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歡迎您成為本店的夜班工作人員，本店只需要一名夜班的員工，為了幫助您順利完成晚上的工作，請務必熟讀以下幾條規則：
第一條，本店夜班營業時間為晚上十一點至隔日凌晨五點，非上班時間請勿進入。
第二條，入店前，請確保已配戴好識別證，在完全離開商店前，請勿將其取下。
第三條，入店前，先在門口對著店內喊三次：「醒醒，你該回家了」如果聽到任何回應，不要進店，你今天休假；反之，則可以進入。
第四條，商店的大門是感應式的，只有在客人進入或離開時才會發出提示音，若是在沒有客人進出時聽到提示音，立刻閉上眼睛，靜待聲音消失後才能張開。
第五條，你的工作是幫客人結帳，其餘時間不要和客人交談，除非他們問你問題，那時要盡量滿足客人的需求，若客人提出的需求過於無理，可以使用櫃臺下的球棒趕走客人。
第六條，不要直視客人。
第七條，不要背對客人。
第八條，上班時保持清醒，如果當天感覺自己精神狀況不佳，可以適時早退。
第九條，店內的時鐘會在凌晨四點五十分時發出第一次提示，凌晨四點五十五分時發出第二次提示，凌晨五點零五分時發出第三次提示，請確保你在五點前離開商店。
第十條，當心老顧客。
○
看著手中那張寫著「超商夜班規則」的字條，阿海不禁有些猶豫，因為這份規則不論怎麼看，總讓他感覺有些詭異，他今天本來是不想來上班的，可無奈他投的其他履歷要不是被對方委婉拒絕，要不就是直接石沉大海，毫無下文，加上阿海已經欠了好幾個月的租金，就連房東都直接跟他挑明，要是這個禮拜再不交租的話就要把他趕出去了，內心幾番掙扎後，阿海還是決定接下這份工作，反正至少先把拖欠的租金繳清，之後在邊做邊找下一份工作吧，阿海安慰自己想著，他可是金子，而真金不論是放在什麼地方都會值錢的，他只是一時運氣不好罷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先度過眼前的難關，之後的就等之後再說吧。
當天晚上，阿海就循著紙條背後的地址來到了那間商店，商店設置的地點不算難找，但也有可能是因為附近連一棟住家也沒有，那顯眼的紅綠色招牌自然就成了唯一的地標的關係。
找到商店後，阿海並沒有急著推門進入，現在也才十點五十五分而已，離營業開始的時間還有五分鐘，因此他並不著急，反倒是打量起了四周的環境來，真奇怪，這裡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是什麼樣的天才會選在這裡開店啊？又，阿海可沒聽說過有哪間商店是只在晚上營業的，而且還是挑在大家都在呼呼大睡的深夜時段開門，這種時間真的會有人上門買東西嗎？
愈是這麼想著，阿海感覺自己就愈發狐疑了起來，他甚至覺得這或許從一開始就是一場玩笑，這麼想著，阿海頓時就感到後悔了，早知道會這樣他一開始就不來了，就在阿海內心剛萌生退意打算離開時，他手錶上的時間正好走到了十一點整，原本漆黑一片的店內霎時間燈火通明了起來，這讓阿海不禁有些訝異，想不到這間店還設定好了自動開機的功能，對了，貌似有些無人商店就是用這種方式來經營的，這麼看來，這份工作應該就不是騙人的玩笑了，阿海想著，從門旁的信箱裡摸出了識別證戴上，接著便一腳踏在了門口的腳踏墊上。
「來都來了，我就先做個幾天試試看好了，要是真有問題的話，我就馬上辭職。」阿海想著，商店的自動門也因為感應到有人靠近，而逕自向兩旁敞開，阿海站在門口掃視了空無一人的店內一眼，他並沒有馬上走進去，而是想起了夜班規則的其中一條，雖然感覺起來很蠢，但一種奇特的感覺卻告訴阿海，自己最好是照著規則做比較好，於是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便朝店內說：
「醒醒，你該回家了。」
「醒醒，你該回家了。」
「醒醒，你該回家了。」
「……」
「家…這裡不是我的家。」
「！」一聽到這個聲音，原本還有些漫不經心的阿海瞬間就精神緊繃了起來，不僅是因為這個聲音不是從商店內傳來，而是根本就直接響在他腦海中的，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個聲音阿海太熟悉了，這就是他的聲音！
夜班規則第三條，入店前先在門口對著店內喊三次：「醒醒，你該回家了」如果聽到任何回應，不要進店，隨著阿海的腦海中閃過這條規則，他的雙腿立刻下意識地向後退去，沒錯，離開，自己必須趁還來得及，立刻離開！
