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醒:有些微九周年活動故事劇透。
提醒2:有一點平行時空的概念,覺得哪裡解釋不清的地方通常就是夢之力作祟,不然就是夢王族的神秘力量。我家公主設定請參照這邊。
<以下正文>
有時候、偶爾、幾乎只有一、兩次,在一片漆黑的無星夜晚之中,「這真的是我想做的事情嗎?」的自我質疑會閃過腦海。只有在那個瞬間,我才會想起自己本來只是個凡人,而不是人們口中的「特洛伊梅亞公主」。
?
「……看!是公主殿下!」
「特洛伊梅亞的公主殿下來到艾爾斯托利亞了!」
帶著欣喜的吆喝聲竄入朦朧意識,並不是特別清晰的細微音量,我不禁懷疑自己是否聽錯了什麼。
艾爾斯托利亞?我不是在特洛伊梅亞王城午睡嗎?我什麼時候……
撐開沉重的眼皮,映入視野的並非舒適柔軟的床鋪,而是熟悉得有些諷刺的彩繪玻璃,以及在那之下的木質牆面。
「修瓦爾教會……?」我摸著自己身下的長椅,從指尖傳來的觸感鮮明。
……我在作夢?不對啊,哪來那麼真實的夢?
「痛死了──我是真的上了年紀是不是啊?」我揉了揉僵硬的肩頸,確認腰上繫著的配劍,「你也是這麼想的吧?克璃亞茲。」
不知何時染上和配劍說話的習慣,此刻孤身一人的感受也變得薄弱了一些。
「雖說對於夢王族會遇上很多事的體質已經見怪不怪了啦,但能好好休息的時候,還是很想說聲『放過我吧』之類的。」
稍微伸展過身體後,我一手搭上教會的大門門把。
「總之、先去收集情報吧!」
推開門板,令人懷念的艾爾斯托利亞市街不知不覺間揚起了我的嘴角。
有多久沒來了呢?上一次是和齊艾爾他們一起來的啊……那時候玩得很開心,兄長們還被雷納德陛下抓去練劍,練得刀叉都拿不好,用餐的時候我還差點笑出聲。
「沒想到特洛伊梅亞的公主殿下會選擇艾爾斯托利亞作為『誓盟會』的舉辦國,真是光榮呢!」
沒聽過的字眼與自己的頭銜被配在一起,自然地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差點忘了現在的處境……我是來收集情報不是觀光的啊。
「就是說啊。說是要讓世界上的人民團結一心,明明才在好幾個國家經歷過那麼辛苦的騷動。公主殿下總是為了我們盡心盡力,難怪安維王子對公主殿下那麼專情。」
專、專情?
帶著曖昧涵義的字詞被套在自己和安維身上,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過一想到傳聞的『霧靄』就毛骨悚然,要是艾爾斯托利亞也……」
「霧靄」?是和他們口中的騷動有關嗎?還有他們一直提到的特洛伊梅亞公主,恐怕和我……
「快、快逃啊!」
街道另一頭傳來的不祥聲響立刻讓我繃緊神經,一手放在劍柄上,朝著人們逃竄的相反方向奔去。
「請冷靜下來!按照我們的指示行動!」士兵奮力叫喚,然而陷入恐慌的人民無暇留心他的引導,一味地四處逃竄。
災害本來就容易伴隨著更多的人為意外,再這樣下去,為了「誓盟會」而聚集在市街上的人民就危險了……
鏘──!
響亮的金屬敲擊聲一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目光無一不注視著踩上石造磚牆的我。我高舉著手中的長劍,指向人民疏散的路線。
「各位!請照著士兵的引導進行疏散!公主和王子們正趕往這裡,請大家安心!」
語畢,才剛平息躁動的人民似乎還未反應過來,我隨即又以長劍敲向磚牆,響聲過後,迅速又守序的疏散隊伍才終於形成。
「接下來……」我躍下石牆,負責疏散人民的其中一位身著騎士服飾的士兵也來到我面前。
「非常感謝你的協助!疏散的路線往這邊走!」
正氣凜然的身姿及舉止,不愧為騎士之國引以為傲的騎士團成員。
「不,請你繼續引導大家往安全的方向移動,我要往這邊走。」
我指向不遠處的大片黑霧,有別於我一直以來所對峙的食夢魔或類似的力量,接觸到黑霧的人民並沒有陷入沉睡,而是像催眠般停在原地喃喃自語著不同的句子。
這種異常狀況恐怕也只有王族的力量能夠發揮作用,說得極端一點,或許只有特洛伊梅亞的夢之力才能平息。
「等等!難道你要回去那裡嗎?你回去又能做什麼!」
被當作平凡人民對待的勸阻令我不禁笑了起來。
「這麼說好了,如果是特洛伊梅亞公主,肯定不會對出聲求救的人們坐視不管。不是嗎?」
我沒等待他的回應,快步回到方才的街道,黑霧的蔓延又擴散了一些,沒能及時疏散的人民身上圍繞著黑霧,像是被藤蔓纏上一樣。
在不清楚那些東西是什麼的狀況下,別去碰觸比較安全吧……但也不知道物理攻擊會不會有效,要先用夢之力試試嗎?還是單純的劍刃攻擊?
