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李海燕女士正坐在醫院走廊上如坐針氈。
她最小的孩子榮耀，如今已經快五歲了，但她不論怎麼教，他都不會講一句話。她為此詢問過所有認識的幼教老師。要知道，透過她的關係與人際網路，能找到的，都是很出色的幼教老師。
「叫媽媽。快啊，榮耀，叫媽媽。」
要是這樣的事情發生他才三歲時，那還情有可原。而那時的他其實就已經也這個跡象了。
「榮耀！」
他的姐姐，海棠，那時在溪邊和她的兄弟們一起玩水。年紀最大的榮國擔當起了保護弟弟妹妹們的職責，他自己做了一把彈弓，好像隨時都有怪物會從角落跳出來一樣。二哥榮發則跟往常一樣，一個人在角落裡，自己一個人看著蝌蚪。
「榮耀、榮國、榮發！你們看！有條蛇！」
海棠大聲的說，一旁的榮發一聽到就從石頭上滑到溪裡，弄得全身都濕了，還哭了出來。一聽到他哭，榮耀也跟著哭了。
「不哭不哭，榮耀，沒事的，姐姐在。」
當海棠這樣說時，榮國顫抖著拿起他的彈弓，射出一顆石頭，但是沒有擊中那條青竹絲。倒是牠識趣的爬走了。
「我就說了我會保護你！海棠！」
榮國裝作勇敢的轉過頭對她說，好像大衛剛剛打贏了歌利亞一樣。不過這時的海棠還在安撫哭泣的榮耀，而在一邊，全身被溪水沾濕，膝蓋還受傷的榮發自己站了起來，眼睛潤紅，但卻沒有繼續哭了。也許是因為他自己也知道，那沒有用。
「自閉癥。可能還包含中度的智能障礙。」
那位女醫師對徐李海燕女士說。
她嘴裡想說些什麼，但聲音太小了，沒人能聽到。她的嘴角在不住地顫抖，她嚥了幾口口水，然後以著祈求的態度看著她。
「請您再說一次？」
「自閉癥。語言學習障礙。中度智能障礙。目前我們能列出的只有這些，但也許可以進一步的透過心智測驗判斷智能障礙程度……」
那名字是她丈夫跟她一起取的。榮國，榮發，如今終於有了第三個兒子，他們將整個家族，以及中華民國的榮耀託付在這個孩子身上。
他如今不再是榮耀了。
「不用怕喔，自強。」
在聖誕節前的那一週，他的姐姐握著他發冷的手。
「這個新名字的意思是你要自立自強，知道嗎？自強。」
她知道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自己名字的意思了，但她仍然握著他冰冷的雙手，把自己的圍巾圍在他身上。
而他，這個心智年齡永遠停在三歲的孩子徐自強，卻永遠記得她身上的每一絲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