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甯隨 | 2023-12-01 14:58:37 | 巴幣 116 | 人氣 106


  一輪昏黃而遙望過去略顯混沌不明的滿月掛著天邊,底下盡收眼簾的看似繁華且燈紅酒綠的五彩繽紛城市之風貌。

  儘管渺如螻蟻細微的我身處在海島上的漂亮都城,但在昏黃的明月下依然只是像顆礫砂一樣的存在。

  沒有秀琴在身邊的日子,我不明白,不明白死了之後會與活著的人相隔多少的距離和時分,緣起與緣滅,世間放不開放不下的紅塵,似乎不只是死去的人,就連活著的人亦難以割捨。

  歷經過英雄輩出的黃金世代的繁華過後,現時的自己是逐漸地年華老去,自己對這一份羈絆也顯得越來越難以割捨,尤其是對秀琴這一生的一切與情愫。

  人生的風華與載浮起沉,無論是七七四十九的基底,八八六十四的紅塵抑或是九九八十一的極致困難,也許是定數或許不是,沒有辦法使用量子力學或其它的物理定律來解釋。

  此時又在困頓的浮海中想起了大自在天的一門神袛,我既不偉大但當下卻極微渺茫,對這樣子的世間與紅塵儼然已經失去一盞名叫光亮的燈火。

  自身是如此的卑小,那麼擁有無盡力量的大自在天神袛也會有茫然的時候嗎?但在瞬間的念頭一閃過後我反悔了。

  是啊,再怎麼聰慧靈性,有著無盡神的神袛似乎並不是像自己這種紅塵下的空罐子遊魂可想的,就算有也是那般天機不可洩漏的吧。

  一切的一切,遊盪在紅塵底下而靠海的港都之我,像是個沒有靈魂而廢棄的空罐子一樣被棄置在街頭等待亡故一樣。

  從前自己並不能想像那種魂不附體的感覺與畫面,但如今看看眼前現時的自己,再想想那個畫面,嗯……我似乎能夠理解了。

  淡淡的涼風吹迎而來,之中的感受與傳來鼻氣呼出的氣味,似乎留著絲絲戚戚的海風與空氣中的鹹味,既是乾拂且苦澀。

  對我來講,十月的秋風與迎新而來的春風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同自己現在的情感與處境一樣,沒有秀琴在身旁的時刻,失去她的每一天。

  手中拿著瓶小罐子,走著走著像無息的無主魂魄般遊盪,不過與其說像遊魂,可能說像是個路邊常見的醉漢比較貼切點。

  已經不曉得漫無目地走到何處,又抑或是面對街上任何形形色采的路人所投射過來而含有各種情緒成份在蘊釀或發酵的目光。

  其實我一點都不在乎,說是不在意嘛,不如說自己的視線和範圍儼然縮小到一個固定的浮動框架中,基本上也沒辦法再去關心這個世界的每一分多麼細微的角落。

  「沒事嗎!你還好嗎?」

  在自己感知有限的情境中,自己的耳際邊是傳來了這樣看起來像是關心的語句,只是這一字一句的腔調好像不是我所能悉之的閩南話或國語,聽起來更像是香港話。

  等到自己有意識與感受到被一股剛中帶柔的力量給拖拉著走,究竟會被拉去什麼樣的空間呢?不過我想應該也沒人對一個不知道在做什麼的大叔有興趣的才是吧!

  於生命之河的恆流中已然流失自身意識許久的自我,其實對於時間這種抽象的代名詞所表達的流逝之意,我是沒有什麼概念的。

  經過了多久,是什麼樣的日子,現在是什麼樣的時刻,自己是渾然無所知覺的。

  等到已經有意識的時候,正常情境下是原先從身邊那感到冰冷而沒有溫度的環境中轉而到了一個有著和熙且溫馨芬芳的環境。

  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映入簾幕內的是一對漸行模糊但有些渾厚的圓弧體,我不明所以那是什麼,在視力恢復之前只是一個勁地盯著觀看。

