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前的最後一堂課,聽著教師嘴裡唱響廣播電臺般的背景音樂,我回想起大概是小學三年級發生的事。
那陣子有一段時間,香織也像現在這樣和同學生著悶氣。
原因是綿谷同學被別班的女生誣陷,班級同學卻不由分說地認為是綿谷同學有錯在先。
而那時候的事實,確實是綿谷同學在走廊沒注意到有人經過,不小心碰到對方。
儘管這是綿谷同學的錯,但對方的反應卻讓人覺得特別奇怪。
那名女同學先是 “被” 用力撞到牆上,接著她周遭的同學就開始大聲喧嚷,嚇得和綿谷同行的朋友紛紛閃到一邊。
這種情況下,路過的人會認為是綿谷的問題也無可厚非。再加上那名女同學的無辜言行,無中生有的惡意指控,就算是誰都很難全身而退。
那時候沒有誰願意相信綿谷同學,只有香織站出來,四處去找同學詢問事由,同時還不忘安慰綿谷同學。
最後是因為教師調出監視器,發現撞擊力道和那名女同學表現出的舉止明顯不符,才終於還綿谷同學一個清白。
在此期間,香織對她身旁的朋友也像今天這樣不理不睬,甚至在事件平息之後也沒有原諒她們的意思。
最後還是自己和綿谷同學逗笑她,她才願意和那些朋友對話。儘管沒能恢復到之前的相處模式,但至少見面的時候不會那麼僵硬。
也是從那之後開始,香織彷彿成為大家的核心一樣,得到很多人的追捧和信任。
回想著這些往事,自己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回到餐廳,手裡拿著菜刀開始處理高麗菜,準備應付晚上的大陣仗。
與此同時,我的眼睛也不斷瞄向門口,看著在門外來回渡步的香織。
自從昨晚香織的怪異舉止開始,就下意識覺得她今天都在躲著自己。
雖然知道那絕大部分是因為班裡的同學說了什麼,但心裡就是有這種感覺。
儘管現在很想找出答案把心裡的疙瘩解決,但這些都先放著不管,總不能讓香織一直在門口躊躇。
我停下切菜的動作,忍不住嘆了口氣。
「明明直接進來就好了……」
雖然覺得無奈,我還去到門口將門拉開,接著和一臉尷尬的香織對上眼。
看著她一副支支吾吾地樣子,感覺就是想說些什麼。只是在詢問之前,我先指了指她的腳邊。
「木板都要被妳踩壞了。」
「我、我只是……」
香織雙手不停搓揉著牛皮信封袋,扭捏的像是不知道怎麼開口。
只是看見信封袋的當下,自己大概就知道是什麼情況。
整個池町區裡會用信封袋溝通聯絡的只有池町區的區長,也就是香織的爺爺。
記得她爺爺曾經說過自己是國家的什麼要員,推行過有利於民生的改革,所以聲望一直很高。
儘管如此,因為年代久遠,對我和香織來說就只是個老爺爺在自賣自誇。現在的區長只是我的鄰居,是青梅竹馬的爺爺。
更何況如果沒有特別去想,根本不會想起他是區長,只會覺得是一個不停鼓吹我們去結婚的池町區爺爺裡的一員。
也因為這樣,我實在想像不到這麼活潑的存在曾經是一個聲望很好的大人物……果然是在騙人的對吧?
