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 艾比索萬聖節(jié)活動:幻想生物博覽會
抽中的題目是:
故事元素:
1 -> 煉金術(shù)符號
2 -> 稻草人
幻想生物:魔像(陸生)
特別感謝 Ari 的活動邀請,希望大家能喜歡!也祝大家萬聖節(jié)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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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沒有消失這個概念。
人們所謂的消失,在鍊金術(shù)的概念裡頭,不過是轉(zhuǎn)換的一環(huán)。
當一個東西從眼前消失時,必定會有一個東西誕生在另一個彼岸。
守恆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理。
但人,有很多希冀。
即使背負著被詛咒的血緣,並被寄託著作戰(zhàn)的希望,知道我身上所掌握的真理,可以透過長遠的混沌讓我方迎來存活——
——但我卻依然期望著即刻止戰(zhàn)的和平。
這樣是不是太過偽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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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妳還好嗎?」
朦朦朧朧地睜開眼。
感覺到孩童稚嫩的嗓音以及臉龐上的水氣,她撥開蓋在額頭上的毛巾。
她的視線聚了焦,看見裂了開的屋頂。
陽光正透過屋頂?shù)目p隙滲入,有些扎痛了眼睛。
所以她轉(zhuǎn)了頭。
與一旁呆呆看著自己的小男孩對上了眼。
「你是……」她緊緊閉上眼睛,頭傳來些許疼痛。
「太好了,妳醒了!」小男孩開心地鼓掌了起來。
在從屋頂縫隙灑的陽光下,小男孩的笑臉閃閃發(fā)亮。
就像天使一樣。
這是他們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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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起身體,她看著纏滿自己身體的那些粗製濫造的繃帶,與身上帶著污泥和血跡的衣服纏在一起。
漸漸地,她恢復了記憶。
於是她看了自己周遭的環(huán)境。
是一個髒兮兮的房間。
身旁有好幾桶水,好幾條弄髒的布,以及好幾條洗乾淨正晾著的布,一張發(fā)霉的木桌子上頭擺著自己的東西。
照顧自己的小男孩坐在一張椅子上,正在清洗沾著血污的布,用他那並不大的手勁,將它盡可能地擰乾。
小男孩的身旁放著一支拐杖。
他的右膝蓋下沒有小腿。
「這裡是……」她按著自己發(fā)燙的臉頰,金色的髮絲垂到了手腕。
「這裡是埃洛村,姐姐妳倒在外面,我把妳給搬進來,我是雷蒙喔。」小男孩笑嘻嘻地將擰乾的布晾起,撐著拐杖站了起來。
「……你好,雷蒙。」她抬起頭,對著小男孩露出虛弱的微笑。
「姐姐妳叫什麼名字?」小男孩從椅子上站起來,右手撐起了拐杖。
「……就叫我姐姐吧,這裡沒有其他人了嗎?」她將目光投向自己被放在桌上的行囊,前袋的右邊第二個位置有根匕首。
「嗯,只剩下我一個人。」小男孩笑了笑。
「……是嗎?」她看著雷蒙。
「但我不寂寞喔,我有卡爾,現(xiàn)在還有姐姐。」撐著拐杖的雷蒙扯開大大的笑容,脫落的乳牙讓他的牙齒有個縫。
「卡爾是?」她一愣。
從恢復意識以來,她就已經(jīng)展開了簡單的天空之眼。
這種倉促的天空之眼效果很差,但至少能讓自己知道,方圓一里的位置應該沒有其他人存在。
雷蒙笑嘻嘻地,撐著拐杖的身體一跳一跳,從口袋裡拿出一個稻草人。
那是一個用很多碎布和廢金屬裝飾的稻草人。
有手掌大小,一點也不精巧與細緻,卻可以知道製作者的用心與珍惜。
是啊,不是只有精巧而昂貴的成品才是被用心製作,才值得被珍惜。
很漂亮的一個稻草人。
「他是卡爾,是跟龍作戰(zhàn)過的勇敢的騎士,是我的朋友喔,姐姐呢?」雷蒙興奮地與姐姐分享。
「……下次再告訴你吧,對不起,謝謝你雷蒙,我可以再休息一下嗎?」而她看著那用碎料層層堆砌的稻草人,忽然有種想哭的衝動。
「好哇!」雷蒙大大地笑了。
很大很大的笑了,
是了,初次見面就有這種感覺。
這孩子笑起來的樣子,真的就像是個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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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世紀。
魔女狩獵的活動在整個歐洲大陸盤旋。
十字架上釘著焦屍,烏鴉與老鼠遍佈。
擁有占卜、魔法、詛咒。
擁有不現(xiàn)的力量,並掌握了魔法與詛咒的一族,因為擁有這過於強大的力量,而在整個歐洲受到教廷剷除性的迫害。
導致即使並非擁有力量的關(guān)係者,也一併遭到肅清。
但教廷不也擁有強大的力量?