  此刻有股柔軟且清淡的氣味撲鼻而來,讓本來意識漸漸清醒的我是更加快了醒來的腳步。

  不過當自己醒來的那一幕起,卻是個相當尷尬的畫面,現在想起來還真的是羞愧不已啊。

  「你終於醒過來啦!不過你這樣一直盯著我瞧,我也怪不好意思的。」

  一道沉穩而略有童音的聲音在自己耳邊響起,至此我的意識亦完整地清醒過來。

  一襲酒紅而泛著微光的秀髮微微飛舞著,纖細的柳眉像頷首嬌豔般赧紅,那雙眼睛所流露出的溫柔與羞紅,雙頰則泛有微微的粉脂朱紅,薄薄的嘴唇如晶似玉般。

  坐在自己對面的人是個身形不高但略微嬌小的女人,笑起來便像小朋友般有著小小的酒窩。

  經過眼前那女人的提醒,我趕緊而不安地睜眼一看,沒看還好,看了之後感到這下子可好,好死不活地我的目光視線就落在那名嬌小的女人面前。

  是面前而同時之間也是她的胸前,在女人的角度來看就像是自己的胸部被人直直盯著看一樣。

  「啊哇哇哇哇哇,真……真抱歉,我是無意的,對不起!」

  看到這般情況,自己亦大吃一驚嚇了一跳,連忙趕緊向眼前的這個女人賠不是。

  這位可愛而嬌小的女人是我前公司的同事,只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出現在這個地方,而將意識不明的我給帶來這個溫和氣圍地方的人興許也是她吧!

  「唉喲,算了,以我對你的認識和你的人格,我相信你也不敢這麼做吧,你這個色大膽小的愛妻小哥!」

  女人見到我慌慌張張而低聲下氣的認錯賠不是,最後也只有揮揮小手並侃侃談論之。

  看向周圍的環境與氛圍,典雅的仿西式排列整齊的杯子在店家的櫃子上,雪亮白晳的玻璃杯就像星空佈滿塵星一樣晶瑩漂亮,猶如嬰孩初到世間般的心地純淨如瑕。

  西式的佈置,加上充滿著柔和與喜盈的氣氛,讓我的心中亦不免想起了些什麼。

  相仿的偶遇地點,原先或許該是在我對面而一起享受如此姣好氣氛的伴侶,如今卻己成了亡故者而不復留存,現在坐在我對面的是個嬌小的可愛女人。

  「對……對了,我有個問題想要問胡小姐,可以嗎?」

  等到氛圍較沒那麼尷尬的時候,我謹慎並客氣地用相當禮貌的口吻問了問這位可愛的女人。

  「嗄?你問吧,還有別叫我胡小姐,叫我楚筠就好,我們的交情還不至於需要用到那麼客套的方式,而且你叫我胡小姐,我也是亂奇怪一把的。」

  當楚筠答應之後,於是我便把一些自己適時模糊矇矓狀態的疑問向她問了一遍。

  在這看似茶餐廳的柔合氛圍裡,想了一想的楚筠也不免先呵呵地輕聲一笑,然後才慢慢開始回應我的提問,

  「那時候我才剛下班,在回家的路上看到走路在搖搖晃晃的你,我想說你怎麼了,是不是喝醉了?結果你猜我瞧見了什麼?

