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起初 神創造天地。
這段話有什麼可以解釋之處呢?我想天文學家可能有,物理學家也有。神學家也有,那是奧古斯丁與他的後人們。有人說,那象徵的是大爆炸理論。我並不確定是在臺灣,或是連臺灣都只有一小群人,那是我所認識的人——他們堅定的認為大爆炸理論是巧妙的神的創造的證明。
這話有些有趣,因為許多人不同意。我並不確定是否是臺灣基督教徒,抑或是臺灣小部分基督教徒,又或者是更多人——可能,長老教會某派系的?整個東亞?但總之,這世上有人——那怕只有兩個人,同時相信大爆炸學說與聖經,並認定此不但沒有衝突,還互相聖化。與其相反,至少在美國,數量極其龐大的新教福音派人士完全不這麼認為。他們不只拒絕了演化生物學與有機物被閃電激發出生命起源的猜想,同時堅定的拒絕大爆炸理論。像這樣的基督教徒可能很多,可能比我認識的另一派人來的多。
這爭論非常有趣,因為大爆炸若是真的,這是少數剛好吻合人對神的創造構想的理論。基督教徒們非但不使用它,反而視之為眼中釘。在科學與宗教如此對立的當代,任何跟科學有關,且能站在相信那本聖書的人的立場的理論,那怕是不嚴謹的猜想,都將構成一個武器。福音派實在叫人費解,某方面,他們顯然正努力的將科學與宗教的對立拉大,正如薇依所言——這個時代的恥辱。
起初,神創造天地。這是一段簡潔有力的話。若它是真實的,那神是從「什麼」之中創造了它的呢?奧古斯丁顯然考慮過這個問題,並嘲笑了問問題的人。對哲學不熟悉的喜愛詭辯的學生也喜歡講,然而他們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為要使這本聖書的分析至少能有個開頭,我們必須給出假定。也許神正是從黑暗中創造了天地,那或許能被觀察家稱為大爆炸理論抑或不能。不論它是否符合大爆炸理論,也不論神是否創造了天地,抑或是祂根本不曾存在,人永遠只願意相信他所相信的,人永遠只願意相信他所希望的。Fere libenter homines id quod volunt credunt.
當然,我必須有個開頭。我認同大爆炸理論,我也看不出(至少現在)這段經文跟這理論矛盾在哪。若是我誕生在一個從響就灌輸大爆炸理論與神創造天地不相合的教會中,我想我也會這麼相信。但不論這個理論在說什麼(我僅僅從電影與卡通中知道它,因此我的認識是極其不嚴謹的),或者是否神創造了天地,我們都至少先假定、猜想、或那怕迷信式的相信兩件事,使我整本書的分析能有個開頭——神從無中創造了世界,而這就是我們所說的大爆炸。
當然這可以被辯駁,我對此一無所知,我物理一竅不通。事實上關於宇宙起源的問題向來不該被純粹以理性邏輯或哲學討論,因為它絕對是科學問題,不該只在桌上被以紙張與圓規討論。但這宇宙的尺度之大使得這個問題極其難解。我無法說任何一方是對的或錯的,而我也認為,對我而言,討論其他經文對我更有益處。
這絕不是說這段話沒有討論意義。天文物理學或神秘主義者肯定會孜孜不倦的看這句話,不論是面帶嘲諷或是尊敬。奧古斯丁,作為一個過於理性的聖哲,他認為一直糾結在這句話上是浪費時間。
但我不認為這是浪費時間。至少,對我來說,它遠比我平時的作息更不浪費時間。有的人活著而他已經死了,如今世界上極大多數人,都如此活著。對他們而言浪費時間或許是理所當然的,甚至我們的存在可能僅是浪費空氣。
伏爾泰說「倘若神不存在,我們應該創造一個」,巴枯寧則進一步說了反題,「倘若神存在,我們應該消滅祂」。我同時不同意他們兩人。因為祂要碼存在,要碼不存在。若祂不存在,那無神論就是真理了。而我們應當追求真理。那可能是無,也可能是祂。在純粹理性討論的空間內,這個問題被(一位德國人)證明是無解的。
我們應該停止詭辯,停止以哲學論述談論祂到底是否存在,因為我們不能用腦袋證明祂。在證明了(倘若這證明式存在,而康德相信這不可能)神的存在與否後,我們的世界不會有所不同。若沒有祂,那世界將還是那個世界,若有祂,那世界也將繼續運行下去。
我們應該繼續看下去。我們應該給祂一個機會。我們應該認真看看這個世界。
我不能因為一句話就停下腳步,我必須繼續閱讀這本書。這本聖書,這本天書,這本奇幻之書(某些人挑釁式的稱呼為奇幻小說),這本讓我們哭,也讓我們笑的書,又或是某詩人口中的骯髒之書、殺人之書、世界之書。也許,只是也許,這只是個華麗的開場白,而我需要的答案在書的中間某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