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獎〉蘇家立
今天是統一發票對獎的日子,手中緊捏報紙,內心焦慮不安,望著一疊又一疊整齊的發票,想起一串又一串沒有規律可能才剛游入腦海隨即又滅頂的數字,實在沒有勇氣攤開報紙,快速地篩選應該被留下的、符合那昭告條件的發票。
我不習慣看整排數字,只因密密麻麻讓人心煩。不禁讚嘆設置了六獎的人,不僅消除了人們對獎時的好奇心,而且減低了浪費時間的可能性。但一張張左右來回審視,無奈地重覆這機械性的動作,如果只是單單為了獎金,又不免感到哀傷。為了機率極低的中獎機率,杵在原地瞪大鈴瞳,屏氣凝神,是有些許蒼涼了──儘管窗外是好天氣,金色的光澆在表面雪淨的發票上,感覺再碰幾下就會弄破,碎成繽紛的白花,飄出窗外。
我想起邂逅妳的那一天,街上人潮洶湧,人們在剎那間交換著彼此離去的方向,把自己的一瞬莫名地暫留在對方的視覺上,然後無所謂地繼續前進,不帶有任何感慨,連呼吸也不曾紊亂。每個人都在栓緊屬於自己的螺帽,如此而已。但是很不湊巧的,我瞥見了妳而妳注視著我,儘管只有一秒,那樣微不足道,散發著廉價的戲劇味,就好像統一發票對獎,我在妳身上找到了幾個特質:文靜的舉止、飄逸的黑髮、染上黃昏的深邃眼眸……我不知道妳在我身上看到了什麼。我也不敢知道,於是我躊躇,然後把嘗試把自己摺得整整齊齊,遞到妳面前時應該還有不少潛藏的股價。
對了這麼多張發票,感到灰心喪志,沒有一張中獎,將它們全部掃入廢紙簍,去便利商店買些東西果腹,只能期待下一次開獎了。出門前,還是不小心看到那張在紙鎮下早已泛黃的發票,就算早已逾期,也是我第一次中獎的紀念,我不想把它丟掉,當然也從來沒有兌換的念頭。從來沒有。
而印象中妳總是對統一發票感到意興闌珊,甚至把中獎的發票隨手亂放,然後就這樣忘了。驀然遁入人海,消失在任何人的眼底,沒有一扇窗能捕捉到妳的殘影。
#我明明是個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