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沉的雨並沒有隨太陽西沉而停下,反而變得更加密集,一直持續到漆黑的夜晚。雨水斷斷續續地打在As Usual咖啡廳的大玻璃窗上,像是譜出一闕悲歌的前奏。玻璃窗外,偶爾有車輛駛過,水花四濺,將路燈的光影折射成斷裂的光影。
咖啡廳內燈光昏沉暗淡,這小店一向寧靜,來到差不多閉店的現在,更只剩下時鐘的滴答聲和偶爾傳來的杯盤碰撞聲。工讀生雷夫正在擦拭桌面,動作機械而熟練,他眼角的餘光不時瞥向角落裡的三個人。
凱特琳和西奧坐在一起,他們的臉上寫滿了憂慮和不安。凱特琳手中攥著一杯已經冷掉的拿鐵,她的眼神時而凝視著手中的杯子,時而遠望著外面的雨景,彷彿在尋找某種答案。西奧則是雙手緊握著臉頰,額頭上的紋路顯示出他深深的思索。
JM則是另一種樣貌,他一手撐著頭,另一手夾著正點燃的香煙,頻繁的吸煙動作顯示著他的躁動和不耐煩。他不時地望向手錶,等待一向是他最討厭的事。
終於,路爾斯的CBR出現在咖啡廳門外。他的黑色皮夾克上沾滿雨水,脫下頭盔甩開水珠時,更露出那一臉蒼白。路爾斯一到,氣氛就緊張起來,凱特琳和西奧迅速站起身,而JM則是皺起了眉頭,顯得更加不悅。
「你們都來了,謝謝你們。」路爾斯的聲音顯得無力,那劇烈的頭痛還未完全褪去。
雷夫遠遠地望了過來,但最終決定不插手,繼續他的清理工作。這晚上的咖啡廳,充滿了不祥預兆,仿佛在無聲中預告著一場即將來臨的風暴。
「你還好嗎?」凱特琳不禁問:「你看起來很不對勁呢。」
路爾斯的手微微顫抖,他深吸了一口氣,周圍的空氣似乎因他的緊張而變得更加凝重。終於,他的才以微弱的聲音輕輕劃破沉默。
「我剛才在加西亞教授家中,遭遇了一些……無法用言語形容的事物。是嘉碧麗爾的手帳,那些頁面……我不知該怎樣形容……」
路爾斯停頓了一下,他得再次鼓起勇氣,才能繼續:「就是那些黑色紋路,我有跟你們說過的,記得嗎?我覺得那種東西就是在侵蝕我的理智,在我的腦中組成一個畫面……我認得那個地方……」
「別讓我猜中,」西奧在路爾斯停下的瞬間插話:「不是下水道吧?」
路爾斯沒說話,只得默默點頭表示同意。
凱特琳的目光在眾人之間遊移,緊接著她響亮而堅定地發言:「其實,我也有話想說。我考慮過了,我想拯救班?泰勒。雖然我還不知道我可以為他做甚麼,但如果他就在下水道的話,那我就必須去跟他對話。」
她的雙手安穩地放於桌面,再也沒有因為焦慮或迷茫而不自覺地將手指送往嘴邊。
「這就剛好了,與我得出的結論不謀而合。」西奧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凝重的笑容:「我就知道那東西就在下水道中,我們終於還是得去解決問題根源所在。」
西奧插在褲袋內的手,緊握著那個繁著古銀鍊條的黑水晶靈擺,這正是他的信心來源。
「那就好了,」路爾斯的笑容仍顯得虛弱無力:「那麼JM,我們一起——」
「不,我反對。」JM呼出一口煙,還把那根未抽完的香煙狠狠弄熄:「其他人我管不了,不過小少爺,我得聲明,我是完全反對你作出任何冒險行為的。」
路爾斯似乎想申辨,但JM沒給他任何機會,馬上又接著說:「再說,這件事到底跟你有何關係?你為甚麼要冒著生命危險?」
路爾斯當然有理由,而且還不在少數。首先就是索妮婭,當初她正是為了幫路爾斯洗脫嫌疑,才會捲入這些不幸之中。還有就是那個黑影,如果他真的如JM所說,是一個憤怒的鰥夫所化成的話,路爾斯也覺得他很可憐,想要幫他。
當然,更重要的是亞佛烈德,那個從一開始就在路爾斯身旁,提供無限量協助和支持的可靠助力。既然已經知道了他越走越遠的原因,路爾斯決不能讓他一個人獨自面對所有問題,任由黑暗把他吞噬。
只是,路爾斯並不知道,那一個理由才足以說服JM,所以他遲遲沒有開口。
「別白費心思了。」JM倒是得意地說:「沒有任何理由能讓我改變立場,我會堅定地反對。」
「你不是說,我們是朋友嗎?」路爾斯有任何把握,只得把他最直接的感覺說出來:「你難道會看著你的朋友獨自面對困境,而你卻選擇坐視不管,甚至阻止他解決問題?」
「這不在我們的討論範圍內——」
「你不會吧?」這次換路爾斯打斷了JM的話:「我也不會。」
我不能無動於衷地看著亞佛烈德獨自冒險。但這句心底的話,路爾斯並沒有說出來。
「那也可以,我替你去,你在這裡乖乖地等著我的調查報告就行。」JM竟然被他逼得讓步,只得抽出另一根香煙點上來淡化自己的妥協。
「不行,我說過,我不是小孩子了。」路爾斯卻堅決地說:「不要再對我有所隱瞞,讓我自己面對問題,你當時答應過我的。」
「我甚麼時候答應過這種要求了?」
JM的確沒答應過,不過撒野卻是路爾斯的必殺技。
「算了,你不去的話,我們就三個人去吧。」路爾斯還故意撇著嘴:「到時我死在地下水道,你的工作不就泡湯了,太可惜呢。」
JM被路爾斯氣得說不出話,而在這寧靜之中,卻突然響起一陣暗自的竊笑。
那是來自後面,正在擦拭地面的工讀生雷夫忍俊不禁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