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歆玗臉色蒼白的切斷了電話,盯著眼前的羅時殷,整個人僵立在原地。
而羅時殷在接收到魏歆玗錯愕的視線後,瞬間如夢初醒,似乎在為自己無意識的行為感到訝異。
……天啊,她都說了些什麼!
羅時殷悄悄觀察了對方一眼,卻發(fā)現(xiàn)魏歆玗此時的臉色千變?nèi)f化,令人猜不透她的情緒,讓她不禁有些慌張——如果對方抓著這件事情不放,她是沒有底氣去反駁的。
畢竟,誰會無緣無故詛咒一個人去死呢?
……魏歆玗也很混亂。
尤其在這名少女與她印象中的某個人影重疊時,她終是沒能按耐住焦急,開口詢問道:「妳叫做什麼名字?幾歲?」
「我?」羅時殷本來打算立刻離開現(xiàn)場,卻沒想到魏歆玗這時沒頭沒尾的詢問她的年齡和姓名,像是還要為剛剛的事情找碴似的。她內(nèi)心小小掙扎了一下,還是答道:「我叫羅時殷,今年十七歲。」
事情到這個地步,如果對方非要聯(lián)絡父母,那她也沒輒了,只能乖乖的接受懲處。
另一邊,魏歆玗聽到這個答案後,並沒有繼續(xù)質(zhì)問,而是沉默了許久,看上去像是在計算些什麼似的,讓羅時殷覺得這個停頓有些詭異。
「……妳該不會要帶我們?nèi)ゾ郑俊沽_時殷怕事情變得麻煩,忍不住開口,打斷了魏歆玗的思考。
聽見羅時殷的疑問,魏歆玗面上帶著勉強的笑意,「我剛剛有些急躁了,抱歉。妳叫做羅時殷是嗎?剛剛的事情……妳是怎麼知道的?」
話才剛落,魏歆玗的問題立刻讓眼前的兩名少女,不約而同的露出如臨大敵的神情。
魏歆玗察覺到了兩人的防備,又改口說:「不用緊張,如果不想回答就算了吧。」
聞言,羅時殷和傅澄希這才放鬆警惕,可眸底還是閃過清晰可見的憂慮。
「不過,還是很謝謝妳們救了我。」魏歆玗沒有錯過她們的表情,收斂了外漏的冷冽氣息,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妳們可以留下聯(lián)絡方式,好讓我之後可以報答一下。」
羅時殷沒想到事態(tài)會如此發(fā)展,她下意識朝傅澄希的方向瞥了一眼,想知道她對這件事的看法,然而她卻發(fā)現(xiàn),對方一直處在很懵的狀態(tài),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表態(tài)……羅時殷見狀不由抽了一下嘴角。
算了,倒也不必非得聽傅澄希的意見。
最後,在魏歆玗有些熱切的眼神下,羅時殷還是和她交換了聯(lián)絡方式。
事情告一個段落,魏歆玗這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學長的事情,臉色頓時更加難看,立即匆忙的離開了。
送走了一尊大佛之後,傅澄希沒忍住吐槽道:「羅時殷啊羅時殷,有時候適時的閉嘴還是很有用處的。」
羅時殷聽後翻了翻白眼,知道她是故意酸自己剛剛脫口而出的、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死亡預告,沒忍住頂了她一句:「妳還敢說我?剛剛不知道是誰被嚇成人形看板?」
羅時殷嘴上雖然是這麼說著,不過經(jīng)傅澄希一提醒,她也對自己下意識的行為感到奇怪。
她平時並不是這種隨意將死亡預告掛在嘴邊的人……但就在方才,她的身體好像被人操控似的,不知不覺說出了那些不該說的話。
「哼哼,起碼我守口如瓶。」傅澄希毫不在意的聳肩,然後想起了什麼似的,露出疑惑的神色,「欸,羅時殷,妳不覺得剛剛那個姊姊的反應很奇怪嗎?尤其是在得知妳的歲數(shù)的時候……可是,更加可疑的不是妳的行為嗎?嘖嘖……她先前明明看上去很生氣的說。」
傅澄希說了一席話,旁人卻遲遲沒有回應,她疑惑轉身,發(fā)現(xiàn)羅時殷竟逕自的往學校的方向走過去了。
傅澄希不滿地咂嘴了聲,連忙追上她的腳步。
「羅、時、殷!妳剛剛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聽見了。」
「妳都不覺得奇怪嗎!」
傅澄希快氣成河豚了,然而羅時殷卻不是很在意魏歆玗的事。而是一直在思考著,她為什麼會說出那樣的話。
當時,她實在是過於專注在自己的詭異行為上,卻忽略了魏歆玗的行為,有多麼的不合理。但如今一回想起來,羅時殷覺得傅澄希所說的,似乎不無道理。
……魏歆玗的反應的確很奇怪。
