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心裡有事記掛,因此一晚上都沒睡好,隔日天不亮就照樣起來忙活,她心裡實在擔(dān)心,卻知道姐姐們不會這麼早起,自己也只能等著。
就這樣和春芽、紅豆、青竹等幾個粗使丫頭幹了一早上活,中午大家一起坐在廚下吃點心閒聊時,院子裡幾個姐姐也妖妖嬈嬈走來準備用茶食,錦繡姐赫然在列。
朱槿忙忙把手上小半塊桃酥塞進嘴裡囫圇吞下迎上前去:「錦繡姐。」
錦繡正和綺羅、浣紗兩個說話呢,見她特特地跑來自己跟前反而詫異了一下:「是槿丫頭啊,有事麼?」
朱槿實在惦記昨晚李四官的事,滿臉寫著擔(dān)心抱歉:「錦繡姐,我昨兒在妳屋裡衝撞了李四官,趙嬤嬤罰過我了,趙嬤嬤說我得罪李四官就是害了妳,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錦繡一聽就忍不住笑出聲來。
綺羅、浣紗兩個不明究理,笑問:「這是怎麼了?」
「不是什麼大事,小蹄子就這樣自驚自怪的呢,」錦繡笑著對兩位姐妹把昨晚的事略略說一回,又對朱槿道:「妳別聽趙嬤嬤的,她就愛窮緊張,妳也看到李四官昨晚醉得不成樣子,哪會記得誰衝撞了他?」
朱槿還是很不安:「可是、可是我還是擔(dān)心,李四官真的沒有為難姐姐吧?」
看著她滿臉認真擔(dān)憂的模樣連一旁的綺羅都忍不住笑:「槿丫頭不用怕,李四官對她那是捧在手裡怕飛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哪捨得為難她?」
浣紗也湊趣道:「是啊,槿丫頭別替她操心,李四官愛她愛得鬼迷心竅似的,就算再生氣,被子蓋上兩個睡一覺,什麼火也消了。」
一旁幾個粗使丫頭聽見綺羅和浣紗的話互相溜了幾眼,把臉一紅,都在偷偷竊笑。
錦繡聞言也紅著臉罵道:「兩個騷蹄子說什麼呢?在小丫頭面前張嘴就來,也不怕人笑話。」
朱槿聽錦繡姐雖然罵人,口氣倒不嚴厲,表情甚至還有些愛嬌,周圍的人也都渾若無事,便放心不少,看來李四官並沒有因為昨晚的事拿錦繡姐撒氣。
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該鄭重和錦繡姐道歉。
「錦繡姐對不住,昨天都是我不好,趙嬤嬤也教過我了。」朱槿認真道:「我以後一定懂事,絕不再犯這樣的錯。」
目為神牖,錦繡只看她滿眼的天真懵懂就覺得她根本什麼也沒搞懂,但她也不想為難小姑娘家,只悠然道:「好啦,這事過去了,妳別一直放心上,去替我們?nèi)齻€挑些點心茶食吧,我們等等要帶回屋去吃的。」
「我馬上去。」
說著朱槿就急急奔向廚房,她動作俐落,沒一會就裝好三盒點心跑回錦繡身邊。
「錦繡姐,廚下正好做了妳喜歡的玉帶糕;這邊是綺羅姐最愛的菊花餅和松子玫瑰酥;今天宋大嫂沒做浣紗姐喜歡的杏仁果,不過她說她新做的一種千層糕妳應(yīng)該會喜歡,我就給妳裝些過來。」
錦繡、綺羅和浣紗聽著都笑開了,各各接過她手上的食盒。
「好丫頭片子,安排得很周到啊。」錦繡讚她:「才來了這兩天就把我們每個人喜歡的東西都記得明明白白,是個有心的。」
「手腳又俐落又是這樣的好相貌,當粗使丫頭委屈了,」浣紗戲道:「我把妳討了到我屋裡侍候吧?」
綺羅笑罵:「槿丫頭的事白大姐自有安排,妳難道能越過白大姐去?亂說一氣,到時小心找罵挨!」
錦繡也笑道:「浣紗別想著打小丫頭主意了,不過小丫頭這麼伶俐,三天後天河幫在院子裡開宴倒是可以在挽月閣幫著上酒水。」
綺羅、浣紗點了點頭:「到時大宴必定要許多人侍候的,白大姐一定會找槿丫頭一起去。」