「思考那麼多也不會有答案吧。」我深吸了一口氣,拔出腰間的配劍,「你肯定也覺得我被哥哥們責怪行事莽撞是情理之中吧。」
斬去擋在去路的黑霧後,暫時消散的霧靄沒多久就又聚集起來,也沒有要減少的意思。
「果然還是得用老方法嗎?」我握緊了劍柄,心裡還有點躊躇。
我的力量還能……
「危險!」
慌張的叫喊聲突兀地出現在黑霧之中,一回過頭,棕髮女性的背影有種難以言說的熟悉感,而在她前方的是一名少年以及即將吞噬他的黑霧──
一道稱不上燦然、不如說是黯淡的紫色微光與劍光一同劃開了他們面前的霧靄。
「所以我才說嘛。」我站在她面前,揚起的笑容或許多了點難以釋然的自嘲,「特洛伊梅亞公主絕不會對人民坐視不管!」
確認青黑色霧靄暫時不會再聚集,我才轉身面對她與少年,並向她微微傾身。
「您有受傷嗎?公主。」
「沒有,我沒事……」她眨了眨漂亮的灰眸,和兄長們相似的眼瞳緩和了我臉上的微笑。
「那真是太好了。」
「公主殿下!」
本以為已經不算熟悉的語調再度出現在自己面前,卻還是能夠馬上認出聲音的主人。
「納比!」她急忙迎向白色毛團,一臉愧疚地低聲和他說了幾句話。
真懷念……以前擅自行動後我也常常像這樣和大家還有納比道歉吧?
「薇希,妳沒事吧?」
跟著納比一起過來的幾名青年中,理所當然的也有艾爾斯托利亞的第一王子。
嗚哇……難怪人民會用「專情」來形容,安維那眼神完全沒有要掩飾自己多愛公主耶?
真沒想到我現在所處的世界,竟然會是薇希大人所在的夢世界,也就是夢百遊戲的官方世界嗎?
都要想念以前那個把夢世界當作遊戲設定的自己了。
「剛剛是妳救了薇希他們的嗎?」安維向前幾步來到我面前,「感謝妳的幫助。」
「請別這麼說。」我低下頭,表示尊敬的另一方面是……我覺得好尷尬,「能夠保護公主殿下是我的榮幸。」
「我之前沒看過妳,是騎士團的新人嗎?」安維審視著我剛收進劍鞘的武器及身上的服裝。
「不是的。」我不著痕跡地藏起劍鞘旁掛著的特洛伊梅亞國徽,「我只是一名流浪騎士。」
感受到薇希大人和納比的存疑目光,我堆起臉上的笑容。
「公主殿下,若是我的微薄力量能夠成為您的助力,還請允許我在災害平息前,隨侍在您的身側。」
她微微亮起的眼眸透出些許的訝然,在安維和幾位趕來回報的騎士結束對話後,分別和他及納比交換了眼神。
「幸好有妳的幫助,我們才能及時保護所有人民。謝謝妳。」薇希大人向我露出友善的微笑,「請問該怎麼稱呼妳才好呢?」
我張了張嘴,將差點脫口而出的名諱吞回肚裡。
「請殿下直呼我蕾恩就好。非常感謝您願意回應我的無理要求。這段短暫的時光還請您多多指教。」
安維向前一步,用小聲、卻正好能讓我聽見的音量向薇希大人開口。
「不覺得這傢伙和當初的弗雷伊克有點像嗎?」
我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
「這個……是有一點點……」
「稍等一下。」我忍無可忍,頂著像是吃到鯡魚罐頭一樣的難看表情,介入他們的對話。
「就算是口誤我也不想和那個人相提並論!」
安維疑惑地蹙起眉,「妳認識弗雷伊克?」
「誰認識那種嘴上不饒人、性格惡劣又麻煩得要死的六兄弟長男啊?」
「?」
?