  那畫面看在我眼中啊,在現場的我實在是很尷尬,連要不要幫你扶到這間茶餐廳都不曉得該不該做?」

  「所以……所以妳看到了什麼?」,聽著楚筠這麼講,我不免再度地吞了口口水,我敢發誓我當時做了什麼蠢事的當下是真的不知道。

  「嗯?你怎麼這麼想知道啊!」

  聽著我這麼繼續講著追問,像是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只是單手托著下巴看著我。

  「人啊,在無意識的狀態下做了什麼幹了什麼事呀,當下一定是不記得的,假若妳發現我的當時而我對妳有什麼不適當或不禮貌的舉動,我也只能再向妳賠罪而已啦。」

  當我們兩個人對坐一段時間之刻,服務生的出現並詢問點餐的當下是稍微緩了緩那片尷尬的時分。

  楚筠在聽了我那般回答過後,她倒是若有所思地沉了數秒,稍事過後便挑了挑她的細眉瞧了我瞧。

  「唉呀,我逗著你玩的,瞧你這愛妻小哥這副害羞樣,其實也沒什麼啦,就只是我下班的路途中看到一位用頭不停地朝豆腐店的豆腐模板栽著而嚷嚷著不想活了的情況而已。」

  楚筠講著說著一副欲言又止但嘴角又有些微微地抖動,而聽到她那麼說的時候,一邊喝著茶水一邊緩和情緒的我是不免地先吞了大口的水。

  聽聞如此之後是不小心把水給噴了出來,幸好是濺在自己的衣著上,不然我應該有極大機率又要在可愛的楚筠面前出糗了。

  當我這樣想的時候,好像也印證了計劃趕不上變化,看到我這噴水的舉動過後,本來嘴角就微微上揚的她是不禁呵呵哈哈地嫣然笑了出來。

  說是笑的開懷,但楚筠的音量也沒到讓全部場內的客人們聽見,不過見著她那個頭嬌小的可愛模樣。

  再加上她展露笑容的時候會微微出現那令我不禁又盯瞧著她看的小小酒窩,其實如果不說楚筠是個年紀與我這位落魄的三十八歲大叔相仿的話,她倒還常常被當成孩子的年紀呢。

  「聽見妳這樣說,再看到妳這笑到快岔氣的樣子,我想我大概知道妳說出來的事情真實性有多少了。」

  瞧著楚筠這樣子的反應,頓時我也冒出了漫畫人物那無言的三條黑線,即使我從來沒有對她的捉弄生什麼鳥氣。

  我所坐的位置是靠近窗邊,可以大概地對外頭所正在進行的人事物一覽無疑地望去。

  但自己對於現今的變化依然感到悲嘆,嘆息世間的變異總是遠遠超出自己的期待與努力。

  看著眼前的楚筠吟吟笑者著,如同孩子般可愛,剎時我的腦海中浮現一絲絲的微弱意念。

  如果秀琴也有像楚筠這般的生命力而沒有早逝,與許我和秀琴是可以過上像常人一樣的生活,當一對恩愛的情人,甚至是結為一輩子的伴侶。

  不會像今天這般天人永隔,徒留陰陽世間兩地的互為牽掛與悲傷。

  輕輕地啜了口眼前的咖啡,它的苦味遠不及較為高級的純咖啡豆,與許只是一般的商用且能符合一般常人可以接收的味覺而已。

  但以這杯咖啡的苦味來談論,它還是無法詮釋在我身上所面對且經歷的四十九個嘆息與六十四道的哀傷。

  「不逗你了,瞧你這副模樣,想來你還是沒辦法一時之間站起來吧!這些年你是怎麼走過來的,還過得去嗎?」

  面對楚筠的提問,我也不禁地去面對內心的自己,慢慢地去思索與仔細回憶這幾年下來自己是怎麼過活的。

  片斷的時間裡,在沒有秀琴於自己的人生路途中的中斷點,細細思量過後,確實都是空白一片,沒有任何的記憶點。

  我並沒有馬上回應什麼,只是將那杯所謂的苦加啡一飲而盡,而這段思考的時間,楚筠也沒有多表示什麼。

  她也只是逕自地因為看似下班過後的疲累而稍微發楞呆著。

  這些年是怎麼過來的嗎?好像自從秀琴逝去過後,鮮少有身邊的人這麼問我,該說是現代的日子不如以前那單純的農業社會而過於冷血嗎?

  嗯……我想這也只能講是時間的變異變遷,連帶的文化與人心都變了質。

  此時自己對眼前的楚筠是有著奇特的念頭,但凡不是那種世俗的壞念頭啦!

  「聽到這樣子關心的話,說真的妳還是第一個這麼對我講的呢,讓我……不禁有些感慨和感動呢。」

  看著正處在發楞狀態下的楚筠,我不免是心懷半分的言謝與半分的試探下如此對她提及。

  而聽見我這般的言語,她才稍事醒來且用著奇特的目光和依然維持淺淺一笑的模樣望向我這邊來看。

  「真是對不住,明明是妳的下班私人時間,卻還是被我這樣子佔用擱著,這樣子好了,妳看起來還沒吃飯吧,這餐我請吧,算是向妳致歉。」

  不待楚筠的反應,隨及我馬上又交待出這樣子的語句。

  其實我們兩個人的交情也並沒有說非常要好到須要每天黏在一起的程度,正常來講只是互相在職場上幫忙的同事而已。

  楚筠雖然像孩童一樣的可愛模樣會讓人放下戒心,但實質上她還是有著女性強者該有的霸氣。

  如若看她嬌小而動起歪動念想欺負楚筠的話,可能在還沒佔到她便宜之前就會先被她狠狠地修理一頓了。

  別瞧著楚筠這副可愛而人間無害的樣子,她可是跆拳道和空手道七段的能手!

  過去我們曾經是同一間部門的夥伴,不過因為臺灣企業的管理者普遍像扶不起的低能兒一樣,在管理能力低下的同時,苦的便是基層的人了!

