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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回提要:
葴何得意獻情報,顓頊占卜為剷敵。
借刀殺人除兩者,極光一施魂飛起。
玄淵城內結起一盞盞的銀白燈籠,與城外的繁星湖相應,絲毫不比高掛於空的明月遜色。城內未見行人,維持一貫的寧靜肅穆,為即將到來的重要場合鋪路。
在卦月閣內,騰空一向以蘊含於漆黑中的智慧光芒著稱,今日多了一件黑袍比美。這是放眼全神蠶族,唯有嫘祖辦得到的工藝成就;而自嫘祖逝世後,再也無人能有此工藝能力。
黑袍底色漆黑如墨,彷彿由名硯所產,隱隱生金光,暗暗撲鼻香,與顓頊喜愛讀書的性格相當契合。它又比一般蠶絲堅韌,並有助於施術。
這是嫘祖祝福顓頊繼承神蠶族族長所製,顓頊習慣在重要場合穿著它,表達對嫘祖的緬懷。
顓頊撫摸黑袍,內心百感交集。從少昊手中繼承共主之位是他的心願,但在這種情況下實踐,他並不以為喜。
「脩弟還沒來……」
他素來謹慎,逐一確認並預習,都是確保儀式順利舉行;他將從玄冥得知其與少昊討論的狀況。
護衛在門外輕聲表示:「大人,長老葴何請見。」
「……」顓頊眼神一斂,不欲在此時節和長老們周旋,但他透過葴何探聽情報,不適合不見。他調整語氣:「請他到房內稍待。」
「是。」護衛聽命。
顓頊換穿另一件長袍,即是和葴何見面的固定裝束,連脖子都藏入衣領內,盡可能減少肌膚外露的面積。如果可以,他很願意再戴上一只面具遮臉。
他調整儀容,在出房前特別留下一張紙條給玄冥,才從容到指定的房間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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葴何一如往常跪坐於席上,以長輩自居,背脊不算直挺,態度高傲。
顓頊跪坐於主位上,不疾不徐地問:「長老,請問何事找頊嗎?」
「幾天後就是共主交接儀式,你做得如何了?」葴何問。
「一切順利。」顓頊予以模糊的回答。
原本,依少昊的推斷,長老群應對共主讓位一事焦躁,至少任升、僖榮都有表達「關懷」,但葴何不為所動,只因他認為掌握了顓頊。
顓頊默默觀察葴何,其不似關心共主交接儀式,不明白特地前來的原因。
葴何滿意顓頊狀況外的態度,悄聲說道:「我這次前來,是要告訴你一件大事。」
顓頊不作猜測,逕說:「頊洗耳恭聽。」
「之前伏羲與共工軍聯絡一事,你可聽說過?」葴何故弄玄虛提出早已家喻戶曉的老情報。
顓頊不受葴何態度影響,平靜回應:「略有耳聞。」
「目前戰況危急,伏羲還拒絕出兵援助,搞不好已經跟共工訂了密約,你得早做處理啊。」葴何語調激昂幾分。
「……伏羲是共主的至交,長老多慮了。」顓頊謹慎應答。
「將來你與共工開戰時,倘若伏羲存有異心,我等將死無葬身之地。」葴何嚴肅地說。
顓頊對葴何舊事重提頗為不解,僅是沉默以對。
「別忘了,少昊對共工如此禮遇,還不是差點死在他手上。你跟伏羲並無交流,怎能相信他沒有異心。」葴何直白表現對逢律的敵意。
葴何染指東方大地的企圖可謂人盡皆知,但以如此粗陋的手法未免小瞧顓頊;顓頊也不信他的腦袋如此空蕩,直接詢問:「長老意欲何言,就別戲弄頊了。」
葴何揚了得意的笑容,侃侃而談:「我接獲消息,相柳到了千華夢地與伏羲相見,時間還不短。」
「長老神通廣大,連千華夢地的事務都能知曉。」顓頊對此情報半信半疑。
「我經營東方這麼久,自認對千華夢地的溝通管道還算通順。別忘了,上次浮游,也是我先提的。」葴何絲毫未有猶疑之色。
「我已封鎖多數的登天點,敢問相柳是從何出沒?」顓頊不敢說盡封登天點,但也掌握了八成以上,仍讓相柳如輕煙溜了上來。
葴何哈哈大笑,輕鬆回應:「任地不是正式的登天點。它本是變蛇族的棲地,我故意不治理,誘使相柳從此登天。」
「……」顓頊沉思後點了頭。
