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
李少鋒起了個大早,在交誼廳吃完不曉得誰買來的早餐就和燕子一起前往華文高中。
時間尚早,校園內只有三三兩兩的學生。
「總覺得很久沒有來學校了。」燕子感慨看著校庭,偏頭問:「說起來,笨蛋學弟,你的謠言還是沒有平息嗎?」
「剛開學總是謠言紛飛,不曉得學姊在講哪個?」李少鋒試探性地問。
「腳踏兩條船……還是三條船的那個。」燕子說。
「都是沒有根據的謠言啦。」李少鋒乾笑著說。
「那麼過來。」燕子沒有多問,拽住李少鋒的袖口,拉著他走向綜合大樓。
學生會室位於綜合大樓的一樓,正好位於家政教室和廁所中間。由於學生們有任何事情都會去總務處、教務處找老師,大部分學生可能直到畢業都不曉得學生會室位於此處。
在早自習之前,綜合大樓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燕子站在學生會室門前,在書包翻找著鑰匙。
「這麼說起來,學姊是學生會長啊……」李少鋒說。
「你有什麼不滿嗎?」燕子立刻斜眼瞪去,不悅地問。
「只是還沒有習慣啦,一直以來的學生會長都是林誠學長,副會長是樓月學姊,突然變成學姊有點……相信再過幾周就會習慣了!」李少鋒笑著說。
燕子冷哼一聲,拿出鑰匙開門。
學生會的其他成員大多都是為了讓高中在校期間的履歷好看些才加入,去年除了林誠以外都學生會成員都鮮少在學生會室露面,純粹掛名。
李少鋒以前來過幾次學生會室,大多是有事情來找林誠商量,完全沒有見過其他的學生會成員,當下看著幾乎沒有變化的擺設也有些懷念,隨口問:「所以為什麼要帶我過來?」
「你昨晚報告的時候,提過並不曉得學生會會長的真正工作吧。」燕子說。
「咦?還有其他工作嗎?」李少鋒訝然問。
「當然,大部分是處理文書作業、管理網站。」燕子一邊說一邊筆直走到房間深處,用指節敲了敲門說:「裡面的小房間才是重點。原本是單純的儲物間,不過這幾年陸續改造,算是校內少數只有工房成員才能進入的場所。」
李少鋒疑惑走過去,開門往內望去。
裡面的空間比想像中更大,約是四坪,沒有窗戶的密室。
數把無鞘鋼刀用著皮革包裹,整齊擺放在牆邊,此外也有短刀、薙刀以及最常見的長劍。角落幾個木箱裡面則是裝著緊急物資,款式和工房儲藏室的一樣,推測裡面除了緊急糧食,也有煙霧彈、閃光彈等等武器。
把音樂教室偷偷改裝成徹底隔音的設計,姑且不會被其他人發現,然而在學生會室的小房間偷偷囤積軍火,這樣似乎又是另外的問題吧?李少鋒打開最上面的木箱蓋子,瞥了眼裡面排列整齊的緊急乾糧、果乾、維他命罐,苦笑著問:「準備得這麼充足嗎?」
「這個是臺灣大型門派從以前流傳下來的習慣,宅邸某處設有糧倉,儲藏大量物資,倘若遇到風災、旱災,就會無償拿出來分送。」燕子聳肩說。
「現在已經不是那樣的時代了吧?」李少鋒問。
「樓月姊出身秦家刀,還是會做這方面的準備,而且這裡也算是工房的第二據點。畢竟如果地盤裡面只有一個據點,受到襲擊時就會被集中攻擊。」燕子說。
「把據點設置在學校不會有問題嗎?」李少鋒問。
「算是遊走在規則邊緣吧,不過倘若受到攻擊,就是對方先動手的,反擊回去沒有問題。工房原本也沒有太多餘力,如果另外買了其他大樓作為第二據點,反而分散了人手,讓警備更加薄弱。」燕子說。
「確實是這樣。」李少鋒點頭說。
「而且也不是每個人都像帆帆那樣,練的武器有辦法隨身攜帶。如果在上課時間,工房根據地遭到入侵,總不能手無寸鐵地闖進去,自然得先過來這裡拿武器。」燕子補充說。
「這個應該是我去年就該知道的事情吧?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從學姊口中聽說?」李少鋒望向放在角落的一盒長針,不解地問:「而且比羽兒還慢知道。」
「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吧。如果在學校遇到什麼事情,帆帆絕對會立刻衝到你的教室,到時候就是共同行動了。」燕子沒好氣地說。
「確實是這樣啦。」李少鋒苦笑著說。
「總而言之,這個算是學生會長必須由工房成員擔任的理由。明年的會長,不是你就是帆帆,到時候記得別讓老師或學生發現這房間。」燕子說。
「我會努力的……順帶一提,有任何被發現的對策嗎?」李少鋒問。
「不要被發現啊。」燕子蹙眉說。
「當然啦!只是考慮到萬一的情況!如果被其他老師發現學生會室的小房間放著軍火會很麻煩吧?」李少鋒問。