當這個念頭一浮現，下一刻阿海幾乎是頭也不回地就轉身逃跑，也不管那間商店如何了，阿海就這麼一個勁地狂奔著，直到回到自己的租屋處碰的一聲甩上門後，他這才貼著門虛弱地癱坐在地上，該死的爛工作，居然第一天就讓他碰到這種鳥事，阿海忿忿地想著，他連澡也不洗了，直接一頭就躺到了床上。
「媽的，這種鬼工作誰要做啊？我不幹了！」阿海想著，但就在他拿出手機打算撥打那張紙條上的電話時，一條通知卻忽然從阿海的手機螢幕上跳出，阿海點開了那個通知，上面只短短地寫了幾行字：「尊敬的員工，我們很抱歉剛才發生的事，請您今天就在家休假即可，另外，這是您今天的工資以及額外補貼，請查收。」
阿海並沒有仔細看完那則通知的內容，他的視線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隨後跳出的第二條轉帳成功通知上，看著自己存款裡多出了好幾個零的數字，阿海先是一愣，接著嘿嘿怪笑了起來，想不到這個休假居然還是有薪假啊，而且這個金額，不得了啊，阿海粗略算了算，光是今天一天的工資就差不多快追上外面普通人的基本薪資了，而且更爽的是他今天還不用去上班，這種幸福感就如同從天上掉下一張大餅般，將阿海砸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抑制住想要興奮大吼的衝動後，阿海暗暗下了決定，這份工作他要定了，他才不要當什麼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辛苦工作了大半輩子結果卻連葛屁後的塔位都買不起，像他這樣優秀的人，就是應該要做這種高收入的工作才對，這是他的機會，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機會，他是絕對不會讓給其他人的！
○
第二天晚上，阿海按照守則上的營業時間準時到達了商店，事實上他還提早了一個多小時到，為了怕有其他人也會來應徵這份工作，阿海刻意提前就到商店附近蹲點，不過或許是對方徵到人後就把職缺關閉的關係，又或是這個地點實在太偏僻了，阿海等了老半天都沒有看到一個人接近，這也讓阿海更加確信，這份工作自己是十拿十穩，已經不會有人來跟他搶了，看著商店內的燈光隨著營業時間的到來而自動亮起，阿海索性也不藏了，直接掛著識別證就大搖大擺朝商店走去，昨天雖然是休假，但他可沒有浪費時間，既然都決定要在這個鬼地方工作了，那阿海自然是把那份夜班規則給仔仔細細看過了好幾遍，他已經感覺到這個地方不一般了，那麼很有可能，店內的東西與來店裡的客人也不會正常到哪去，阿海雖然不知道觸犯規則會怎麼樣，但他可不想拿自己的生命來嘗試，他是來賺錢不是來玩命的。
阿海走到門口，那擦得一塵不染的自動門照例向兩旁敞開，早已將規則背得滾瓜爛熟的阿海自然不會就這樣傻傻走進去，只見他湊向門口，對著店內喊道：「醒醒，你該回家了；醒醒，你該回家了；醒醒，你該回家了。」
阿海說完後並沒有馬上走進去，而是在門口又多待了十幾秒，直到他確定昨天聽到的聲音沒有再響起後，阿海這才小心翼翼走了進去，隨著那聲熟悉的提示聲響起，這是阿海第一次進到這間商店內，他瞇著眼四處打量了起來，這裡看起來就跟一般的商店沒兩樣，貨架與冰櫃裡擺著的也都是些尋常可見的商品，阿海並沒有看到什麼太奇怪的東西，除了營業的時間有些奇特外，這裡看起來就跟一般隨處可見的便利商店沒有兩樣。
「呵，奇怪的東西，我是在期待什麼嗎？」阿海默默自嘲著，他沒多想，快步就走到無人的收銀臺後，準備開始今天的夜班。
晚上的時間十分平靜，可能是因為這一帶真的太過偏僻了，一直到半夜一兩點時都還沒有一個客人上門，閒閒沒事的情況下，人很容易就因為無聊而打瞌睡，但阿海可是半點睡意也沒有，天曉得在這個鬼地方睡著了會發生什麼事，為了保持頭腦清醒，阿海索性就開始思索起那些規則來。
首先，這十條規則很明顯都是針對自己，又或者說是商店的夜班人員而來的，前三條提及了可以進入店內與不可以進入店內的情況，後者阿海昨天已經經歷過了，但他相信，那種情況絕不會只發生一次而已，加上那個聲音不但可以直接出現在他腦海中，甚至還可以模仿他的語調說話，天知道下次它會什麼方法來欺騙自己進入店內，以後每次上班前，阿海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其次，第五到第七條則是規範了他上班時該做什麼事，他是商店的夜班人員，只要負責幫客人結帳就好，其他的事情都不是他該做的，雖然阿海以前也做過服務業，但他可沒聽過有這種規定的，一般的超商不是希望員工幫顧客做得愈多愈好嗎？從結帳、補貨、煮咖啡到清理顧客留下的垃圾，幾乎是每家超商都希望他們的員工能做得更多的，但這間超商卻反其道而行，只是要求阿海做好結帳的工作就好，阿海甚至隱約感覺到，這份規則彷彿是要刻意阻止他和客人互動似的，甚至還允許他趕走無理取鬧的客人，為什麼？莫非那些客人會對自己造成危害嗎？