是啊。
沒有正義與邪惡,這個聖騎士與魔女互相屠殺,沾滿血液與火焰的不祥歷史,只是兩種不相為謀的力量互相廝殺罷了。
但即使正義失序,依然存在者贏家與輸家。
烏鴉與鴿子分割同一片天空,現(xiàn)在是鴿子正獵捕著烏鴉。
已經(jīng)延續(xù)兩百年了。
這是不公平的戰(zhàn)場。
因為早在兩百年以前,當時擁有先知之力的魔女皇后,就已經(jīng)用她那被詛咒的不現(xiàn)所窺見的未來,預言了在三百年後,聖騎士將是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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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裸地將身體浸泡在溪水裡頭。
感受到水的力量,慢慢地讓這些力量滲透進身體,能夠讓傷口儘早痊癒,也能讓腦袋清醒。
將那些難以忘記的記憶,更深刻地映在腦袋裏。
聖騎士跟魔女的力量,其實並不相伯仲。
撇開古老皇后不祥的預言不談,聖騎士之所以可以給予魔女一族毀滅性的打擊,除了得到教廷的支持以外,最大的原因還是歸於來自東方的智慧。
也就是火器。
魔女一族為了打破古老魔女皇后的預言,於是在現(xiàn)今皇后的不現(xiàn)之力指引下,從夾縫裡找到希望。
希望位於南方。
所以魔女一族一面抵抗教廷,並一面派遣少數(shù)同胞到南方,尋求另種足以與火器分庭抗禮的力量。
最終,她們也成功獲取,來自南方黃金之都的力量。
以魔法的知識為代價,交換溝通物質(zhì)與精神的秘法。
那是透過等價交換左右天秤兩端,讓物質(zhì)重新組織的技術(shù)。
簡述技術(shù)並轉(zhuǎn)換為字眼,即稱『鍊金術(shù)』。
如果說,魔女的魔法,是透過文字與語言溝通精神與元素。
那麼鍊金術(shù)所接合的,就是元素與精神。
三位一體。
來自南方的鍊金術(shù),加上以魔女之血組織的魔法,打通了元素與物質(zhì)的壁壘,成就全新的三位一體至高魔導體系。
『鍊金系魔法』,或稱為『魔導鍊金』。
是啊,魔女一族的所有人都從烏鴉的眼睛收到了訊息,並感到了希望。
魔導鍊金,或許就可以破壞古老魔女皇后的預言,為魔女一族帶來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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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很藍。
好多鳥而飛了過去。
她赤裸地在水上飄浮著,金黃色的長髮與癱軟的四肢灑了開。
白皙的身體上,除了滿是撕裂一樣的巨大傷口,還刺滿了咒文。
咒語從鎖骨以下,延伸到肩膀與大腿的根部。
並且咒語螺旋狀地收攏到左邊的乳房,上頭刺著一個用兩個環(huán)圈住的五芒星。
天空很藍。
好多鳥兒飛了過去。
她靜靜地泡在水裡。
漂浮,擺動,感受著水與風。
還有安寧。
「佈置一下天空之眼……再儲備幾個媒介吧。」漂浮在水裡看著天空,她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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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快逃!」
火。
一百二十位魔女集中在波羅的海的沿岸,一處靠港的城鎮(zhèn)最大的行旅密會,準備共享他們視為希望的秘密。
裡頭甚至還有兩位魔女皇后的血緣後裔。
但臨時施展的結(jié)界魔法『天空之眼』效果讓她們知道,兩萬位教廷騎士與十八艘戰(zhàn)船,正包圍著這裡。
無可躲避。
炮火與戰(zhàn)船包圍整個城鎮(zhèn),海與陸都填滿風與硝煙。
馬與人的吆喝此起彼落,十字架的旗幟與鋒利的鐵塊交叉碰撞。
簡直就像是專程出兵,前來狩獵一百二十位魔女。
魔女裡頭有內(nèi)鬼。
是誰?
