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聽見走廊傳來的聲響,嚇得立刻摀住了嘴。
庭宜聽著那聲音逐漸靠近,將手伸向大門準備逃跑,然而大門「碰」的一聲,被一道風吹得震動,提醒了她外頭現階段仍然非常危險。
綵婷趕緊瞪向庭宜搖頭,她感覺得到怪物仍在尋找他們,反倒是現在位於室內的東西感覺起來比較沒有這麼強烈地攻擊性,但也說不出到底是什麼。
「是什麼在動?」庭宜小聲地問道。
「我不知道,但感覺沒有外面那些東西這麼危險。」綵婷小聲說道。
「妳能不能有點用?便利商店那次也好,剛剛美髮院裡也罷,既然能感覺到怪物,能不能分辨一下到底是什麼啊?」
「我沒用?妳這——」
綵婷話還沒說完,下一秒身後的大門便傳來巨響,鐵門開始劇烈搖晃,但很弔詭的是第六感絲毫沒有感覺到怪物靠近。
她趕緊用身子奮力阻擋大門,庭宜也趕緊上前協助,然而外面的怪物勢不可擋,幾乎是在霎那就將門給撐開,另兩人沒想到的是,外頭沒有任何風刮進屋裡,而是宛若液體的黑霧蔓延出來,緊接著好幾隻枯槁的手探進門內嘗試抓住她們。
「我的天啊……!」
庭宜嚇得直接跑遠,留下手足無措的綵婷在原地,僅一瞬間大門就被衝破,黑霧也頓時襲向被撞倒的綵婷。
儀式已經進入第二階段——
綵婷聽見熟悉的聲音,眼前的黑霧正逐漸散去。
從此刻起妳所見所聞未必為真——
黑霧散去後,綵婷不敢置信地眨了下眼睛,這才發現大門完好無損,絲毫沒有被衝破。
盡可能地保持妳的理智——
綵婷回過神後倒吸了一口氣,發現外頭風聲散去,大樓也恢復了寧靜。
「庭宜……」
綵婷環顧四周,絲毫不見庭宜的身影,先前聽見的細微聲響也消失了。
「庭宜?」
她正想起身找人,手機變收到通訊軟體的訊息,查看後發現是立德傳來的。
她點開了訊息,對方這一年傳的訊息頓時炸開來,前期內容多半都是噓寒問暖,後面內容幾乎都是拜託她回應,最後一封停在了三個月前,立德傳了將近一千多字的內容。
過往綵婷雖然好幾次想要點開它,卻始終沒能這麼做,她一度有點慶幸自己在這種環境不得不看訊息,另一方面又因為看見母親仍然沒回訊息,而感到難過。
她想起先前在便利商店時,有段期間大家都面色發愁的看著手機,肯定也是在等待家人回應自己吧?
「我們找到地方躲了,之後會找機會逃出去,妳們狀況還好嗎?」立德的訊息問道。
「沒事,我們目前躲在大樓裡。」綵婷想著失蹤的庭宜,不安地回訊息。
「那就好,大家都很擔心妳們,然後庭宜還好嗎?我剛剛傳訊息但她一直沒回。」
看到立德的訊息,綵婷的臉變得更加陰沈,但她自己也不確定是基於何種情緒。
綵婷還來不及想說詞就發現網路訊號斷了,看樣子基地臺的備用電量已經用盡。
綵婷硬著頭皮朝走廊深處前去,公共空間佈滿雜物與碎玻璃,如果庭宜或怪物在這,那至少應該會發出一些聲響才對。
「庭宜?」
她感覺不到任何怪物在附近,於是小聲地呼喚了對方的名字,卻沒得到任何回應,反而是樓梯間突然傳來一聲巨響,嚇得她險些尖叫,然而樓梯那卻沒有傳來怪物的氣息。
她多想丟下庭宜獨自離開,但如果她就這樣回去找立德他們,肯定會被討厭與責備。
「煩死了……這個貪生怕死的混帳東西。」
綵婷爬上樓梯,憑著第六感確認樓上沒有任何怪物後,她來到了二樓。
二樓兩側的房門與走廊,堆滿了住戶支離破碎的屍體,牆上還佈滿了難聞的黑色黴菌,綵婷心想,庭宜那潔癖鬼肯定不會在這吧?因此她上到了三樓。
三樓的狀況好了不少,兩側房門多半緊掩著,唯一打開的那幾扇門也沒有看到任何血跟屍體,但牆上仍然長滿了黑色黴菌。
「庭宜?」
綵婷高舉手機照明,並小聲地試探著。
「綵婷?」
她聽見走廊深處傳來庭宜的聲音,這才終於鬆了口氣地往前走。
「庭宜……妳真的是不要臉的膽小鬼,妳在哪裡?」
「綵婷?」
「我在這裡,這附近已經沒有怪物了,妳到底在哪裡?」
「綵婷——」
綵婷突然意識到不對勁,因為那聲音現在從她身後傳來,且變成了立德的聲音。
「綵婷……多希望我們能上同一間高中……我很抱歉——」
她聽見立德述說著這一年來傳的訊息,恐懼感瞬間侵蝕了她的內心,胸膛宛若打鼓般震盪著。
「綵婷——」
走廊深處傳來了房門被甩上的聲音,她往聲音來源望去,卻沒見任何人在那。
「多希望我們能上同一間高中——」
她嚇得拔腿就往樓梯間跑,卻在轉身的瞬間撞上了一臺寵物用車,整個人摔倒在地,四周也因為手機落地而陷入一片黑暗。
「我很抱歉——」
當她著急地上前撿起手機後,燈光瞬間照亮了一具嬌小、宛若賣場模特兒的人偶,毫無生氣地站在她的面前,嚇得她不斷倒退。
那具人偶並沒有五官,身體看起來有點像蝴蝶蛹,表面凹凸不平且有些乾裂,綵婷的第六感對這人偶絲毫沒有反應,眼看那人偶也不為所動,她便緩緩地站起身來。
她與人偶拉開一段距離後,便從地上撿起一顆石頭朝人偶扔去,然而人偶仍不為所動地佇立在那,讓她頓時有些疑惑。
這人偶是怪物嗎?還是某個住戶擺放在這的東西?但剛剛她走來的時候,並沒有看到啊!那這人偶是怎麼來到這的?