連日調查和作戰的幾日下來,雖然我只準許待在隨行護衛的隊伍之中,但也得知這次出現在艾爾斯托利亞的災害是源自於「黑夢」的異常現象,並且在調查過程中發現,那是被人們捨棄的夢聚合而成的力量。
「被捨棄的夢……嗎?」
高掛在夜空之上的明月照耀著艾爾斯托利亞王城,以及站在訓練場中央的我,無論在何處都未曾改變的光芒,好不容易才給了我一點真實存在的踏實。
這幾天總有種虛浮感,曾與自己熟稔的人們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帶著存疑,站在他們身旁討論作戰與決策的也不是自己,而是薇希大人。
心中本該出現的寂寞與無力,卻因為卸下了「公主」身分,反倒多了點鬆口氣的自在,能以最輕鬆的姿態旁觀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都那麼多年了,還以為自己能夠承擔這個頭銜,結果還是……」
從口中嘆出沒長進的自我嫌惡,拿出藏在暗袋中的特洛伊梅亞國徽,小片金屬的重量在手心變得格外沉重。
「蕾恩?」
突然出現的溫柔呼喚,嚇得我立刻轉身把手裡的東西塞回口袋,薇希大人擔憂地走下長廊,和陪伴在她身邊的納比一同來到我面前。
「妳還沒去休息嗎?」
「是的,有點睡不太著……」我含糊地說著,又趕緊轉移話題,「殿下呢?今天四處進行調查,應該好好休息才對。」
「我也睡不太著,所以就和納比一起來吹吹晚風。」她有些困擾地笑著,看了看訓練場旁的長椅,「如果不嫌棄的話,能和妳聊聊嗎?」
「當然好。」
「我也有好多想和妳說的話」……要是這麼直接地說出來,我在他們心中的可疑度大概又要上升了吧?
和薇希大人、納比一起坐下後,為了符合自己臨時編造的「流浪騎士蕾恩」的角色,我刻意維持著端正坐姿及兩人之間的距離,隱約感受到她的緊張,又不禁笑了出來。
「要是被安維殿下和各位知道,薇希殿下在這麼晚的時間,身邊只帶著執事,就和疑點重重的我單獨相處。兩位肯定會被責怪『防備心不足』吧。」
我稍微放鬆了肩膀的力量,看向她身邊的納比,「您不打算勸一勸殿下嗎?」
「如果妳是會對公主殿下造成危害的存在,就不會在一開始出手相救了。」納比安穩的語調堵得我一時語塞。
「要是一切都是我的自導自演,現在可就危險了哦。」我笑著搖搖頭,將目光放回夜空,「但是,您就是這樣的人吧。」
「其實……」薇希大人躊躇許久,終於開口:「我一直很在意妳聽見『被捨棄的夢』時的反應。妳看著我們的眼神,總有一股像是懷念著什麼一樣的悲傷。」
我愣了幾秒,接著垂下目光,嘴角的弧度或許也降了幾分。
「我只是想像了一下,您是不是也有無法向他人訴說的『被捨棄的夢』呢?正因為身為特洛伊梅亞王族,才不得不捨棄的夢。」
簡直像是希冀著他人與自己同樣軟弱的妄想,一說出口才驚覺這句試探有多麼卑劣。
「──我不會捨棄的。」
有如一線光芒一般,直直穿過烏黑雲層,天真得令人發笑,卻又堅定得讓人想試著相信由她宣誓的未來。
「我也有無法實現的夢。」她習慣性地握緊了胸前掛著的夢王戒指,「我最愛的其中一位哥哥已經不在世上,無法再和我們一同擁有未來。」
「即便如此,我也不會捨棄與哥哥們同在的夢。儘管形式不同,我也會將哥哥們的夢繼續延續下去。」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滾落臉龐的溫熱已經打在握緊的手背上,隨著肩膀的顫抖,綻放成一滴滴水花。
「就算、再也見不到最愛的人們……也沒問題嗎?不會……絕望嗎?」我用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問道。