  在那般惡劣的長工時環境下班,自然人事的胡亂調動也是在所難免,楚筠曾經因為人事的突然異動而心生不滿,一度和主管發生激烈的口角爭執。

  據她所說本來是好裡好氣的理論,直到那位無腦的女主管說這裡是臺灣,是她的地盤,要做人事調動由她說了算,還輪不到楚筠這個香港人有異議。

  之後兩個人便起了激烈的衝突,且中間楚筠也不甘示弱反嗆主管沒能力只會看心情工作的人當什麼狗屁主管!

  不僅如此還歧視別人的國家與種族,那算什麼有文化的人,嗆完之後她也不免動手動腳和主管『交流』、『交流』了一下。

  楚筠雖然請主管吃了一頓粗飽,行為上來說是不太好的做法,只不過既然該主管說了非常失禮的話,那麼也不能怪罪楚筠動手動腳的了。

  最後該名主管被記大過,但楚筠依然還是被調到其它部門去了,她被調離之後,我心中亦是感慨的很,感慨在職場上可以交流交心的同事又一個離開了。

  且幾年過後我也因為受不了無腦主管的管理能力,只能被迫離職,真的也只能講工作並不是最累的,累的是要每天面對牛鬼蛇神和三教九流的奇葩之輩。

  撇除職場上的鳥事不談,我還是很謝謝楚筠能把當時意識不明的我給帶來這裡而讓我醒來。

  說真的在路上看到一個很廢的大叔這樣子,誰應該也不想去淌這鍋麻煩的渾水的,畢竟這實社會太亂了。

  之後我們兩個人也只是一起吃頓晚飯和閒話家常,之後我便一路護送楚筠回家去,也就僅此這般。

  
  一道瞬逝的閃光竄空際,不一下子且意料中的雷聲便從彼岸中的氣層傳來,橫飛瞬射的閃光像一條又一條的小龍在夜空裡飛舞,將夜間的天空搞個眉飛色舞的景象。

  但僅僅只是人類的視線跟不上時間的轉速,瞬間在閃光頻傳的天空裡似又回到了暗夜之中。

  看來這真不是個適合約人一起吃飯的時間,四月一日的人間,似乎連天際之間的今日也是四月一日。

  晚間的雷聲依然隱隱不斷,但沒有過於駭人,而這也算是今年第一次聽到的春雷,雷聲細而嬌小且溫和如作試探般。

  港都的城市夜晚不如早期臺北不夜城那樣繁華,但在喧鬧的人聲中則有過之而不及,車輛的喧嘩與紅燈綠酒無邊的耀眼把過往鄉村黑夜的回憶遺忘在狂奔不止的時光裡。

  閃起微微雷聲的天上這時反而出現了些微的月光,而露臉的月娘只有滿月時的一半,暗淡的昏白光輝和地面上的人工光線稍微呼應了點,像是在互相提點著天上的幽明和凡間自然的憤怒。

  暗淡的夜幕中將月光也襯托得一片灰茫,由於凡人視覺有限,凡人的視線於遠處在天邊隨處可掬的視點上無法望穿而消失在地平線上,但天邊朝凡間一看卻能一覽無疑。

  遠處的群山在晦暗的夜雲中也隱沒在空間中,山上零星的燈光隱隱勾勒出天空中愈來愈難以視見的繁星。

  一陣陣的輕風迎來,透過林木順著遠處的道路望去,繽紛的霓虹燈閃閃發光,倏然地回憶起了自己過去到現在的經歷,有輝煌的英雄世代與沒落的老兵,更多的是人一生心路上的低潮,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懷念和感傷。

  這聲春雷來得是有點晚了,如果沒有特別注意的話我幾乎都把它給忘記了,按照農曆的節氣,春雷的『驚蟄聞雷』,現在距離驚蟄也已經有一個多月,說不定沒多久興許連『穀雨』也拋在腦後了。

  回憶的流動,難忘人世紅塵的花開,當往日的回憶,一股腦的填滿內心的時候,時而之間我興許能沉溺在幸福的時刻,但亦體會到了酸楚。

  時間細水長流,正走在名為徬徨不定的荊棘路上,我順著殘破不堪的一葉扁舟流水行走,愈來愈遠也愈來愈沉澱,像是咒語般逃不掉,終成一生的束縛、離殤與包袱。

  充滿塵星光點的黑夜如晝,時不時地能輕輕喚起自己內心的柔軟,昨日的繁華、今時的月光,記憶中點點斑駁留下深刻的痕趾,恍如隔世的夢境。

  輕輕的,妳無聲地離開了我,柳絮飄飛而月貌無情,妳的祝福我曾簽收過,我並沒有理性中的冷靜,而是攜著對妳的真情,緊緊捧在懷中久久凝視著

  一開始試著約楚筠出來之前,我已經做好可能被打槍的準備,畢竟我們兩個人的交情也僅僅只有一般的同事,而對她來講我更是屬於『前』同事的那一類。

  不過實際去約她過後,楚筠反而沒想什麼的就直接應允了我的請求,這點倒是讓我感到很意外,然後我約她的那一天恰好是四月一日,四月一日!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整人的成份存在?