綵婷想起剛剛聲音告訴過她,現在開始會有很多東西未必是真實的,因此她揉了揉雙眼,希望那東西能消失在自己視野內。
但就在她緊閉雙眼大約兩秒的時間裡,先前聽見的細微聲響頓時迴盪在整條走廊,嚇得她睜開眼睛。
「要命……」
僅揉眼的時間,人偶竟然來到了她的面前,但身姿依然是直挺挺地站著,讓她確信了這玩意並非幻覺,但也實在搞不懂是什麼怪物。
她瞪大眼睛,向著走廊深處倒退著,此時卻聽見了一個聲音,從天花板上跳了下來,定睛一看發現是肥大的老鼠,好奇地跳到了人偶肩上張望著。
下一秒,人偶的肩膀瞬間打開了一個洞,釋放出與其他怪物截然不同地強勁吸力,將老鼠給吸進了體內。
綵婷想起自己曾在探索頻道裡看見海星捕獵蛤蜊的畫面,那種將身體翻開消化獵物的進食方法,讓綵婷從此不敢再肖想去海生館摸海星,也不敢再看探索頻道。
如今她從沒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再次接觸那畫面。
人偶的身體彷彿是在咀嚼般劇烈起伏,不久外殼竟開始裂開,從裡面吹出了強勁的寒風,一股危機感頓時挑動起綵婷的第六感。
因為這怪物現在的感覺,就跟外面的風怪一模一樣。
高壓風準備破蛹而出時,綵婷嚇得連滾帶爬地要逃離,卻沒想到自己被一股強風壓制在地。
人偶褪去的外殼灑在綵婷的身上,灼熱得讓她想伸手去撥,手卻完全抬不起來。
怪物破蛹而出的瞬間,似乎因為不適應身體而飛向走廊天花板,將水泥給撞出一個大洞,綵婷也順勢得以解脫。
她開始往走廊深處逃命,走廊的盡頭是一扇敞開的逃生門,而門後的人竟然是失蹤的庭宜。
這樣看來剛剛回應她的人真的是庭宜!她像是得救般加快跑步速度,而庭宜卻在看到她即將抵達逃生梯前,面露懼色地將門給關上。
「庭宜!」綵婷瘋狂推著門大喊:「庭宜!快開門!」
然而庭宜卻像是在阻擋怪物似地,用身體緊緊地擋著逃生門。
「庭宜!快醒醒!把門打開,拜託妳——」
話還沒說完,怪物便朝著綵婷襲來,走廊上的鞋櫃被吹得四分五裂,連帶著周遭的雜物被風攪在一塊。
綵婷嚇得雙腿發軟,迎面而來的強風將頭髮吹起,而在那強風之中,她彷彿看見了一張血盆大口,朝她的臉上咬了下去。
***
三號三樓趙先生小女兒的私人日記:
其實我並不是討厭爸爸,只是他選擇了跟媽媽離婚,所以我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而且他看我的時候, 就像是會想起媽媽一樣,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我。
我也並不是真心想要討厭媽媽,只是她跟爸爸離婚時選擇了不要我,害我每次在學校聽老師講解社會課時,都會想起自己是不被需要的人。
爸爸也是這麼想的嗎?是不是我死掉就好了?這樣他們就不會離婚了?我經常這麼想,甚至不惜捉弄別人,也希望有個人可以陪伴我、在意我、喜歡我,不知道為什麼,最近越是這麼想,身體就越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但可以的話,真的好希望能有個願意重視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