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妳,將我們從那個無底深淵釋放了......」
「謝謝妳,獸人小姑娘。」
「謝謝!」
「謝謝......」
沒有多餘裝潢的潔白房間裡,躺在床上的狐耳少女呼吸短促,似乎身體的某部分仍困於遙遠的異空間裡。
冬日節第二日,葉劍站在女宿前等了一個早上。
多虧有許多同樣專程來接女伴的同學,來來去去的人潮流動,讓他孤身在女宿樓下站久了也不顯得奇怪。
頂多引起別人的一兩句猜疑-他是不是在跟蹤誰?
也有對這個小有名氣的學弟抱有好奇心的學姊上前搭訕,但很快地鎩羽而歸。
「抱歉啦學姊,我對沒有毛絨絨耳朵的人沒有興趣。」
「唉,要動手嗎?也好,就切磋一下打發時間吧。」
「......」
「同學同學,你可以幫這位學姊叫一下牧師嗎?」
冬日的暖陽罩在頭頂,替底下湧動的子民們驅逐寒意。
在第三十九次抱怨這世界怎麼沒有普及手機後,葉劍終於耗光耐性,決定向人打聽奧黛莉的行蹤。
「...那是?」
正要邁進宿舍大門的葉劍瞥見一張還算熟識的面孔-一名黑毛狼人正拄著拐杖,異常緩慢的從門內走出。
「薇恩?」離的這麼近了對方卻仍沒有注意到自己,葉劍心裡疑惑,還是先出聲喊住對方。
「葉劍?你怎麼在這啊?」薇恩停下腳步應道。
「你的傷勢是?看起來很嚴重,是遇到什麼意外嗎?」葉劍走近仔細打量才發現,似乎沒有明顯的內外傷,但卻感受到肉體的生機非常萎靡。
「是呀,我跟奧黛莉,昨天被捲入了一場風波,真是差點就搞死我們兩個了......」儘管整個人無精打采,但薇恩還是努力用開朗的語氣說著昨天遭遇的事情。
「......話說回來,學校沒有派人通知你嗎?小奧黛現在正在後勤區的特等病房躺著靜養呢。」話說到一半才感覺不對勁,狼爪子抓了下頭向葉劍問道。
「..我去看看,先走一步!」聽到最後,葉劍臉色已然全無往日沉著,也顧不上關心薇恩,轉身就是提速跑離了此地。
「啊!她還沒醒阿......跑掉了。」薇恩收回想攔住他的那隻手,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似乎有種微微顫抖的錯覺。
「二次狂化,我在這個年紀就做到了呢,爸爸。」提前體驗到了更高的境界,雖然暫時掏空了身體,但薇恩有自信能快速地恢復過來,讓實力更上一層。
另一邊的葉劍的奔跑速度卻是越來越快,要不是校區內大多都屬於禁能區,他早已用上氣力加速。
狂奔的同時,上輩子的回憶悄然蹭上了心頭。
「對不起,我們真的跟不上你的腳步了,請允許我退出!」
「我也是真的受不了了!」
「對啊,就你一個人厲害就夠了吧,哪還需要我們!?」
「武術世家很了不起嗎?總之我也是不屑待了!」
某處的市立體育館內,幾個年輕人將一個人圍著,振振有詞的說著。
被圍著的青年只是默默聽著,一言不發地將掌機放下。
「阿仁,你也是這麼想的嗎?」等到眾人罵完一輪,青年才首度開口,問向了同樣圍住他,但卻不曾開過口的矮小男孩。
「葉哥,我沒有這麼想,但你真的沒有為我們考慮過!對你來說只不過是個小挑戰的目標,很可能就是我們一輩子都跨不過的門檻。」
「...一天十二小時的打坐修煉,我們做到了,整天觀想著那幅破圖像,弄到最後我們也不過就是身體有一點熱流而已。」
「你的那套武技我們也練了,明明做出了一模一樣的動作,卻還要被你的父親教訓,三十六穴、七十二穴呼應?氣脈湧動?我們聽是聽了,但真的學不來啊!」
「明明你自己才是最不認真、最常翹課跑去玩的人,到底憑什麼,憑什麼變強的是你?為什麼你可以那麼強!?我真的很不甘心......」
「你也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吧?你一個人就可以打遍天下,培養我們不過是你一時興起。我們這些"普通人"就該自己摸摸鼻子回到自己的世界,才是最好的選擇。」
「...是這樣吧,"超人"?」扭了一把鼻子,阿仁說完後還是望著場中的青年,等著他開口證明自己哪裡說錯。
青年想不透,為何只有自己的實力突飛猛進,就會讓往昔一起玩耍的夥伴漸漸怨起他來,乃至今日這種局面。
轉頭再看了看所有人,一字一句說道:
「如果說,我找了堆遊戲玩,找了堆漫畫看,整天翹課不修練,是為了等你們趕上我的腳步,你們信嗎?」
「你到底在狂妄什麼啊!?」圍著青年的眾人中奔出一人,直接一拳揮向青年面龐。
青年不閃不避,垂下了眼皮。
噗!
