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哪個人過生日還給自己找麻煩玩條件限制寫作?
喔是我自己......那沒事了。
什麼是條件限制寫作?就是給自己的文章加一些限制。
就比如給自己三個字彙,把三個字彙串成一篇完整故事的聯想創作。
而這篇則完全相反,整個故事都能看出在講什麼,但是那關鍵字卻完全沒有出現在故事裡。
而故事內容本身想要表達什麼嘛,就不多作解釋了,隨各人的想法解讀吧。
從深色瓶裡倒出的液體透明清澈,卻不是水。
隨著瓶子微微傾斜,盛滿了拭得透亮,底部和杯口皆為方形的玻璃杯,在略顯昏暗的燈光下,染上了一層琥珀般的色澤。
並沒有那麼強烈的氣味,湊近嗅聞卻依然能感覺到淡淡的穀物清香。
入口的一瞬間並沒有任何味道,只是舌根上浮著一層淡淡的甜,並不是糖蜜般直接暴力刺激味蕾的甜膩;也不是像中藥甘草般直達喉頭的甘味。而是更為淡雅,也更為含蓄的甜,那種感覺並不起於味覺,而更近於香氣。
溫潤厚重的餘韻在嚥下一刻滑過喉嚨,既不刺麻、也不嗆辣,只是一股熱流自胸口徐徐升起。
他並沒有那麼擅長表達那樣的味道,畢竟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人生裡不可或缺的嗜好。
他並不覺得這東西有好喝到令人癡迷的程度。
或許就只是時間到了,便自然而然成為了生命中一些點綴。
不喜歡,也不討厭。
不得不承認,類似的事物在人生裡從來都不少見。
要說讓他稍微有些困擾的,就是喝了太多的話,之後寫出來的文句和眼前恍惚的景象一樣扭曲。
他終究沒有像古時大詩人李白那般的雅興。
並沒有失意到需要借這樣的事物去糢糊所經歷的記憶,在腦內不斷旋舞至癲狂的意識中解放自我。但有的時候,他卻也能多少體會,想將一切複雜且煩躁的思緒拋諸腦後,將人生看作大夢一場的曠達。
不需要酩酊暢飲,他只需要輕啜兩杯。
喝得是情感的沉澱,喝得是氣氛的渲染。
想起自己十六歲的那年,在聖誕晚宴時看著桌上被放在角落的易開罐。
媽媽總說,那是成年之後才能喝的飲料。
那意味著當自己到了能夠喝下它的年紀,自己也就是脫離所謂的孩子,成為真正意義上的大人了吧?
每當看著大人們相互舉杯,將杯中物一飲而盡的景象,就不由得勾起他濃烈的好奇心。究竟是怎麼樣的滋味,只有成為大人之後才有資格能品味?究竟是多好喝的東西,才能烘托出滿桌熱絡的歡聲笑語?
那對孩子而言未知的領域,讓他實在無法按捺好奇的情緒。
如果只是淺試一口的話,應該也不會怎麼樣吧?
雖說還差了兩年的時間,但十六歲應該也不完全是個孩子了。
搞不好自己喝了這杯,就能夠跳階進入到人生的另一個階段也說不定?
眼角餘光環視周遭人們,似乎大夥兒都沉浸在宴會的氣氛裡。
是個好機會!
當悄悄伸出手,準備拿起那令人在意的,屬於成人的飲料時,突然有另一隻手快一步先奪過了自己眼前的金屬罐。
「……」他默默看著對方,沒有說一句話,因為從年紀上看來,對方也同樣還沒有成年。也就是說,他們心裡所想的大概都是同一件事兒。
「你也喝嗎?」
對方搖了搖手中的罐子,說出了誘人的提議。
「這樣好嗎?」壓低的音量是心虛的表現,也是為得不要讓其他周遭的人們聽到這聽著像是違背規矩的發言。
「膽小鬼,喝不喝?」
雖然對方的語氣中感覺不到惡意,可挑釁的意味卻十足地濃厚。對正處於年少輕狂時期的自己而言,總是遭不住這種刺激的。
「喝就喝,還怕了不成?」
杯子倒了個五分滿,隨即被不斷上漲的泡沫給嚇了一跳。
氣泡的聲音讓他不由得想起碳酸飲料,不過如果是普通的碳酸飲料的話,好像不會有這麼多的氣泡?所以……所謂大人的飲料,就只是一種汽水?