「我不要!」她大喊,雙手輸出的魔法超過負荷,過載的反噬切割了她的雙臂。
即使有一百二十位魔女,即使有兩位皇后血脈的後裔,即使有自己。
兩萬位騎士,與十八艘戰(zhàn)船?
「快點逃!妳不是皇后的末裔!他們不會追殺妳!但妳身上擁有我們反敗為勝的技術(shù)!活下去!」在火光裡頭,滿手是血的同胞抓著自己的肩膀,血流從太陽穴落到了臉頰。
陸續(xù)有同胞倒下。
戰(zhàn)場以兩位皇后末裔的魔女為中心分開,兩位皇后末裔巨大的力量震動著戰(zhàn)場,淒厲而兇猛的魔法碰撞著騎士的盾牌。
但是敵人擁有火器。
震耳欲聾的噪音,令人難以忍受的高溫與巨大的衝擊力,那些火器從騎士的盾後竄出,打在堅固的防禦魔法上。
縱使有兩位皇后的末裔,他們也必定結(jié)束在這裡。
所以要她逃走。
所以她要逃走。
因為她的身上,背負著所有同胞的希望。
但是在那時說出了心中的猶豫。
「我不要!鍊金術(shù)是我們與世界溝通的希望!不是用來彼此殺伐的道具!」
世界沉默了。
在火焰與尖叫下,按著自己的肩膀的,渾身是血的同胞錯愕地瞪大眼睛。
靜止的時間,沉默的呼吸。
冰冷的血液。
同胞苦澀地笑了。
沾滿血液的手從她的肩膀放了開,撫摸上她沾滿灰泥的臉龐。
同胞的名字是艾莉卡。
是她最好的朋友。
「……只要我們魔女的血脈沒有斷絕,恐懼我們力量的人就會一直一直地殺死我們,這種殺戮的連鎖絕對不會停,因為我們擁有他們最害怕的力量。總使我們不會加害,但他們卻是無知,妳懂我的意思嗎?」
時間流動,聲音炸開。
艾莉卡撫摸自己臉頰的手上沾著的血液充滿溫熱。
她的笑無奈而又淒美。
就像是寬恕了對著湧上濃厚內(nèi)疚感的自己。
「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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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右腳是怎麼不見的?」
陽光下,全身纏著繃帶的她坐在凳子上看著雷蒙。
雷蒙正把一小朵剛採下來的野花放在泥土上,接著撐起拐杖。
「是被軍隊的紅衣大砲炸斷的,奧米爺爺用火跟鐵塊幫我止血,我好像痛得昏過去了。」雷蒙嘿嘿地笑,一跳一跳地走到她坐著的凳子,嘿咻一聲地坐下。
眼前的是一大片的墓穴。
埋得很粗糙,一點也不方正工整,像是野獸隨意刨挖的洞,再隨意地填補起來,感覺只要稍微挖一下就可以把下面的屍體撈起來。
但她知道,雷蒙已經(jīng)盡力了。
墓穴上方歪歪斜斜地插著用繩子綁成十字架的樹枝。
但造成這一切的,卻也是教廷的紅衣軍隊。
「……可憐的孩子。」她不禁這麼說,摸了摸雷蒙的沾滿污垢的頭髮。
「嘻嘻,我還是可以把姐姐搬進房子裡喔,也可以把大家好好下葬,我很厲害。」雷蒙得意地挺高鼻子。
「嗯,你很棒。」她不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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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當時遠征南方探究鍊金術(shù)的秘密遠征隊裏,其中的一個人。
遠征隊由一百又十三個旁系魔女所組成,因為是具有高度危險的任務,所以裡頭沒有一個擁有魔女皇后珍貴的血脈。
也就是脆弱。
其實旁系的魔女並不比一個騎士強大,只是世人過於無知才會感到恐懼。
超乎想像的長途跋涉,再加上時不時的有人追捕,最終到達鍊金術(shù)聖地黃金之都的人,只有三十一名。
而這三十一名傷痕累累的魔女,才真正進入考驗的開始。
她是,總算到達黃金之都,並以自己的魔女血液與魔法學識為代價,向黃金之都的智者立誓交換鍊金術(shù)的精髓,並成功習成的人。