  成功的把她約出來之後,似乎是不打破沙鍋便很彆忸的自己還是好奇地先詢問楚筠今天是什麼日子,沒意外的她不假思索馬上回答今天是四月一日。

  但楚筠也立即又回應我:「這位小哥,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放心啦,我不會坑你也不會騙你的!」

  其實楚筠的為人並不存在於表裡不一,有時候頷首溫和但有時會有些小小任性,直接一點便是我行我素,但也僅此於在她信任的熟人友人面前方如此。

  雖然楚筠是移民來臺灣定居的香港人,但她並不喜歡那些不上進且偷雞摸狗的小人,楚筠不算自命清高,有時會將下巴微微抬起目視比她還要高的男生女生,或許這與她的身高有關。

  有時候擺出一張面無表情的皇后臉蛋也讓想親近她的人望之卻步,但她確實是個非常有魅力且漂亮的小女生,縱使年紀和我不上不下。

  可以這麼形容楚筠,她長髮比短髮好看不少,她不笑的時候比笑起來有魅力許多,她安靜坐著比走路的步伐時更吸引目光。

  若有人將甜美用在她身上,她會笑笑之後不發一語,你不需要奉承她將她視為女王,因為她天生就是個有志氣的小公主。

  今天來赴約的楚筠依然留著整齊而微微的長髮,修整有度且不過肩,端秀的鵝蛋臉,蒼黃但略泛白的皮膚總讓我想起些什麼。

  同時她衣著也是一身二布袍,穿了件淡紫色而粉飾可愛的洋裝,據楚筠自己說著,她在室外穿這樣,在家室內也不脫,然後自己帶些玩笑的口吻說:「穿著這件大衣就像維多利亞大學的學生,不穿這件大衣就不像維多利亞大學的學生。」

  其實老實說來,這是我第二次真正的去搭訕女孩子,第一次便是我的未婚妻秀琴,但她死了過後我便一直都沒有再去找其它女孩的想法,直到現時的第二次。

  這第二次也是唯一一次我要搭認識的女孩子的訕,但這不代表我對楚筠有什麼興趣。

  只是純粹想要正式地答謝她在當天把一個於街上不知道在做什麼的不正常的人給拖到一旁而讓這個人恢復正常,沒錯那個人就是大叔我。

  本來是找到了還算可以的蛋糕店,但很不巧的是今天沒開業,那時候當下感到非常傻眼,奇葩的特殊日子和尷尬的時刻。

  沒法子的當下也只先向楚筠賠個不是,然後再臨時用google map找看看附近有沒有可以去的蛋糕店或甜點的店家。

  沒有一下子的時間便找到了另一家,但在前往的過程中他馬的我竟然不小心繞了一個小圈子才找到,想當然我又必須對楚筠行九十度的鞠躬禮致歉,畢竟我是那個約人家出來的人,搞出這種事情來也對人家是一件失禮的事。

  但事後細想起來,我好像都在向楚筠賠罪,只差沒有來個土下座而已,但她也不以為意,只是笑笑地說人生會有什麼小插曲都不奇怪,叫我別放在心上。

  男生本質上會被歸類為陽剛的那一面,但與此同時也要有在女生面前坦誠地暴露自己缺點的勇氣會比較好。

  雖然楚筠曾說自己是路癡,但現在來看,我好像也是半斤八兩,雖說程度是比較輕的那一類,朋友同事之間調侃一下,說出來有時反而氣氛可能不會那麼尷尬,甚至還能互相吐槽一下笑笑而道。

