繫地址和電話也都在下面了，滿意度他也填『非常滿意』，我應該算沉冤得雪了吧？」
輝哥點頭，小聲地說：「你和剛進來時比，真的進步了很多。主管明天就提前回來了，我會陪你去釐清。」
姜維迦笑著搖頭：「沒關係，我下午請假了，明天也是。我想可能是我以前太放縱，對同事不大友善，因果輪迴吧。」
輝哥拉近他：「維迦，大家都相信你，只是因為現在局勢動盪，隨便說話都很危險。」
「我知道，但我也真的不喜歡我被指控我沒做過的事情，所以，如果你允許，我先回家了。」說完，姜維迦淺淺一鞠躬，然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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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什麼好抱怨的，我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一個不會改的痞子，即使我克制不罵髒話、多幫助人、做好份內的事，意外發生時，還是不會有人相信我……我懂了，這就是戒癮個案的想法，我可以共鳴了！』
隔天上午，姜維迦在廚房煎著鬆餅，跟著手機音樂哼著小曲，突然連續十聲訊息提醒如機關槍襲來，他嚇得鬆餅差點翻面到地上。
點開手機，是輝哥傳了十則「有消息了」、「請打給我」之類的訊息。姜維迦無奈地回電：「輝哥哥，你知道我今天休假吧？」
藥癮中心這端的輝哥笑著急答：「找出是誰了啦！你記不記得有一名個案叫做『易王湋』，是一對都有用安非他命的夫妻，還有剛出生的孩子，後來被社安局強制安置的那位？」
「記得，一對狗男女，在有嬰兒的屋內用毒，家裡都沒奶瓶和奶粉，小孩被安置後還天天投訴我們破壞他家庭。哎，但他不是被抓去勒戒了嗎？」
輝哥看著文件，笑呼：「出來了啦！有人建議我去調查檢舉你的那封信，結果發現他的帳號和之前投訴我們的長得很像，結果在網路上隨便一搜，發現就是他常用的網路名稱。而且他當天根本就不在赤潭市內，所以不可能被你辱罵。」
「王八蛋，這老賊真是賊心不死，有勇氣搞我，沒勇氣好好養小孩。那，現在主管應該安心了吧？」
輝哥繼續笑答：「沒事了，主管也記得那位先生的劣行，你的所有限制也都被取消啦！哈，真是辛苦你了，這種事情我們也真的很少遇到。」
「謝謝你，但話說回來，是誰建議你去查那帳號的？」
輝哥看向一旁，無聲地和某人確認後，才答：「我也忘了，但很多人都提過可能是惡作劇，只是最近活動多得忙，所以大家都忘記先調查來源了。」
「哦……謝了。嘿，我晚點再打給你可以嗎，我煎餅快焦掉了。」
輝哥直呼：「趕快用餐，已經快十一點了，拜拜。」掛掉電話後，輝哥才又笑著對一旁的人說：「這孩子也是不容易，遇到這麼困難的個案還遇上這種事。真的很謝謝恩妃主任，還特別提醒我們要去查查檢舉信。」
一旁的人，正是許恩妃。她同樣微笑著點頭：「我相信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