「嗯,我不會再陷入絕望。因為我比誰都還要清楚,絕望是多麼地駭人、多麼地令人悲傷。」
跨越悲痛而造就的溫柔安撫著我無法釋懷的哀傷,在眼淚停下之前,她只是用那纖弱又無比強大的臂彎靜靜包裹著我。
深紺色的星夜催促著世人的休憩,目送薇希大人回房休息後,我按了按自己嚎啕大哭過後而發熱的眼窩。
「哭成那樣真沒出息,都幾歲的人了啊。」
我重新拿出方才情急之下藏起的特洛伊梅亞國徽,在半空中緩緩晃動的墜鍊邊緣閃爍著月夜的星光。
「說得也是……無論是什麼樣的夢,我都不會捨棄的。」
「妳還在這裡呢。」
有別於薇希大人的柔和嗓音,在此刻令我格外鼻酸。
「您是回來繼續監視我的嗎?勞煩您費心,十分抱歉。」我已經放棄思考他是否看見了我手中的吊墜,輕輕將它與陳舊的戒指一同握在手心。
「我並不是為了監視才回來的。」納比踏著小小的步伐,垂下的雙耳不知為何而帶著淡淡的哀憐。
「是嗎。就算是謊言我也很高興。」我輕輕地笑了起來,「就某方面來說,連真正的名字都不願表明的我,其實比弗雷伊克那傢伙還要惡質吧。」
停在我面前的納比並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害我又小小嘆了一口氣。
「您果然早就察覺到了嗎?」
「用那個名字呼喚時,妳的反應總會有一些遲疑。其他王子們或許也多少有查覺到吧。」他抬頭望向我,歉然地垂著雙眉。
「誰叫我也還沒習慣呢。」我彎下身,擅自把納比抱上長椅,讓他和自己並肩坐著,「那是我女兒的名字。」
原先垂著的雙耳突然立了起來,睜大的灰藍色雙眼也閃過驚喜的情緒。
「還有一個兒子喔,是雙胞胎。」我笑著補充說道,眼裡映照的星光就和我所愛著的人們有著同樣的光芒,「他們還好小、好小,讓人不敢相信那是由我孕育出的生命。」
想起當時的情景,我又忍俊不禁。
「您和霍普大人還抱著孩子們哭了起來……啊。」
手邊的毛絨觸感重新提醒了我這個世界曾經歷的過往。
「這樣啊。」他沉穩的嗓音有著藏不住的喜悅。
「看來妳有著很幸福的家庭呢。」
壓迫著喉頭的句子零散而破碎──該如何回應才好?這份幸福是否充實得令人心酸?更不用說,這是否會對他帶來不必要的寂寥……
「是的。」我不願再思量多餘的顧忌,希望能將這份幸福的溫度傳遞一些些也好,抱緊了納比的身體,「我們很幸福。」
「太好了。」他柔柔撫過我的髮絲。
「我們也會如妳所開創的世界一般,朝著滿溢光明的未來前進。所以不用擔心我們。」
「嗯……」我的回應還殘留著些許鼻音,「哥哥感到寂寞的時候,要好好說出口哦。薇希大人太容易被那些傢伙搶走了。」
「呵呵……我會努力的。」
漸漸增強的月光照亮了周遭,突然襲來的強烈睡意,讓我的意識難以保持清醒。
「是時候回家了呢。」他的手覆在我微紅的眼眶旁。
可惡……還有好多想和他們說的話。
「等等……」
「妳回去之後,那一邊的我會向妳說『歡迎回來』,當然、霍普一定也會在我身旁迎接妳。」
「哥哥──」
「一路順風,詩音。」
?
「……妳醒了。」
宛如放下心中大石一般,和緩的眉間連帶著劃開了臉龐的微笑。
「哥哥……」我的聲音有些沙啞,竄上鼻尖的酸楚迫使我起身,擁緊了床邊的青年。
「妳夢到什麼了嗎?」他闔起放在腿上的書本,伸手回應我的擁抱。
「嗯,是一個……有點悲傷、但充滿著希望和光明的夢。」
腦海中最後留下的景象已經開始模糊,然而,我卻認為自己不可能忘卻那片月夜的燦然。
「是嗎。」他靜謐地微微一笑。
房門被悄悄打開,出現在門外的青年看著我們相擁的模樣,露出了溫柔的笑臉。
「我回來了,詩音、霍普。」
我和霍普哥哥相視一秒,隨後一齊開口。
「歡迎回來,萊特。」
「歡迎回來,萊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