  她笑道:「我是香港人,對這裡不熟是路癡還情有可原,但你路癡就有點太丟臉了。」

  這次換我苦笑道:「唉呀,馬也會有失蹄的時候嘛,可愛的胡小姐能否給大叔我留點面子呢?」

  聽到這樣子的話,楚筠笑得更開心了,雖然是在很無聊地壓馬路逛逛,但這樣子的氣氛我並不會感到太過緊張或尷尬,或許這便是認識的人一起出來逛逛的感覺,很愉悅也很溫馨。

  繞了一小段之後便發現了GoogleMap上的蛋糕店,在鳳屏路街的一處拐角。
 
  蛋糕店的外觀是仿西洋建築設計,入口有金屬花紋欄捍、窗框配上金屬花紋、室內有花邊窗簾、馬賽克彩繪玻璃、拱門、古希臘圓柱式、深棕色桌椅,木椅還會鑲上紅絨椅背及紅絨坐墊。

  進入裡面之後侍者為我們兩人提供鍍銀茶匙和刀叉,望向牆壁能看到牆上鑲嵌著玻璃鏡、衣物勾架,油畫,甚至有倫敦或巴黎的街道地圖,天花板懸掛風扇、吊燈,除此之外店內還有不少外文書籍和報章雜誌。

  一塊塊形狀各異的蛋糕,仔細抹上純白的奶油,裱上各種顏色的漂亮的花邊,點綴上可愛又美味的裝飾品。

  這家的甜點蛋糕有達數種,有熱的雪糕和黑森林般漂亮的黑色蛋糕,每天都會有許多的旅人來蛋糕與甜點的世界中享受那一份清閒的遨遊。

  甜點和蛋糕可以給人帶來快樂和美味,有時候就連其它的甜點師也會為了慕名或偵察對手喬裝而來。

  甜點明知無益,但我和楚筠還是享用著那甜美的時光,看到一天的日落之間,明知道或許下班累了,但我們還是在這個時間點享受一頓美好的茶點而話家常的虛寒問暖。

  人生中明明知道許多事情都會改變,但迷茫的旅人們依然相信人生所許下像甜品一樣誘人的承諾。

  我雖然渴望人生的承諾,但不是因為貪婪而引起,我想要相信人生的承諾並沒有錯,但我錯只錯在以為承諾是正餐。

  與楚筠一起有說有笑的,雖然交情沒有到很好,但基本亦是什麼話接著接著也鮮少有斷掉的尷尬時刻。

  聊到家人,楚筠說過去她的老爸喜歡酒,一天沒喝上一杯會渾身不對勁,但她老媽卻又是所謂的妻管嚴,連老爸都要敬上老媽幾分!

  記得有一次老爸又瞞著老媽偷喝酒,結果不小心喝到掛的醉醺醺,臉紅一片的倒在椅子上睡著,口中還不時地唸著『老婆我不敢了』的字眼,這番景象讓楚筠與她老媽看了感覺實在又氣又好笑。

  說來也是好玩有趣,如果老媽到處藏酒,老爸便四處找酒,兩人見面不談酒事,各懷心事,不過幸好楚筠的老爸酒品還算好的就是了。

  也許是聊著聊著聊到一個時段的時候,我們兩個人像是播完內容的錄音帶一樣暫時沒有了共嗚與隻字話題。

  像人生需要暫停般,時間一到就停下腳步、翻面播放,但……被洗掉的內容又該表示什麼呢?

  沉落在暗黑夜晚布幕中的星點正落在無盡的空間中,進而稍稍地泛起一朵朵地花火,彷彿得道昇天的小龍在迅捷般的跳舞,剎然之間的一聲微響閃過,雷聲在為降落布幕的星點伴奏了。

  楚筠在看自己的手機而我在自顧自地發楞,聽到幾道微微的雷聲之後我們兩個人一同向裝飾漂亮的瑠璃窗外望去,那是四月的春雷,是來的稍晚了一些。

  本來是停止話題接下去的我們兩個人,這時候楚筠是看著一稍即逝的春雷而一面地說她記得第一次聽見雷聲的時候是在清水灣,那時候她只有七歲。

  她問家裡的長輩:「老天為什麼要打雷?」,然後楚筠的爸爸說:「因為小孩不乖。」

  啥?老天為了這個然後打雷?就為了這個?