而且其中的第六條與第七條規則也很奇怪，第六條說不要直視客人，第七條卻說不要背對客人，很顯然，這兩條規則彼此間衝突了，那麼自己該相信哪一條規則？還是都不相信？想到這，阿海不禁嘆氣抓了抓頭，果然這份工作的薪水會這麼高不是沒道理的，高回報就代表著高風險，而從那些規則中透露的資訊來看，阿海基本可以確定危險的來源肯定就是那些客人了，雖然不清楚會來這間商店的客人都是什麼牛鬼蛇神，但阿海是不會輕易給他們威脅自己的機會的。
「沒事，都已經凌晨兩點快三點了，搞不好今天一個客人也不會有，就算真有客人上門，只要像以前那樣應付他們就行了…」阿海如此想著，但他卻忽然想不起來自己以前是怎麼做的了，還有，自己上一份的工作是做什麼的來著？阿海仔細回想著，卻發現自己完全沒有關於之前工作的記憶，真是奇了，自己並不是一個記憶力差的人啊，大概是上一份工作太無聊，所以他才一點都記不得了吧？
「叮咚──」
正當阿海思索著時，一陣清脆的提示音忽然響起，隨之一同響起的還有一陣皮鞋踩地的清脆聲，有客人來了，阿海立刻打起精神，他並沒有直接抬頭去看，但自己也不能冒著違反規則的風險背對客人，就在阿海還在苦思對策時，一陣冰冷的男性嗓音忽然在他耳邊響起：「結帳。」
阿海被這冷不防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因為這聲音離他離得好近，幾乎是直接貼在他耳邊響起的一樣，瞬間就讓阿海後頸的寒毛全都豎起來了，但他還是猛地咬住舌頭，這才克制住了自己尖叫與抬頭去看的慾望，那個客人此刻已經站在收銀檯前，見阿海沒有反應，於是又不耐煩地說了一次：「結帳。」
聽著客人第二次發出的聲音，阿海這才回過神來，連忙說：「呃，好，結帳，請稍等。」
阿海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慌亂，但他的身體還是很快做出反應，而且他剛好想到一個如何面對客人的好方法，只見阿海低著頭，飛快接過客人遞來的商品後就刷了一下條碼，期間阿海一直維持著正對客人的姿勢，這樣一來就剛好同時符合兩條規則的要求了，意即在不正視客人的情況下，亦不背對客人。
「既然不知道哪條規則才是對的，那我就兩條都遵守，這樣就不能說我錯了吧？」阿海暗暗想著，隨口念出了商品的價格後，忽然盯著手中的東西發楞起來，保險套？而且還一口氣買了十幾盒，看不出來這傢伙穿著西裝皮鞋一身正經的模樣，居然還有這種需求啊，阿海雖然這麼想著，但他也沒有多說什麼，畢竟每個人都有需要發洩的時候，而且規則上也讓他盡量少跟客人說話，那麼自己只要好好做好收錢的工作就行了。
或許是阿海賭對了，在結帳的過程中，那個客人從頭到尾都沒說過一句話，雖然阿海能感覺到他的目光正死死壓在自己身上，但他卻始終沒有抬頭去看客人一眼，客人見狀，似乎也發現阿海是不會跟自己對視了，收起東西後拿出信用卡刷了一下，便匆匆離開了商店。
「呵呵…」只是在那個客人即將離開時，他卻忽然停了下來，用一種悻悻然的語調說道：「挺聰明的嘛，看來你和前面幾個都不一樣，只是不知道，你能夠堅持到什麼時候。」
那個客人說完後也不等阿海回答，便逕自離開了商店，而阿海自始至終都低著頭不敢動彈，直到聽到門口的提示音響起後，阿海這才如釋重負般癱倒在地上，他不停喘著氣，彷彿剛從死劫中撿回了一命似的。
阿海現在百分之百可以確定，會來這間商店的客人絕對不是正常人了，但他們應該也不是鬼才對，阿海確定有看到那傢伙腳上穿著鞋子，而且他可沒聽過鬼魂還會刷信用卡了，莫非另一個世界現在也如此進步了嗎？阿海自以為幽默地想著，但他卻一點也笑不出來。
「既然不是正常人也不是鬼魂，那麼暫時把他們當成非人一類的存在好了，見鬼，我怎麼會碰到這種鳥事。」阿海罵了幾聲後深吸一口氣，這才冷靜下來，雖然剛才他沒有看到那個客人的長相，但不知為何，阿海卻覺得對方的聲音很熟悉，加上從他話中透露的資訊，一個可能性忽然閃過了阿海的腦海中。
「難道他就是規則中說的…老顧客？」
○