「……爺爺讓我拿錢給你,請你用他的名義辦一場宴會。」
在我回想起她爺爺提起的當年勇,她卻突然長嘆口氣,用著受不了的語氣開口。
不得不說,我很能理解香織現在的心情,畢竟這間餐廳是我們共同努力才能維持下來。雖然少不了爺爺奶奶們的捧場,但還是有少許外地客會進來用餐。
對於香織爺爺這樣像是在救助的行為,我們多少會覺得有點牴觸。
儘管知道是在擔心自己沒有開店營業會影響到日常生活或是經濟狀況,但幫助成這樣就變得有點杞人憂天。
做好心理準備後,我接過信封袋打開一看,裡頭的金額粗略估計也有三十萬那麼多。
「以爺爺的名義舉辦宴會的話只需要六萬塊,剩下的再請妳幫我退回去。」
從信封袋抽出相應的金額,我把多餘的錢塞回信封還給香織。
像是知道自己會這麼回應,她也沒有覺得為難,反倒贊同的重重點頭。
現在她的樣子應該恢復的差不多,至少整體給人的感覺不像昨晚那麼奇怪。
「還有,中午原本要請妳試試看新料理,現在剛好有時間……」
「有新料理!現在就能試吃嗎!」
「我話還沒說完……現在剛好有時間可以熬醬汁。」
兩眼放光的香織瞬間委屈地像隻小兔子,為此我搬出中午和紫川小姐說過的計畫。
儘管本意是想讓香織恢復原狀才會舉辦慶祝會,既然她已經恢復,就當是將錯就錯,換個名義重新慶祝。
「我在回來的路上有買蛋糕,就當是慶祝久違的休息,晚上試吃料理之後當成甜點吃掉吧。」
「有蛋糕?沒問題!」
重新振作起來的香織看起來充滿活力和幹勁,想必今晚的硬仗一定能夠安然度過。
這間餐廳能有香織和紫川小姐的幫忙真是再幸運不過。
☆
如同下午備料所想的那樣,得知晚餐有牛排和蛋糕組合的兩人比起以往都更更賣力的工作,認真到會讓爺爺奶奶們擔心她們會不會累倒。
再怎麼說,一次疊三四個托盤送餐確實有點誇張。雖然一開始只有紫川小姐這樣做,後來香織就像是不服輸一樣跟著端起一樣數量的托盤。
最後她們在大家的勸阻下停止這種行為,改為加快腳步快速送餐,那模樣就像是要將門口的營業中翻去已打烊那面一樣。
當然這只是一種比喻,香織和紫川小姐不可能會有那種想法。她們依舊是笑容滿分的迎接客人。
「今天好像比平常還要累一點。」
「因為嶋上君拿牛排和蛋糕引誘我們要比平常更賣力工作。」
「我才沒這樣做。」
收拾完餐廳先一步回到的她們沒有去洗澡,而是累得靠在沙發上休息。
為了犒勞這麼努力的她們,自己正在廚房煎著牛排,偶而從吧檯區回應幾句。
就像有聊不完的話題,她們的對話始終沒有間斷,氣氛好的像是燈光一樣溫和。
當我把牛排從煎鍋夾起淋上醬汁的瞬間,她們就像是有所感應,自動自發的來到餐桌前坐好。
看著她們一臉期待的模樣,我也自信著揚起嘴角。畢竟中午已經從石浦同學那裡得到好吃的答案,自己試吃的時候也沒問題。
將餐點擺上桌後,她們聞著香氣,迫不及待的動起刀叉。
「今天辛苦妳們了。」
看著她們津津有味的品嚐,露出一副洋溢幸福的模樣,心裡就覺得特別安心。
這種安心不是來自於料理確實好吃的安心,而是能夠維持和往常一樣的那種安心感。
我也不是沒擔心過,如果香織又因為自己和別人爭吵,或是出現像昨晚一樣的怪異舉止,自己實在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儘管讓紫川小姐半開玩笑的帶過了,但那句話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她只是越說越無法原諒自己——儘管不清楚是什麼意思,但一定和自己脫不了關係。
「晴也君,怎麼了嗎?」
「有什麼讓你在意的嗎?」
「沒事,只是覺得妳們的吃相充分說明這道料理有多成功。」
「討厭!」
鼓起嘴來的香織這麼喊著撇過了頭。雖然她和紫川小姐一樣屬於優雅用餐的那一類型,今天卻稍微有些鬆懈。
也因為被提起,她一邊嘟著嘴一邊回到以往優雅的用餐方式。
「嶋上君,不可以對女孩子開這種玩笑。」
「抱歉,作為補償我的蛋糕給妳。」
「我才不需要晴也君的蛋糕……」
依舊鼓著臉的香織拒絕的有點心虛,於是我抓準時機去冰箱把蛋糕拿出來,順便在桌上放一杯熱水。
「熱水?」
「為什麼?」
「這是特別給紫川小姐準備的杯子蛋糕,用新鮮出爐還會冒煙的一氧化二氫。」
「H……H2O?杯裝水……」
聽見我的話,紫川小姐才意會到什麼是一氧化二氫。
看著她輕咬下唇,略顯哀怨的朝自己看來,我在下午積累的不滿瞬間煙消雲散。
「什麼什麼?」
「我跟妳說!嶋上君她今天中午……」
她一邊喝著自己精心準備的熱水,一邊對香織說起自己在中午受到的驚嚇,而後她們就這樣接著聊到停不下來。
也許是因為有甜點的幫助,那原本勞累的模樣已經不復存在。
我們就這樣越聊越歡快,完全忘了時間的存在。
不知不覺間錯過末班車的紫川小姐,最後只能留宿在香織家度過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