  這個世間也還是有許多的乖孩子,不過老天仍然年年打雷。

  也許世道有著太多虛虛假假而假假真真的幻影,而製造這些幻影的人們是歷久彌新,沒有因為老去逝去而褪色,甚至,有時候,我們身邊的一切正是難以瞭解的幻影。

  這時候的楚筠憶起一些事情之際,她沉默地喝了一口紅茶,又說道:「我們那裡的人喝茶,人在喝茶的時候不流淚,但有些人喝酒的時候會流淚,不知道你們臺灣這裡會不會也有跟我們香港相似的地方。」

  然後楚筠慢慢地說另一件事,她來到臺灣以後,她認識的一個朋友有了交往的對象,這一對小情侶不斷偷偷地約會。

  有一次的約會中,雷聲打斷了他們的情話,男孩指著空中說:「我若有二心,必讓天雷劈死!」

  可是對方仍然辜負了她,以後她為人妻、為人母之後,聽見打雷的聲音時還是會悄悄地擔心,唯恐誓言靈驗,深怕雷公真的劈死了他。

  本來適才還是輕鬆而類愉悅的氛圍,不過一時間好像變成了略為沉重的話題,雖然自己本身對於這種氛圍並不會感到有什麼奇怪,但為了轉變氣氛,我還是與楚筠互相有來有去的話題。

  接著剛才她的話句,我試著詢問比較私人的問題,問問楚筠是否也有男生為她發誓,而她也問我年輕的時候是否也曾為女生發誓。

  當然我是很誠實地回答楚筠,我年輕甚至小時候就曾為秀琴發誓,她聽了之後只是禮貌性地頷首微微點頭,至於面對我的隨性提問,她沒有回答,但我也不介意,因為這個問題不一定要有答案,甚至是也不需要答案。

  「先不說我的私事了,那麼你呢?你這幾年是如何渡過的,還過得去嗎?」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秀琴死了之後,身邊有許多相關或不相關的人都似乎曾經對我表示過要我看開一點這般如此,但其實我都沒有什麼感覺。

  因為有些傷痛不是都能靠時間來治癒的,但唯有楚筠這麼詢問我的情況以及和我話一話平常之後,我反而沒有這種過於無視的感受,就像是一位知心友人的安慰一般。

  命裡有時終會有,但時間到了終究還是會沒辦法留住,即使是這樣但我仍然不想讓命運弄住與控制,所以秀琴死了之後的這幾年,即便只有一丁點機會,我也不曾放棄一絲一毫的幻想。

  就算做了看起來在許多人眼中是徒勞無功的行逕,或許也不見得會有我所期盼的結果。

  在思念的情懷起來之時,無法抑制心中悲傷之時,偶有時際會投入繪畫、寫作、聽歌甚至是進行鋼琴演奏。

  其中最常聽的是日語歌曲,MISIA的再見你一次,而最常使用鋼琴演奏的有愛爾蘭民歌《多年以前》,彈起來不但熟練無比,而且有歌詞,更容易觸景生情,發揮無限想像空間。

  鋼琴的黑白琴鍵與優美明亮的音質和著民歌所帶來的對悲傷有著相對的抑制,彈奏比細聽更的感覺更深,而彈的當下能產生旁人難以想像的感受。

  「我知道無論如何可能還是沒有辦法替你已經受損的內心有什麼樣的治癒,不如這樣,你試著把死去的秀琴姐當成讓你牽掛的家人,雖然她離開了,但秀琴姐依然會扶持著你將人生走下去。

  或許一開始你沒有辦法瞭解,但這樣的惦記對你或秀琴姐或許不會對你們兩個人有著太大的傷害,你心中對秀琴姐的愛或許會隨時間的推行而不會漸行漸遠。

  秀琴姐不在身邊也許你會感覺心裡沒有歸屬,因為你看不見她,可能你會哭泣,但你聽一首歌或說句話,都可能會讓你想起秀琴姐。

  雖然現實中你的內心會像岸上擱淺的魚劇痛難忍,不過,往後的日子說不定還是會有一朵浪花來憐惜你,不會是別人也可能會是我也說不定,不過前提是你要對我意思才行。」

  我瞧著微婉道出這話的楚筠的身姿,她略微嫵媚但不風情,此刻的溫柔如小橋流水一般嬌然,雖不太能用閉月羞花來形容,但她畢竟還是能讓自己處在紫嫣芊紅而有著孤芳自賞的情境。

  她柔和的語句似潺潺細水穿林木並心繫海之,聽者如我則像老屁孩看著滑鼠遊標般情思知己。

  現在的空間彷彿除了我們兩個人而沒有其它人的存在,那情境便如情深似海輕飄如煙似粉,透明的像細線,楚筠鄭重其事但卻又溫柔婉約地安撫我內心一道又一道無形的傷疤。

  某位哲學家說勞動創造了人,後來又有一派說是語言創造了人,那麼人生是否造就甚至左右了人呢?