——嗡。
忽然傳來的震動聲打斷了羅時殷的思緒,她隨即從口袋拿出手機,滑開了螢幕,然後看見了補習班老師傳來的訊息。
『時殷,妳已經(jīng)好幾天沒來補習班了,是發(fā)生什麼事情嗎?』
羅時殷看了一會兒,覺得心情有些複雜。
在經(jīng)歷輪迴之前,即便是羅弘非、何祈恩死去,大仇未報,她還是堅持著養(yǎng)父母的遺願,繼續(xù)好好地讀書,沒有選擇放棄何祈恩當初幫她報的補習班。
她總覺得不去完成這件事,內(nèi)心就會被巨大的愧疚感給包覆。
所以她一直以來都堅持著去補習班上課,假裝自己只是一般考生,對未來有著無限的美好想像。
假裝養(yǎng)父母健在;假裝學習刻苦為了將來;假裝自己充滿動力。
但她知道自己在刻意沉淪,任由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某部分逐漸死去。表面的不在意或者堅定,其實都是在掩蓋她內(nèi)心的晦暗與污濁。
但現(xiàn)在不一樣。自從知道魏歆玗的立場後,她的世界裡彷彿出現(xiàn)一縷光,離撥雲(yún)見日只差幾步,讓她不禁動搖……心想是該停止這種無意義的行為了。
羅時殷拿著手機的動作停滯了一會兒,隨即發(fā)了一段文字過去——
『老師,對不起,我今後不會去補習班了。』
羅時殷盯了那行字許久,隨即按滅了螢幕。
這時,房門忽然傳來了敲擊聲。
羅時殷連忙上前開門,發(fā)現(xiàn)魏歆玗正提著外食站在門外,似乎剛剛出門過。
「妳要先吃點東西嗎?」魏歆玗提了提手中的食物,並退了一步示意她出來吃飯。
羅時殷點頭道謝,然後跟著她走了出去。
吃飽喝足之後,兩人在餐桌前坐了會兒。羅時殷想趁這個時間向魏歆玗問點什麼,可話到了嘴邊又不知如何開口。
魏歆玗察覺到了羅時殷的視線,「妳有話要跟我說?」
羅時殷猶豫了一會兒,說:「我想請問,或許,妳知道在什麼情況之下,一個人為什麼會選擇自殺?」
魏歆玗表情愣了愣,隨即神情焦急起來,「怎麼突然問這個?妳身邊是不是又發(fā)生了什麼事情?」
羅時殷沒有否認,眼神透著憂慮,半真半假的說:「嗯,我朋友的哥哥自殺了,她最近因為這件事感到非常低落,也一直想知道為什麼他會選擇死去,所以我才想說代替她問一下……」
魏歆玗聽後露出瞭然的神色,但在知道原因的同時,也感覺到了羅時殷的古怪之處——
羅時殷看上去似乎真的不在意養(yǎng)父母去世的事情。
魏歆玗仔細回想,好像自從出院以來,羅時殷從未單方面提起養(yǎng)父母,讓她不由升起了些許不安,可又說不清她究竟是在擔憂著什麼。
「我不能準確地告訴你自殺者的心理狀態(tài),但以我的經(jīng)歷來說,你們這個年紀深受影響的不外乎就來自家庭、同儕、網(wǎng)路社群的壓力,或許妳那個朋友可以往這些方面去找看看。」
魏歆玗句句說的實在,羅時殷點點頭,說:「原來如此……我知道了,謝謝。」
就如同魏歆玗提到的——她也許可以先從網(wǎng)路社群開始,挖掘那對兄妹的事情,而且也比較不容易打草驚蛇……
「不過除此之外,也有極少數(shù)的例子是遭受邪教團體的迫害,導致他人自願性的自殺……或者他殺。不知道是不是碰巧,最近我接手的案子也剛好發(fā)生了好幾件類似的事,說不定他的死亡跟這個有關。」
……宗教迫害?
羅時殷的腦海裡忽然閃過了那群戴著面具的人們,以及山莊之下成群結隊的信徒。
然後,又接著想到了政府的保密條約。
……或許,那個宗教群體,是個大麻煩?
麻煩到需要保密,到不得張揚的地步?
「不知道妳有沒有聽說過,這陣子發(fā)生的大型失蹤案?」魏歆玗抿著唇頓了幾秒,又接著開口,「我們懷疑是某個邪教團體正在拐走那些人,其中比佔最多的就是青少年。除此之外,也有些孩子的父母本身就是教徒,常常因為宗教需求,逼自己的孩子自殺,以獻給他們的『信仰』。在這類邪教中,讓信徒自我傷害、貶低自我價值是很常見的迫害手法。」
羅時殷沒想到魏歆玗提供的訊息如此之多,忍不住問下去,「是什麼宗教?」
魏歆玗沉默半晌,然後道:「這個我不能告訴妳,只能跟妳說這個團體潛藏的勢力範圍非常大。」
羅時殷聽後頓了頓,神色複雜的問,「為什麼告訴我這些?我知道這麼多……會不會不太好?」
「妳就當作是我在抱怨工作的事情吧。」魏歆玗苦笑,指尖不自覺地攢緊,「反正妳也不會說出去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