朱槿一聽到「天河幫」三個字立刻心頭怦動。
「……是高三爺要來麼?」
「小妮子也知道天河幫高三爺啊?」綺羅抿唇一笑:「聽陳管事說三天後夜裡三爺要帶三十個人來,當晚淮秀院不做其他人的生意,只要好好招呼三爺?shù)目腿恕!?/div>
想起姐姐們接待客人的作法,再想起昨晚看到的,李四官在錦繡姐屁股上掐那一把的樣子……朱槿眼神一黯心頭一沉。
「當天晚上會是哪位姐姐侍候三爺呢?」她低問。
錦繡、綺羅、浣紗一時臉上都露出奇妙的表情。
「小丫頭原來不知道啊,」錦繡壓低聲音:「高三爺常常在淮秀院款客,可是他自己是從來不要人侍候的。」
朱槿眼睛開始有了亮光。
「是啊,三爺這樣有財有勢又有貌的一個人,」浣紗說著就一臉惋惜:「就算是白陪他一晚也有人願意,卻不知為什麼這麼拒人於千里之外,多可惜。」
「我看想白陪他的人就是妳吧,」綺羅笑著又開始損人:「我教妳一個巧方兒,等他這回喝醉了宿在桃花閣裡,妳就摸進去鑽他被窩,到時就什麼都成了……唉喲!」
一句話沒完,浣紗已恨得在綺羅腰上擰一把:「我把妳這滿口浪話的騷蹄子!」
朱槿接著就看到平時妖嬈嫵媚儀態(tài)講究的兩個姐姐一前一後互相笑著追打起來,滿院子裡都是她倆的笑聲。
錦繡笑罵著:「兩個小蹄子還不收著點,一會兒趙嬤嬤知道又該唸妳們了!」
朱槿看得笑了,她很喜歡院裡姐姐們嘻嘻鬧鬧的氣氛。
好容易綺羅和浣紗結(jié)束了追逐,又回到錦繡身邊,錦繡看著朱槿亮晶晶的眼睛也笑了,這小妮子單純得像張白紙,想法全寫臉上,藏都藏不住。
「妳好像很在意高三爺啊?」
朱槿被突然一問,怔了一下,還是點點頭:「嗯,三爺那天救了我和大姐。」
遂把那日在東關(guān)大街上騾車暴衝的事簡單向三個姐姐說了,又道:「他人又熱心、力氣又大,在大街上一說話大家都聽他的,就像我們村長一樣威風(fēng),不過我們村長頭髮鬍子都白啦,他比我們村長好看多了。」
聽到堂堂天河幫的高三爺被拿來跟青苗村老村長類比,錦繡等三人都笑彎了腰。
錦繡逗她:「妳是不是喜歡三爺?」
朱槿臉紅得像顆柿子,不過還是老實點點頭:「嗯……」
三個人又是一陣笑,倒不是嘲弄她,就是覺得小妮子有啥說啥的挺天真可愛。
「唉喲,高三爺要是聽妳這樣說不知道怎麼想呢,」綺羅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淚水,話鋒一轉(zhuǎn)又道:「不過也是怪,高三爺每次來都不要人侍候他,可不知是什麼毛病。」
浣紗眼珠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或許是為了洗白天河幫?總覺得三爺為了天河幫很多事也挺不容易的。」
錦繡搖搖頭:「在天河幫還沒轉(zhuǎn)正之前他就是這樣啦,每次他們一群人來喝酒,總是他身邊的小廝扶他到桃花閣歇下,連小廝都不進閣服侍的,只能在門外等。」
「這麼樣一個大男人卻不近女色……」浣紗突然睜大了眼低聲道:「不會是不行吧?」
綺羅嘆息:「不會吧,這麼俊俏的一個人,真是糟蹋了。」
不行?朱槿懵懂地看著綺羅和浣紗又是促狹又是嘆惋的目光——不行是什麼意思?三爺生病了麼?
「妳們怕是忘了三爺是什麼人了,」還是錦繡出言喝斥:「這種沒影的事妳們倆還敢這樣背後議論,也不怕惹禍麼?」
說得綺羅和浣紗果然不敢駁嘴,錦繡不再看向她倆,只對朱槿和悅道:「別聽妳兩個姐姐瞎說,也別胡思亂想,妳在院子裡好好做事就是。」
「嗯,我一定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