「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出去了。上次是浮游,這次是相柳,伏羲究竟安什麼心,你不擔心嗎?」葴何反詰。
顓頊低下頭,眼底漆黑一片,正瀕臨情緒爆發的界線。
上一次,在少昊的保證下,顓頊勉可接受逢律是思慮不周;這一次,除了次數問題,更是使者的階層問題,他很難再為逢律著想。
「共主交接在即,若這件事曝光了……誰還會聽令呢。」葴何火上加油。
顓頊幽幽而說:「長老的意思是……」
葴何慷慨激昂宣示:「討伐伏羲,號令天下諸侯共鬥共工!」
先是少昊兵源不足震懾,再受魔化太陽之摧殘,諸侯表面聽令,私下各懷鬼胎。逢律身為少昊之友,未在第一時間宣告忠誠,本就提供諸侯不服之口實,又屢次與共工軍交流,更難脫通敵之嫌。
葴何坦承了目的,因為即將繼位的顓頊無法承受逢律接見相柳的後續效應,必須立刻做出決斷。
顓頊刻意看了葴何一眼,葴何意會雙眸的存在,趕緊移開了目光。他放下身段,帶些企求的心情而說:「頊確實需要長老的鼎力相助。」
葴何大喜若望,急迫表示:「你早需要我們的協助了,相信兄長們也很願意幫助你的。」
顓頊搖了頭,平靜地說:「頊有一計,不僅達成目的,亦可讓長老獲得震懾東方大地的威望。」
「……什麼意思?」葴何疑惑地問。
「頊願助長老除去伏羲。事成,一切功勞盡歸於你。」顓頊以堅定的眼神望著葴何。
「這、這我怎麼……」葴何因訝異而忘記避開顓頊的目光。
「伏羲因東方天帝的契約,在東方大地是接近無敵的存在,但只要離開東方大地,他就只是實力出色的術師。頊有把握將他引出東方大地。」顓頊說明。
「即使這樣,我與他的實力也……」葴何早知逢律的實力,不然怎會隱忍至今。
顓頊輕吐一口氣,輕聲問:「長老有否聽聞煞仙根?」
「煞仙根?!那不是傳說中的植物嗎?」葴何大驚。
煞仙根,生長於北方極寒之地,須以特殊的靈氣灌養而成,熬汁服用得封鎖仙氣的流動,本用於安定紊亂氣息,後被用於克制仙人,而有「煞仙」之名。
「頊正好收藏一株。若讓伏羲飲入藥湯,便能封鎖其泰半的仙氣。」顓頊道。
「即使一半也……」葴何怎不願獨占功勞,但此事太過冒險了。
顓頊再吐一口氣,勸說道:「以共主之實力,遭共工設局亦不免耗盡氣力,何況是中了煞仙根的伏羲呢?」
「你說……少昊他……耗盡氣力了?」葴何雖知少昊古怪,但不曾想過此事。
「咳……」顓頊輕嘆一口氣,委屈地說:「他不僅耗盡氣力,窮桑兵力亦不足,現在的情況……可謂伏羲掌控了整個東方。」
「他怎麼可能掌握東方!是當我不存在嗎?!」葴何大怒。
顓頊眼神一閃,進而說:「以東方為根據地的有力諸侯,其實只有共主、伏羲及長老……雖說九招殿離東方不遠,但他跨足到東方大地,恐怕不適當吧。」
葴何怒拍腿,大喝:「你呢!你不也離東方很近?」
顓頊拱手而說:「頊一向重視大地自治,在即位為北方天帝之前,便已將深水潭的統治權移交給重黎。頊若在意東方,又怎會鼓勵長老出擊呢?」
葴何別過頭,不悅地說:「……誰知道你是不是坐收漁翁?」
他明知顓頊的提議胡鬧,內心卻鼓譟不休--確實,這次豪賭成功的話,他將名正言順擁有整座東方大地的統治權。
「長老,你若不信煞仙根,頊可先預熬一些藥湯給你確認效果,至於引敵……你不好奇頊的做法嗎?」顓頊撫著右臂,將痛苦的神情藏在恭敬的態度之下。
「……你要怎麼做?」葴何挑了眉,姑且聽之。
「伏羲表面仍與共主交好,頊代傳共主命令,他不服即是抗旨,他服亦可以接見相柳否定之,怎樣都為長老的行動取得了名分。」顓頊說明。
葴何想起天帝與屬神間的密切關係,憂慮地問:「他……不會帶重過來吧?」
「東方天帝出行,屬神必須留在東方大地待命,此點不必擔心。」顓頊已排除兩人同行的可能性。
葴何盤起手,開始思考利弊。他苦尋扳倒逢律的機會許久,但其有少昊作後援,他幾乎著不了力。現在,準共主顓頊有意改變此氣象,他又欲施恩顓頊以求長足的發展--他其實想獨占所有的功勞。
顓頊拱手,明明咬著牙,又得維持平穩的語氣:「頊資淺望輕,雖蒙共主青睞,實不得諸侯所容……有長老的相助,頊才得高枕無憂。」