第三天晚上，阿海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著，距離商店的營業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但他卻很猶豫是否要繼續賺這個錢，特別是回想起昨晚遭遇了老顧客的情形後，阿海依舊有種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
「雖然那傢伙不是正常人，但貌似只要我不違反規則的話，那些傢伙也不能對我怎麼樣，加上這份工作的薪水真的很高，要不…再堅持幾天吧，等賺夠了錢就收手好了。」阿海喃喃自語道，但他忽然又噗哧一聲笑了出來，昨天他還說什麼下班後就要辭職，但今天他卻已經在思考這些了，甚至連這種說服自己的鬼話都編了出來，這就說明，這份工作還是對他很有吸引力的，說到底，還是錢的問題啊，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了，而如果你有很多錢，要讓磨推鬼都沒問題。
阿海當然不是鬼也不是磨了，但他確實是非常需要這些錢，於是當晚一樣的時間，他還是帶著識別證來到商店的門口，用跟前兩天相同的方式確認店內沒有異狀後，阿海便再度踏入這間店裡，可今晚卻不像昨天那般平靜。
阿海屁股還沒坐熱，他就聽到門口響起了提示音，阿海立刻提高警覺，他小心翼翼往聲音的來源瞥去，隱約中看到一個小女孩的背影，她大概七八歲而已，穿著一身白色的洋裝，但沒有穿鞋，在裙襬下露出一雙潔白的腳丫子來。
「不要跟客人對視，不要跟客人對視…」阿海謹記著規則上的事情，只用眼角餘光去看那個小女孩，而她也不出阿海所料，看了店內一圈後就直直朝著阿海所在的收銀檯走來，小女孩踮腳趴在櫃臺上，用稚嫩的嗓音說：「哥哥，我的娃娃不見了，我要我的娃娃。」
阿海聞言不禁一愣，這裡是便利商店又不是玩具店，哪裡會有給小孩子玩的洋娃娃，但規則上又說必須要滿足客人的要求，無奈之下，阿海只能保持一個不看小女孩的角度，一邊說：「好，我幫你找找看。」
幸運的是，阿海還真的在店內的角落找到了一個布偶娃娃，娃娃看起來有些破舊，但上面卻充滿了縫補的痕跡，看來它的擁有者似乎愛護這個娃娃的樣子，阿海隨手撿了起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卻浮現在了心頭，自己是不是在哪裡看過這個娃娃？
「我在想什麼呢，現在可是在上班，我要專心，我要賺錢！」然而阿海只是甩甩頭，很快便將那股奇怪的感覺甩在腦後，他將娃娃還給了小女孩，後者接過後輕輕道了聲謝，接著便將兩塊ＯＫ繃放在收銀檯上後就離開了，看著小女孩付的「錢」，阿海不禁感到一陣無言，但更讓他無言的是這些ＯＫ繃上居然還沾著未乾的血跡，就像是剛從傷口上扯下來的一樣。
「或許，這就是它們付錢的方式吧？管他的，規則只是叫我做好收銀的工作而已，可沒說收的就一定要是錢啊！」阿海想著，用免洗筷夾起那兩塊帶血的ＯＫ繃便扔進收銀機裡。
「叮咚──」
然而那個小女孩幾乎是前腳剛離開，下一刻門口的提示音就又響了，阿海不禁暗暗叫苦，但仍舊用眼角餘光掃去，這次進來的客人一樣是女性，白色的制服與百褶裙說明她應該是學生，她在店內轉了一圈後就朝收銀檯走來，接著開口道：「明天學校要考試了，我要我的筆記本。」
上一個要娃娃，這一個要筆記本，你們就不能要點正常的東西嗎？阿海很想吐槽，但秉持著不和客人過多交談的原則，他還是點了點頭便倒退著往店內走去，這次他在冰櫃底下找到了客人需要的東西，那是一大疊筆記本，有數學、自然還有國文的，看來這個女生應該是個很認真的學生才對，但不知為何，這些筆記本全都濕漉漉的，阿海拿出來時從筆記本上甚至都還在滴水，就彷彿是剛泡在水裡似的。
「怪了，冰櫃沒壞啊，地上也沒積水，這些玩意兒是怎麼濕成這樣的？」阿海有些納悶，而且看著那些筆記本，阿海總感覺到一陣莫名的熟悉感，就跟剛才那個娃娃一樣，奇怪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見過這些東西的，他怎麼完全沒有印象。
遲疑了半晌，阿海終究還是壓下心中那份好奇，這個地方本身就已經夠奇怪了，某種第六感告訴他，最好還是不要對這些奇怪的事情太過好奇，畢竟好奇心可是會殺死一隻貓的。
「給，妳要的筆記本。」阿海說，低頭將那些濕漉漉的筆記遞給了眼前的女生，後者沉默地接下後，隨手放下該付的錢就走出商店，這次的客人付的錢更加驚悚了，居然是一把斷裂的美工刀片，刀片上同樣沾著斑斑血跡，看著那些帶血的刀片，阿海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但他還是一言不發地將刀片全都裝進了收銀機裡，媽的，他真的快受夠了，這個該死的鬼地方。