指骨與顴骨的碰撞,以食指與中指的骨裂告結。
「阿阿阿阿啊!!!我真的是受夠了!!!!」揮拳的年輕人捂著手,奔出了體育館。
其他人見此局面,知道雙方已無話可說,不約而同就散了圍堵,紛紛收拾起自己的裝備一起向外走去。
幾個人向青年擺了擺拳、幾個人嘴裡碎碎有詞、幾個人頭也不回。
「阿仁,你願意相信我嗎?」青年睜開眼問道。
「葉哥,我信......可是我不能接受。」
「我也知道你有意無意的催促著我們,去看你看過的風景。」
「但是你站的太高了,我們看不到爬上去的可能。」
「哪怕花上一輩子,也許都沒有可能吧。」
「..葉哥保重。」阿仁最後躬身向青年行了個禮,留下了這句話,毅然決然地走了。
高聳體育館的某層樓裡,只剩一位青年面無表情的待著。
幾分鐘後,他找到了垃圾桶,將掌機揉碎後投入。
回了家,練了劍、舞了刀、耍了槍。
卻還是想不透。
直到現在也是。
就算在這個世界裡,他與同齡人的實力差距沒有如此巨大了,在入學測驗上還與臨時的隊伍有次還算可以的合作。
就算在他頭上也有數不清的強者存在。
他還是搞不懂,自己是不是在怕-"會變得太強"這件事。
所以在入學後,他直接就將奧黛麗趕離身邊,讓她跟著學校的教導自行成長,只是不拒絕奧黛莉偶爾主動來找而已。
就是怕他自己走的太快、又太輕易的跨過別人眼中的難關。
他能沉迷習武,能閉關幾個月修練。
也熱愛與人切磋對戰,輸贏是其次,重點是不同流派帶給他的啟發。
但走到終點後,只剩自己一人的無敵-
太無趣了。
與管理病房的教職人員打過招呼,表明自己的身分與來意後,一路不停的葉劍打開門,大步跨入了一間純白安寧的小套房。
此刻窗外是風和日麗,但照不出房裡的色彩。
他緩步走到房內唯一的一張床邊,搭上了奧黛莉的手腕,將自己的氣力以最輕微的方式,小心的渡到奧黛莉體內。
親手確定了奧黛莉此時身體狀態無礙的他,這才收回手,拉來一張椅子坐在旁邊。
作為多方交涉下的犧牲品,奧黛莉與薇恩兩人事後都獲得了最高規格的照護,學校再怎麼蠢,也不會將有潛力的種子隨手扼殺。
經此一役,只要捱過恢復期的低谷,她們的成長速度只會更快,寶石藝術團之後的賠償與學校的照顧更能確保這點。
坐定之後的葉劍,這才開始思考自己放奧黛莉吃草的這個決定,是不是草率了點。
但還沒來的及細想,就被門口一段吊兒郎當的聲音打斷。
「小子,我看到你在校園裡超速了。」
走近的來人右眼蓋著眼罩,正是特別等著葉劍的拉姆西斯。
「開玩笑的,還沒有人跟你說明事情的來龍去脈吧?」拉姆西斯下巴朝向床的方向努了努,也找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了腿。
他單手摩娑了下巴,似乎是在思考要從哪說起。
「先說個題外話吧,想不想知道你父親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