葴何怎不知顓頊勢單力薄,這正是他押寶顓頊的原因。他猶疑地說:「你……你先讓我看看煞仙根,我再回答你。」
「頊現在就讓你看,但……請答應頊一件事。」顓頊以堅定的眼神盯著葴何。
「……什麼事?」這次葴何記得閃避眼神。
顓頊按住左臂,冷靜地說:「此乃頊與長老的秘密協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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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冥持信到顓頊的房內,隱約嗅得奇異的藥湯味。他推開門,看到顓頊半趴在軟墊上,一臉疲倦。
他尋找氣味的來源,發現放在木盒內的煞仙根被截去小角,漆黑的藥湯則放置一旁。這株煞仙根是他獻給顓頊的貢品,疑惑地問:「……你喝了嗎?」
「我沒喝。」顓頊懶散回應。
「那你拿它出來做什麼?」玄冥順手闔起木盒。
顓頊勉強坐起身,嚴肅地說:「脩弟,我決定做那件事了。」
「……」玄冥靜待顓頊說明。
「葴何剛才告訴我,伏羲這次和相柳見上面,以天界訊息傳播的速度……我決定出手了。」顓頊道。
「……你使用你的力量做了什麼?」玄冥警戒地問。
「借刀殺人。」顓頊冷靜回應。
玄冥眼睛微睜,對短暫離開就發生這等大事震驚不已。
「這件事由我主導,你只需為我做件事。日後,伯伯提起,我會負起全責。」顓頊本應先和玄冥討論,但事出緊急,先斬後奏。
玄冥握緊拳,青筋盡浮,怒喝:「你怎將力量使用在這種地方!」
顓頊點了頭,默默接受玄冥的情緒發洩。
顓頊對逢律拒絕出兵始終耿耿於懷,但玄冥不料他突然下定決心,因措手不及的情況而顯得狼狽。
顓頊當玄冥同意了,開始說明:「我後日行動,會在設宴地點附近確認,請你盡量拖住伯伯,別讓他來找我。」
「……你這次為何如此焦急?」玄冥對一向冷靜自持的顓頊竟如莽漢的行徑不解。
「共主交接儀式在即,我得在即位前解決這個問題。」顓頊眼神一暗。
「他是父親的至交,你執意動他,讓父親如何做人!」玄冥得在知情的情況下拖延少昊,形同協助殺害逢律。
顓頊幾乎吼聲而出:「他不顧伯伯危急的局勢,也不念現在戰況之艱辛,我為什麼要為他想這麼多!」他激動的態度隨即牽動傷口,咬緊了牙。
「……」玄冥對眼前的顓頊感到陌生,不禁沉默了。
顓頊隱藏不了吃疼的痛苦姿態,惡狠狠地說:「脩弟,不要逼我對你使用力量,難道非要我下令你才要做嗎!」
他的固有能力「占卜」,是以自身為卜具,以仙氣刻傷自身,以此影響到受術者的心念。原則上,受傷越重,效果越好,但也受意念堅定與否和彼此力量差距而有折扣。
葴何對逢律本就有取而代之的想法,以占卜催動心念較易;他又僅顧念顓頊的雙瞳,沒發現到其暗中使用力量。
顓頊一旦使用力量,就不容回頭;玄冥無奈,但非不知道他的心情。
「……只要拖延父親就好嗎?」玄冥問。
「至少拖上半天的時間,帶伯伯走完整場儀式應該就行了。」顓頊因玄冥讓步,態度緩和許多。
「你那邊……都確認好了?」玄冥不太安心。
顓頊避開玄冥關懷的目光,冷淡地說:「你管住伯伯就好,我那邊會自己想辦法。」
「……我知道了。」
根據玄冥對顓頊的瞭解,顓頊現在還有七成的力量,未必能完成這次的任務。他很難說明是希望或不希望成功,懷著複雜的心思接下任務。
顓頊點了頭,任玄冥自行離開。他看向煞仙根,口中唸唸有詞:「藥湯味道太過濃郁,還得隱藏一下……」
他掀開袖子,兩隻手臂密密麻麻的傷痕觸目驚心,如火舌一路蔓延到肩頸;不僅疼痛,更是壓抑可使用的仙氣程度。他絕不能讓外人發現這件秘密。
玄冥出門靜思,同樣喃喃自語:「原來……你那麼慌亂了。」
他神情黯淡,對身為屬神卻無法為其天帝分憂解勞,感到極其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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顓頊濃縮煞仙根的藥湯,將其混入濃烈的酒內,佯裝成一種帶有苦澀風味的成熟美酒。葴何滿意顓頊的改造,認為逢律不會發現酒中的玄機。