「叮咚──」
阿海還在罵罵咧咧，門口的提示音已經又一次響起了，他真的快崩潰了，但那個客人的腳步聲卻已經來到櫃檯前，從阿海的視角只能看到客人胸口以下的部位，這次一樣是一位女性，但讓阿海詫異的是，這個女性全身上下只穿著單薄的內衣內褲而已，她的膚色慘白，裸露在外的手腳與肚子上更是佈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刀傷、瘀傷甚至是被菸頭燙過的燒傷，彷彿經歷過什麼非人的虐待一樣。
阿海見狀不禁愣住了，那種詭異的熟悉感再次湧上心頭，讓他忍不住想抬起頭，去看看這個客人的模樣，但在阿海的心裡卻有另外一個聲音在阻止他，不能抬頭，不能直視客人！
「你好。」正當阿海在那邊天人交戰時，那個客人忽然開口了，她的語調冰冷的沒有一絲起伏，阿海只能竭力保持意識清醒，一邊說：「妳好，請問需要什麼嗎？」
「我哥哥失蹤了，他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我要找我的哥哥。」那個女生幽幽說道，阿海聞言只覺得快要暈倒了，前面兩個客人要的東西就已經夠鬧了，想不到這傢伙的需求更奇葩，他這裡只是便利商店啊，他要從哪裡生一個哥哥出來？
「呃，很抱歉，這位客人，妳哥哥恐怕不在這裡，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強忍住想要罵人的衝動，阿海還是盡可能平穩地說著，但那個女生彷彿沒聽到似的，依然用那種空洞的語氣重複了一遍：「我哥哥失蹤了，他已經好久沒回家了，我要找我的哥哥。」
「客人，我想妳沒聽懂我的意思，妳的哥哥不在這裡…」阿海耐著性子說，然而他話才說到一半卻忽然僵住，一陣冰冷的感覺不知何時竄上了他的背脊，那種冰冷就如同赤身裸體踏入冰庫一般，瞬間就讓阿海全身竄起了雞皮疙瘩來。
「我要我的哥哥，我要我哥哥回家！」女生又說了，這次她的語氣明顯強硬了許多，阿海不敢抬頭，因為從那近在耳邊的鼻息來看，他可以確定對方幾乎是把頭貼在自己面前了，只要一抬頭，他肯定馬上就會和這個女生對視，就會違反規則了。
「這、這位客人，妳哥哥真的不在這裡！」阿海結巴地說，此話一出彷彿一滴水落進滾燙的油鍋般，當場就讓這個女生尖叫了起來，只見她雙手撐在櫃檯上，用近乎是咆哮般的音量嘶吼著：
「我要我的哥哥！我要我的哥哥！」
「你為什麼要欺騙我！你為什麼沒有遵守約定！」
「你為什麼不回家！」
女生的尖叫如同炸彈般此起彼落地在阿海的腦袋裡爆開，那高分貝的噪音瞬間就讓阿海的腦袋感到一陣劇痛，他反射性地摀住耳朵想要蹲下，但兩條腿卻彷彿生了根似的扎在原地動彈不得，在那一陣陣穿腦的魔音中，阿海感覺他的意識逐漸模糊了起來，那個女生希望他回家，但這裡就是他的家啊，等等不對，這裡不是他的家，他的家…他的家在哪？他還有家可以回去嗎？
「不對！」一瞬間，阿海猛地清醒了過來，這裡是超商不是他的家，眼前的女生也不是他的妹妹，是客人，一個正在提出無理要求的客人！
一念至此，阿海連忙從櫃檯下摸出那根球棒，他緊閉著眼睛就狂亂的揮舞起球棒來，邊揮還邊大吼著：「我不是妳哥哥，我根本不認識妳，妳滾！滾出去！」
阿海並不清楚這個女生究竟想要什麼，但他卻很明白，剛才她提出的絕對是無理的需求，這個便利商店就這麼大而已，你說掉一個娃娃或筆記本什麼的還有可能，但怎麼可能連個活生生的人都掉在這呢？這傢伙很明顯一開始就是衝著想讓自己違反規則而來的，為了不觸犯規則，阿海自然是只能照著規則所說的來保護自己了。
「呵…」然而一見阿海揮舞起球棒後，那個女生的尖叫忽然停止了，她發出一聲冷笑，接著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商店，直到聽見那清脆的「叮咚」提示音響起後，阿海這才虛脫般整個人癱倒在地上，他真的是受夠了，阿海發誓，今天就是他最後一天上班，他明天絕對不會再來了！
然而當阿海撐著身子努力站起身時，他的目光卻立刻被收銀檯上擺放的東西給吸引住了，那是一塊巴掌大的玻璃碎片，從那鋸齒狀的輪廓來看，應該是被某種外力給打碎的，鋒利的邊緣在燈光的照射下發出森森冷光，將阿海早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龐歪七扭八地映照了出來。
按照前幾天的情況來看，只有在客人的需求被滿足時他們才會付錢，譬如他幫一開始的小女孩找到娃娃換得的ＯＫ蹦，幫第二個進來的女學生找到筆記本換到的刀片，但自己明明沒有幫剛才的女生找到他口中的哥哥啊，而且，自己又為什麼會覺得從昨天開始到店裡的客人都那麼面熟呢？