他們交換了一下眼神。
「你不是要喝嗎?」
「你先喝。」
「……喝、喝就喝!」
如果就把這當成汽水的話,看著好像也沒什麼。
果然,不實際嘗嘗味道的話,還是不會知道的吧。
嘴唇首先沾上的是沒有氣味的綿密泡沫,隨即而來的是預想之外的衝擊。
就算有相似的刺激,卻沒有汽水那黏膩的甜。
在他們實現心中夢寐以求,跨越成為大人的那道界線後,等待著他們的卻和原本所想像與憧憬的事物全然不同,而是……
「……怎麼樣?」
「又苦又澀的,一點都不好喝。」
當發現自己心中所憧憬期望的事物和自己預想並不相同的時候,比起嘴裡的苦澀,或許內心的失望要來得更強烈許多。
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跨越成年人的規制,卻發現結果並不如所想的美好。
小時候,總是對長大成人無比嚮往,可是當自身逐漸離法令所規範的年齡越是靠近的時候,那些憧憬竟也逐漸變得有些模糊。
孩子能夠做的事情終究還是太少了,總是被那些大人給管來管去的。似乎只有成為大人以後,他們才能擁有真正的自由,去實現自己想做的事情。
如果問,自己想不想成為大人,自己可能還是會在猶豫中回答出肯定的答案。
如果能夠成為大人……如果自己是大人的話。
說到底,成為大人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呢?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為什麼大人會喜歡喝這樣的東西。
桌上杯裡的氣泡彷彿仍在興奮地鼓譟。
他們終究未將那初嘗的苦澀仰頭一飲而盡。
或許在孩子的眼中看來,兩年的等待顯得有些漫長。但是當注意力並不再聚焦於成長的渴望時,那總有一天總將到來的長大成人卻又突然地令人感到恍惚,甚至沒有幾分實感。
有些事,時間到了,該來的總是會來。
在不知不覺間理解了很多還是孩子時無法理解的事,縱然自己完全並沒有想要去懂的意思,卻也不得不去明白。
室內嗆鼻的菸草味,異性身上妝品的淡淡香氣,人情世故的萬般滋味,以及與人相處時空氣中的那些微妙氛圍。有太多無奈而煩人的事推到了自己的眼前,明明不願意看得過於清楚,卻還是從中察覺到了那樣的變化。
他終於慢慢明白了一些事情,總算從那些孩子時並不理解的事物裡嘗到了不同的滋味。
從前,那是一種憧憬;如今,那是一種回味。
孩子時只懂得用嘴品嘗,所以只識得出舌尖上的味道。而只有在經歷了一些事物之後,才能從那些味道中感受到更加豐富的層次和情感。
可能這才是「長大成人」這話背後真正的意涵吧。
他依然還是覺得,汽水要來得好喝多了。
但他多少慢慢也能夠理解,為什麼只有成年人才會沉浸於那樣的滋味。為什麼會有人情願將自己的意識托於那樣恍惚的幻夢之中。
或許只有在真正得到心中所憧憬的美好之物後,才會猛然意識到實際美好的是憧憬這種情緒本身。
許多人未必真的想要深陷其中,他們只是更希望,不要把事情看得過於清晰。
就和從前一樣,有些距離、有些朦朧,也有些期待。
「怎麼?搞自閉?」
聲音於身後右側傳來。
「看起來像嗎?」
「不得不說,看起來挺像的」
他沒有回頭、也不用回頭,而是舉起手中的杯子又抿了一口。
搓了搓手,張開嘴呼出一縷象徵這季節才能見著的白霧。
外頭沒有聽到呼嘯的冷風,但冬日夜晚的寒意卻從腳底攀了上來,越是坐著,感覺就越是冷得讓人哆嗦。只有杯中清冽的液體進到胃裡的時候,才多少為身體帶來一些遲來的暖意。
他撐著臉頰,半閉起眼。就是從模糊的視線中,他也隱約知道對方拿出了另一只杯子,坐在自己的身邊,斟滿了杯,隨後淺嘗一口。
「這度數好像有點低吧。」
「我可沒有要喝到不省人事的打算。」
「說不定喝得醉一些,就會發生什麼有趣的事情也說不定?」
呢喃細語,像是在耳後輕撓的指尖般,同時勾勒出危險與誘惑的氣息。
「又或者,明天醒來時頭痛的要命。」
「……你這人吶,真是無趣。」
雖然看起來像在表達不滿,卻也只是在嘴上叨叨念念。或許只有這種言不由衷、語帶抱怨的說話方式,才更像是大人所熟悉的共通言語。
「放心吧,我們現在都是無趣的大人。」
舉起杯子,不曉得是光線的折射抑或是湧上的醉意,玻璃杯後對方的表情,竟也顯得有些迷離。
透明的玻璃杯互相碰撞,發出了清脆的聲響。
比起杯中物,他或許更喜歡那背後的意象。
明明杯裡都是一樣的東西,但是當一個人喝,兩個人喝,一群人喝的時候,所代表的意義就會產生出不同的變化。
窗外明月皎潔,儘管同樣的景色一直在那兒,然而上一回仰望夜空是什麼時候,自己卻早已記不得。
人啊,看得了幾次月圓?又能有多少次和他人一同看呢?
再度舉起杯子時,杯子卻已經見了底。
「所以,無趣的大人要再來上一杯嗎?」
那戲謔似的語氣還有挑釁的嘴臉,竟也有些莫名地熟悉。
「半杯就夠了。」
透明液體傾入杯中,摻雜著某些無法言說的心緒,以及只能追憶的懷想。
「喔,對了,生日快樂。」
像是突然想起了這件有些特殊,而他們卻已然不怎麼在意的事情,對方再度輕輕碰了碰自己桌上所放著的玻璃杯。
而自己只是拿起了杯子,默默地莞爾一笑。
「謝啦。」
從前一直期待長大的孩子,如今已經成為了無趣的大人。
那些憧憬,已經被留在了昔日的記憶之中。
玻璃杯透著一層迷濛的光,鋪綴在純色的桌面上。
清冷月光下,兩人映在牆上的身影交疊,彷彿老舊放映機投影的過往。
這幕景象,彷彿從前自己也曾見過。
或許是某個月亮也同樣如此明亮的夜晚。
在過去。
在半夢半醒之間。
而他也猶如今天一般。
沉醉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