葴何在北方大地的境內設宴,此處樹木不多,幾由巖石構築,適合藏匿殺手,有效封鎖路徑,並預防逢律使用增幅之力請求植物的幫助。
顓頊規劃逢律逃跑的路徑,不出席,藏身於北方和東方的邊境中,作為最後一關,絕不讓逢律逃回東方。
這裡有座湖泊被高山抵住,適合他行事。
「……時間到了。」
計畫的第一步由他開始。他在湖中釋放些許力量,製成一個意念體,向逢律傳達訊息。他可透過湖光的反射,得知現場的情形。
黑影迅速穿梭,不知不覺潛入千華夢地內,只為尋找逢律的下落。顓頊原以為要費些勁才能穿過屏護,但天助他也,逢律不在華胥之樞,而在千華夢地的繁木道整頓植物生態。
黑影刻意放慢速度,避免引起逢律的警戒。逢律發覺陌生的仙氣,迅速轉身,警戒地問:「……是誰?」
「抱歉突然來訪,在下奉共主大人之命,來請東帝大人前去一晤。」黑影道。
「……為何摯兄不直接跟我說?」逢律不喜歡這種傳令的感覺。
「共主之位已經移交北帝大人。」意念體回復。
「摯兄……怎麼會?」逢律難掩驚訝,久久沒有回應。
「東帝大人?」黑影尋求逢律的回應。
「我知道了。」逢律道。
黑影帶領逢律抵達設宴點後,即退到遠方消散。從此,顓頊僅需透過湖泊的反射景象和仙氣流動,便能略知在場情形。
依計畫安排,葴何會將誓約書交給逢律,請其確認共鬥之決心,事成喝杯酒作為和好的證明。顓頊巧妙玩弄時間差,從逢律對少昊失去共主之位的在意程度,姑且認為逢律不會當場否決誓盟。
顓頊微閉雙眼,等待時機的到來。
祥和的盟約突然變成了謀殺大會,葴何下令圍殺逢律,瞬間興起各式的仙氣。
顓頊抬頭一看,許多裊裊的銀白靈魂飛入天際。逢律傲人的仙氣雖然弱了許多,仍十足十激起他的警戒。
「不愧是東方天帝……」
顓頊握緊拳,評估逢律的殘存仙氣的強度;他非常清楚葴何與其部屬不可能對付得了逢律。
他撫著臉頰,咬著牙,硬是戴上了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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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
逢律突破葴何的包圍網,獨自疾行,一心逃回東方大地。他喘氣聲頗大,切實受藥效影響,消耗大量的仙氣。
一道黑影倏地出面,逼迫逢律不得不停下腳步。
戴上面具的顓頊,倨傲現身於逢律的面前,幽幽地問:「……到底是我高估了長老,還是低估了你呢……東方天帝。」
「你是……為什麼……」逢律從面具形式,知曉顓頊的身分。
顓頊脫下面具,在俊美的容貌下,左側臉頰下有道特殊的刺青,深邃的雙瞳眸子彷彿能將人吸納於深海之中。
「你身為東方天帝,一舉一動都牽動諸神的立場,在這種情況下只想保留實力,就是你的罪。」顓頊輕易安了逢律一則重罪。
逢律嚴肅盯著顓頊。
顓頊伸出手,帶著強烈的厭惡之情,冷聲道:「……最後,竟然還是得由我下手。」他慍怒說著:「用這醜陋的姿態!」
他早在逢律來前,便已聚積大量的仙氣於他的武器「極光」上。極光是由生長於極北幽深之地的極天蔘所製,當儲存豐富的仙氣後,便會發出媲美北極星光芒的銀光。
這道仙術波,強度之強,讓逢律無從回擊,眼睜睜遭到其吞噬。
這是顓頊的絕招,若是失敗,他就無招架之力了。
理論上,逢律已遭仙術波吞噬,但顓頊不敢放鬆,嚴防逢律的出擊。
沒有出現顓頊預想的模式,不論是突發的攻擊,或是尖銳的哀號,最後只聽到逢律的厲聲指控。
他來不及聽是什麼,或說也沒興趣,即見仙氣波散逸後的奇異情景--
清澈透亮的仙氣凝晶正包覆著一個銀白美麗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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