難道，他真的遺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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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阿海在便利商店上班的第四天，說實話，他今天本來是不想來的，不知為何，昨天下班回去後就算躺在床上，但那三個來到店裡的客人身影卻時不時出現在他的腦海中，讓阿海一整天都翻來覆去的根本沒辦法睡，他總覺得那三個女生很面熟，自己肯定是在哪裡見過她們，但是是在哪裡、在什麼時候見過的，阿海卻完全想不起來，或者該說，每當他試著仔細回想時，一種莫名的劇痛就會從腦海中炸出，讓他不得不停止回想。
「既然想不起來，那就別想了吧，等等還得上班，還得賺錢才行。」阿海喃喃自語著，他終究還是來上班了，畢竟規則上也沒有提到該怎麼離職，要是貿然不去上班的話，說不定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而且昨天的經歷雖然恐怖，但那些客人事實上也沒有真正傷害他，這讓阿海更加確信了，只要自己遵守規則，那麼就沒有任何東西能傷害他了。
「只要遵守規則就沒事了，遵守規則…對，我要遵守規則。」阿海想著，但很快他就察覺到了不妙，因為昨天幾乎沒睡的關係，阿海才剛在收銀臺後站了幾分鐘而已，一股疲倦感便籠罩了全身，讓阿海連連打起了哈欠來，怪了，現在也才十一點多而已，自己平常熬夜的時間都比這個還晚了，沒道理這麼累啊？
「等等，熬夜？對，我記得自己確實是很常熬夜的，但我熬夜都在幹什麼？」又是一個奇怪的疑問閃過，但沒等阿海多想，那討厭的叮咚提示音又響了，又有客人進來了。
經過昨天的疲勞轟炸後，阿海這次的反應明顯沒那麼大了，但當他看向腳步聲的來源後，阿海還是本能地提高的警戒，這次進來的客人居然是兩個，從身形來看應該是一男一女的樣子，他們並沒有直接朝收銀檯走來，而是在店內不停走來走去，時不時還在低聲交談著，阿海聽不清他們談話的內容，但卻不知為何的感到一陣煩躁。
「那個…」不知過了多久，那對男女這才走到收銀檯前，其中的女子一開口，阿海便已經很配合地低下頭接話道：「你們好，請問需要什麼？」
「我們的兒子，他已經好久沒回家了，能請你幫幫我們嗎？」
「抱歉，你們的兒子不在這裡，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而已。」聽著這對客人的需求，阿海雖然臉上的表情沒變，但他的手卻已經悄悄伸向櫃臺下的球棒了。
「叮咚──」然而阿海跟那對客人還沒有下一步動作，商店門口的提示音又響了，阿海正打算用眼角餘光瞥去，忽然又是一聲「叮咚」聲傳來，然後是下一聲，再下一聲，再再下一聲。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一連串的叮咚聲如同催命的魔咒般響起，阿海原本還有些渙散的精神瞬間就緊繃了起來，顧不得面前還有客人，阿海果斷閉上了雙眼，可卻阻止不了那刺耳的叮咚聲傳入耳中，這聲音簡直比第二晚那個女生的尖叫還要難受，短短幾秒而已，阿海就感覺他快要昏過去了，恍惚間，他似乎還聽到了許許多多不同的聲音在周圍響起，細細密密，密密麻麻，如同附骨之蛆般揮之不去。
「不要，拜託你快住手！」 「好痛──好痛啊──」
「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現在還來得及，你還能回頭！」
「最後一次就好，我保證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騙子！你是大騙子！」
「我最討厭你了！」 「我恨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
「不論如何，這裡永遠是你的家…」
「家？這裡不是我的家！」 「你以為自己能忘掉過去嗎？」
「承認吧。」 「你還想逃避到什麼時候？你以為能隱藏一輩子嗎？」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不要想起來。」
「想起來吧。」
「拜託，千萬不要想起來！」