「先想辦法用話劇社的道具矇混過去,等到人離開就先搬到其他地方放著,只要找不到證據就是各說各話,裝傻下去就行,剩下的交給世明老師處理。」燕子聳肩說。
梁世明的負擔不會太大嗎?李少鋒暗自苦笑,卻也知道這是最佳的處理辦法,正準備離開小房間時卻被燕子截住。
「──接下來準備講正事吧。」燕子伸手把李少鋒推到角落,關起鐵門,直接坐在木箱上面。
「咦?不是單純跟我介紹這個軍火小房間嗎?」李少鋒問。
「那樣找時間講一聲就行,何必這麼早找你過來學校?人家和帆帆參加遊戲的這段時間,沒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嗎?」燕子說。
「昨晚已經鉅細靡遺地報告給學姊了。」李少鋒正色說。
「人家又沒有在跟你生氣,不用那麼緊張,只是把事情問清楚。」燕子翹起單腳,撐著臉頰地沉聲問:「為什麼夏羽沒有跟著你到東海商圈?」
「咦?因為她和一年級的女生們先約好了要去看電影。」李少鋒說。
「笨蛋學弟,你是迷途者,不太清楚這方面的事情,因此人家在這邊說清楚──教徒的價值觀無法以常理度之,那是摻雜對於外星文明的憧憬、崇拜、恐懼、畏懼之後扭曲再扭曲的產物,即使從武術家的立場看來同樣難以理解,然而他們有一個不會改變的共通點,即是會將信仰放在最優先的位置,甚至高於自身性命。」燕子說。
「我知道啊。」李少鋒遲疑地說。
「那麼人家再問一次,為什麼夏羽放棄了被賦予的使命……放棄了徹底保護好『受到啟發之人』的使命,就為了和剛認識的朋友去看一場電影,不顧你的安危呢?」燕子平靜地問。
李少鋒不禁語塞,找不到說法反駁。
燕子起身走到門邊,打開一小條縫往外看去,隨口問:「上學時間,夏羽並不會隨時盯著你吧?」
「大概吧。」李少鋒說。
「雖然讓她聽到也不是不行……」燕子很快就關起門,繼續說:「樓月姊有感到異狀,不過似乎將之當作夏羽一直以來偶爾會出現的奇怪行為,沒有深究,其他人自然沒有多問,不過人家知道這次不同尋常。」
「為什麼?」李少鋒問。
「直覺。」燕子乾脆地說。
「那樣有可能是學姊多心了……」李少鋒苦笑著說。
「人家當時並不在場,不曉得詳情,不過人家一直在看著你……別的不說,看你剛剛的表情就知道你也隱約覺得有問題。」燕子肯定地說。
「過著普通生活也是工房方針,羽兒有辦法在這個年紀練出那身武藝,想必經過極為嚴苛的修練,說不定是第一次交到同年齡的朋友,而且……對了!莊紫陌也在場,學姊知道莊邦毅的事情吧?說不定是去觀察她的反應。」李少鋒急忙說。
「如果是阿妮絲,你覺得她會允許你單獨行動嗎?」燕子冷淡地問。
「這個……」李少鋒再度語塞,無須細想就知道阿妮絲肯定會堅持同行。
阿妮絲同樣身為「銀鑰」的司書,曾經一同參加『獸血寶石』這場高難度的遊戲。她在遊戲當中展示出高度敬意,遠遠超過教團聯合成員的恭敬態度,而是更加敬慕且渴仰、打從心底將李少鋒任何命令都視為欣喜賞賜的異常態度。
銀鑰作為崇拜「三柱神」兼「萬物歸一者」尤格?索托斯的隊伍,而曾經在最初夢境見到尤格?索托斯的李少鋒即是「受到啟發之人」,同時也是「睿智使徒」,所屬成員對使徒獻上敬意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比較這次夏羽的行為,確實有著難以反駁的矛盾。
「夏羽一直以來都神神秘秘的。她的修為高深且武術強橫,個性有些奇特也在所難免,世界上的強者大多都是這樣,任性妄為的根基就是那份實力,不過這次怎麼看都說不過去。」燕子凝重地說。
「應該沒有這麼嚴重吧。」李少鋒苦笑著說。
「笨蛋學弟,人家沒有在跟你開玩笑,一直以來任憑夏羽自由行動,對她的奇怪行為睜隻眼、閉隻眼,就是因為她將『你的性命』放在最優先位置,然而如果並非如此,很多事情就得重新看待了。」燕子說。
那樣也不會是交朋友、看電影吧。李少鋒沒有將這句反駁說出口,因為知道燕子並不是這個意思,內心某處回想著當時夏羽的神情與反應。
「人家看得出來夏羽藏著秘密……而且不只一個。雖然在教徒之間也沒有什麼稀罕,不如說,遵循著異於尋常的教義,沒有身懷秘密的教徒才是極少數,不過夏羽的情況又是特例。她明顯有著並不像是教徒的部分。」燕子說。
「教徒應該也有著各種狀況啦。」李少鋒低聲說。
「一碼歸一碼,人家也知道去逼問夏羽得不出任何結果,現況也沒有什麼變化,只是跟你提一聲,留個心眼。那麼差不多要上課了,先聊到這邊吧。」燕子起身打開門,偏頭叮嚀:「別跟夏羽提起剛才的對話。」
「我知道。」李少鋒說完就被趕出小房間,穿過學生會室,回到陽光明媚的校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