  語言與人生有著幾分的相似,人生有著開不盡的門而語言有著無盡的變化,像一堵看似一推即散但生寰不息的土牆。

  在蛋糕店待了一些時分過後,這時候的晚間約七點八點還不算太晚,由於我暫時提不出什麼好的點子地點可去,最後我隨著楚筠一起到她認識的一位老師家中一齊拜訪。

  美其名說對方是老師,不過其實是一位傳教的天主教牧師,楚筠是篤信天主教的信徒,我們兩個稍微冒昧地來到朱女士牧師家中拜訪。

  而朱女士人也不錯,她之前有接過楚筠的來電但並表示沒有關係,很歡迎我們兩人一起前來,朱女士談吐大方雅量且事主恭謹,其實能跟像我一樣走在徬徨路上的俗家子弟來往,也顯得朱女士頗見度量。

  朱女士講了一個小故事,我覺得很動人但感到遺憾,遺憾這個世道的歧見為何如此紛亂。

  以前有一個女孩的父母信佛,而男孩的父母信基督,後來兩個年輕人相見如故而開始交往了,但問題來了,要結婚不是不行,但雙方家長都堅持對方必須改變宗教信仰才可以結婚。

  於是這一對戀人開始互相說服,但誰也沒有屈就,有一天,男孩出了車禍,生命垂危,這個信佛的女孩連日進教堂跪拜禱告,祈求男孩信的天主保佑他。

  但遺憾的是男孩最終還是傷重不治,然後遺言葬禮儀式也按照女孩信仰的佛教辦理。

  我想這個故事或許像『羅密歐和朱麗葉』,日後或許有可能可以化解兩家的宗教歧見。

  之後楚筠又和朱女士閒話一陣,在旁邊聽聞的我也僅僅只是靜靜地待著,之後朱女士也好奇地問了我一些小事情,不外乎是一些關於自己的經歷和對人生的看法。

  應該這樣講吧,我給人的印象是看得那麼雲淡風輕,似乎一切都未曾納入眼裡而能容納百川,但實際上自己的人生左右不成,身邊最瞭解自己的人無論是生離還是死別且是一個又一個的離開了。

  現時的自己自然是不能用沮喪來形容的,我對她們兩個人說:「沒關係的,反正……我也一無是處,或許天生就註定是要王老五過一生的料了。」

  不過朱女士聽過之後似乎不以為意地說:「不,你並不像你自己講的那樣,我相信楚筠所說的,你的高貴人格就是一筆珍貴的財富,只是除了真正瞭解你之外的旁人沒發現而已!」

  聽朱女士這麼說,我也只能點點頭表示敬意,但苦澀的內心微笑依然沒少過。

  我的手機裡僅僅存有幾張秀琴的照片,當然有幾張漂亮的還是我偷偷趁秀琴沒注意時拍的,時不時我總是默默地看著秀琴在照片中的笑臉。

  但我有多渴望她如果不是相片而是活生生的人該有多好,有或多數少次我在難受難過時無數次的喊著秀琴,企圖催眠自己,騙自己說她就在自己身旁。

  也許是我太懦弱還是太善良了,至始至終有種依依不捨的斷難離,感覺是我太單純了,有人說過份的單純就是傻,或許我就是那個聰明的傻子也說不定。

創作回應

『。』
骯,平鋪直敘,恬淡而無波瀾
哪怕劇本實則沉鬱,卻不刻意煽動觀者情緒
就算是最響的春雷,也僅僅引發一陣漣漪而已
像是聽著與我們毫無干係之人隨口聊著他的自身經歷那樣,不知不覺就給聽完了
至於能否感同身受,那都是後話[e34]
2023-12-01 22:07:55
甯隨
其實這篇即多年前斷掉的散文
對於寫作曾經有一段時間是擱置那邊
直到我把封面圖畫完以及瀏覽過許多人的作品過後
才鼓起勇氣決定把它給寫完
最後還是謝謝『。』抽空看完
2023-12-01 23:19:05
大漠倉鼠忠實粉絲
青山依舊在,故景人是非;前陣子遇見老同學,各個境遇和精力都不同,有感慨也有蹉跎,下次再見時或許又是另一番光景也不好說。
2024-01-30 15:15:22
甯隨

活著的人再見面,其實什麼都還好,畢竟還是活著的人
在乎的人逝去就真的只能在內心感到遺憾與愁悵
2024-01-30 19:5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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