「停下來！」阿海發出一聲嘶吼，彷彿這麼做就能將腦子裡那些嗡嗡響的回音靜下來似的，是什麼？自己到底遺忘了什麼？不，不對，有哪裡不對勁，他應該要想起來的，不，他不該想起來的，不，不對，他…他…
他真的希望想起來嗎？
當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阿海腦子裡那些雜亂的聲音忽然消失了，連同那惱人的叮咚提示聲也不見了，阿海顫抖地睜開眼，剛才站在他面前的那對客人也已經走了，他們也同樣在收銀檯留下了錢──一根空針筒與一小包白色的粉末，就和他的臉色一樣的慘白。
○
阿海已經不記得這是他第幾天的夜班了，他也放棄了離職的想法，畢竟自己的存款一天比一天多是真的，阿海反覆確認過了，即使扣掉房租，他也還有很多錢可以用，可是他要這麼多錢幹嘛呢？
「管他呢，先有錢再說，有錢後想幹嘛就能幹嘛了，對我來說只要能拿到錢就夠了，其他的一概關我屁事，管他是想找哥哥的妹妹還是想找兒子的父母，都不關我的事！」阿海想著，他抬頭看向牆上的時鐘，四點四十五分了，只要再撐一會兒他就能拿到錢然後從這個鬼地方離開了，錢，沒錯，自己拚死拚活，為的就是錢啊。
「叮咚──
正當阿海默默想著時，門口忽然傳來了提示音，然後是一陣清脆的皮鞋踏地聲，阿海斜眼看去，果然看到那個老顧客又回來了，但這次他似乎不太一樣，他沒了以往那種陰冷的感覺，反倒是一臉和善的向阿海打起了招呼：「呦，還是你啊，想不到你居然能撐到現在。」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阿海沒有回答，只是機械似地問道。
「還是這麼守規則啊，其實不瞞你說，我是來跟你交接的早班同事，一個人在這裡待了一晚上，你也累了吧？來，把東西給我你就回去休息吧，錢你就不用點了，我會幫你處理的。」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阿海第二次回答，語氣平板沒有起伏。
「不是，你有沒有聽到我在說什麼啊？我是來跟你交接的，把東西給我吧，你不想下班了嗎？」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阿海第三次回答，仍舊是沒有反應。
「你這人都不聽別人講話的嗎？哦，我知道了，你以為我是在騙你對吧，放心吧，公司確實多徵了一個員工來處理早上的工作，不過說起來也怪，這地方這麼偏僻，真的會有人來這邊買東西嗎？」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阿海第四次回答，這次他特意瞥了這個人的胸前一眼，他沒有配戴識別證，於是冷聲問道：「如果你真的是這裡的員工，那你為什麼沒有戴識別證？」
「我才剛報到而已，公司還沒做啦，你把你的識別證給我就行了，你看看你，值了一晚上夜班連話都說不清楚了，這樣可不行，規則上不是說了，可以視情況早退嗎？」
「早退…」聽到這兩個字，阿海感覺自己的心頭隱隱一震，他…還能退出嗎？不，不對…
「你好，請問需要什麼？」然而那種感覺很快就被阿海趕出腦海，他很快又變回一開始那樣機械般的語調，因為阿海很清楚，眼前這個人根本不是來交接的員工，他是客人，一個想引誘自己違反規則的客人。
「嘿嘿，既然你這麼喜歡這份工作，那你就一輩子待在這吧。」或許是見多次引誘不成，那個老顧客終於不裝了，他發出一聲冷笑，接著便傳來一陣腳步遠去的聲音。
阿海並沒有馬上抬頭，而是盯著自己手上的錶，就在剛剛和老顧客糾纏時，手錶上的時間已經從四點四十五分走到四點五十八分了，他也聽到兩次關店前的提示音，第一聲沒什麼特別，但第二聲卻明顯尖銳與急促了許多，店內原本正常的燈光也開始忽明忽滅，阿海雖然表面鎮定，但他的心裡卻忍不住焦急起來，沒有客人離開店內時的叮咚聲，那就說明那個老顧客還在，自己還不能離開！
「快啊，快走啊，你為什麼還不走？」阿海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表顯示時間已經是四點五十九分了，剩不到一分鐘就要五點了，就在阿海猶豫著是否要直接衝出去時，一陣「叮咚」的響音忽然傳來，那傢伙終於走了！
阿海立刻如釋重負般抬起了頭，可下一秒他的動作卻瞬間僵住，因為阿海看到的不是商店的內部，而是老顧客那猙獰的表情！
糟了！
「你、終、於、直、視、我、了。」老顧客一個字一個字地說著，他的眼睛彷彿兩個黑洞般直勾勾地瞪著阿海，那深不見底的黑就像是要將他的靈魂全部吞沒似的，阿海雖然想逃跑，但他的手腳卻像是灌了鉛一樣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著店內的燈光逐漸消失，看著時間逐漸從五點來到五點零一分，五點零二分…五點零三分…五點零四分，直到……
五點零五分！
隨著那最後一聲刺耳的像防空警報的提示音響起，整間商店的燈火也在瞬間熄滅了，而阿海的意識也連同周遭的景物一起，陷入了那無邊無際的黑暗中。
在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卻有一幕幕如同幻燈片般的景物從阿海眼前一閃而過，每一幕都像是鐵鎚般狠狠敲打在阿海的心窩處，將他的思緒兇狠地撕成碎片。
原來如此……
原來是這樣……
原來，阿海從一開始就無法背對也無法正視的，並不是那些所謂的客人，而是他自己啊！
但此刻阿海已經沒有任何力氣了，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意識即將消失之際，拚命抓住腦海中所浮現出的最後一個念頭。
不要想起來，千萬不要想起來！
○
「還是不行啊。」
在一間四面都是由軟墊構成的隔離房內，西裝筆挺的醫生從一名全身穿著拘束服的青年面前站起，略帶遺憾地向病房外的一對夫妻說道。
「醫生，我們的兒子，他真的瘋掉了嗎？」
「不，他的神智並沒有瘋，在醫學上，我們稱之為雙重否定創傷後癥候群，簡單地說，就是他既無法忘掉過去曾經發生的事，也無法接受做出這些事情的自己，否定自己的過去，也否定自身的存在，才造成他現在這樣的情況。」醫生解釋道，看著面前那名青年，後者只是神色漠然地抬起頭，用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回望著醫生，良久後才開口：「你好，請問需要甚麼？」
「也就是說，哥哥他會一直這樣嗎？」站在夫妻身後，一名女孩問道。
「對也不對，你可以想像他把自己的精神關進了一座監獄裡，在裡面有他自己訂下的規則，如果我們遵守他的規則，那還是有辦法和他溝通的，但只要違反，就會刺激到他的自我防衛反應，這時候再怎麼和他溝通也沒有，甚至要是太超過，還會造成他的精神無法負荷而產生回溯性失憶的情況，這也是為什麼我只能一次一點，慢慢利用他熟悉的東西喚回他記憶的原因，就是因為一旦超過他能承受的臨界點，那前面所有的努力就都徒勞無功了，就像剛才那樣。」醫生搖了搖頭，一臉遺憾的說。
「而且因為注射了過量的毒品，還會讓他容易產生幻想與譫妄的癥狀，導致他無意識地做出傷害自己或他人的行為，我必須坦白和你們說，就算他的神智恢復了，暴力的傾向也還是隨時都可能會復發，這已經算得上是精神上的毒癮了，是我們目前尚無法治癒的疾病。」
「但是，他還是有恢復的可能，對嗎？」女孩想了想後，忽然問道。
「前提是他的精神必須願意踏出那座監獄，否則我們最多也只能用剛才的方法與他進行低烈度的交流而已。」醫生說道，指著一旁放著的娃娃、筆記本與各種寫滿了文字的紙條。
「但讓我意外的是，妳似乎還是希望他能甦醒過來，從病歷來看，妳是被他傷害最深的人，我其實本來是不願讓妳們見面的，就算是親兄妹，但他對妳做過的事情實在是…」醫生話還沒說完，女孩便已經替他接了下去說道：「沒錯，哥哥確實是對我做了很多過分的事，即使到了現在，我內心還是無法原諒他，我也曾經希望他能死掉最好，但是…」
「他畢竟是我的哥哥，是他替我修補好被惡霸弄壞的娃娃，也是他幫我從欺負我的人手上拿回筆記本的，如果當初不是我說出那句『我恨你，這一切都是你的錯』的話，如果不是我說了『這裡不是我的家』的氣話，那哥哥也不會出門找我找了一整晚而失足掉進河裡了，他會變成今天這個模樣，我也有責任。」
「我知道哥哥他一直過得很痛苦，也知道他始終承受著遠超過我的壓力，說實話，我內心的一部份其實已經不再恨他了，我希望他能回來，能回來家裡。」女孩說著，她緩緩走到了青年面前，後者依舊是面無表情，只是目光空洞的問：「你好，請問需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需要的，哥哥，只要你能回家就好，回來吧，哥哥，不論如何，這裡永遠都是你的家啊，我也永遠都還是那個在晚上會央求你帶我去商店買糖果的妹妹，拜託了，請你回來吧，你已經沉睡太久了，醒醒，你該回家了！」女孩說道，她緊緊擁抱住了青年，隱約中，青年那無神的目光似乎閃爍了下，但只維持了一瞬間而已，很快青年的眼神又迅速黯淡下來，沙啞地說著。
「家…這裡不是我的家。」
終於有點接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