並不是三十一名魔女都完成了鍊金術(shù)的學習。
花費三年的時間,選擇最高風險的修煉方式,最後真正掌握鍊金術(shù)的魔女,世界上只有十一名。
掌握了點石成金,元素依憑,神器煉成,人體煉成,奇美拉合成,瞬間造型,質(zhì)能分解,突變封裝,魔力繼承,詛咒依附等,同時擁有魔法與鍊金術(shù)知識才能做到絕技。
十一名沒有天賦異稟,但卻靠著命運成就巨大力量的後天怪物。
她們之後被稱為賢者。
而她是其中之一的賢者,代號是『奇跡木笛』。
是這十一名魔女裡頭,掌握『魔像製造』的賢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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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一直就這樣生活下去,是不是也不錯呢?」
在床上仰望天際,她從天花板的縫隙看著星星。
擁有鍊金術(shù)的智慧,加上魔女一族流傳的魔法,魔導鍊金確實可以扭轉(zhuǎn)戰(zhàn)局上的劣勢,為即將被終結(jié)的魔女一族死亡的命運帶來希望。
但是在修習等價交換時,學習鍊金的魔女猶豫了。
真正參透鍊金與魔法這兩樣技術(shù)以後,原本隱約對於戰(zhàn)爭的遲疑,頓時轉(zhuǎn)變成了大大的困惑。
空虛一點一滴侵蝕了她的心靈。
一旦這樣的技術(shù)流入戰(zhàn)場,就再也不可能回收。
如果這樣,那麼她甘願魔女一族歸於毀滅,為了讓現(xiàn)有的東西得以繼續(xù)堆疊並建立,讀懂真理的她並不介意就這樣消失。
只是在十一位賢者之間,這件事她誰也沒說。
在那個晚上,她之所以決定逃走,是因為她要殺死魔女裡的叛徒……
……真的是這樣嗎?
「姐姐要吃飯了嗎?」雷蒙喊著。
「好,我來幫忙。」她跳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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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生而為魔女,司掌著文字與言語。
水岸上的是我們的故居,看著孩子們嬉戲。
五芒星是我們的牽引,與夜晚共舞的族群。
我們用語言寫日記,想著年老的時候讀給孩子聽。
信奉光芒的使役,召集了一萬把十字旗。
刀劍碰撞在一起,點燃來自東方的火器。
宣稱我們是邪惡的族群,該用火焰排擠。
戰(zhàn)歌傳唱一千里,魔女所到之處充滿了血雨。
漸漸與禍害劃上了等線,我們在哪裡都將面臨處刑。
但孩子還是需要成長,所以我們不能選擇畏懼。
我們用暗號寫日記,暗中聯(lián)繫七萬個魔女。
白鴿獨佔了天際,他們說自己是光明。
何等蠻橫不堪的言語?卻走入了世界一千萬雙的眼睛。
挽起戰(zhàn)袍提魔杖,五芒星的咒痕四起。
結(jié)束上萬條生命,只為了讓血脈延續(xù)。
我們用誓言寫日記,在心裡約定永不離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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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說明了異象。
她睜大雙眼,踩在草地上仰頭看著星星,難以置信。
佈在埃洛村周圍的感應結(jié)界魔法『天空之眼』,感測到有一大群騎士正往這裡靠近。
這移動的方式並不是行軍,而是有目的的『包圍』。
而且是狩獵魔女的包圍。
因為那群騎士裏頭,有幾個聖騎士存在。
「這怎麼可能……」她喃喃自語。
是啊,這怎麼可能。
這種迅速又果斷的包圍方式,簡直就像是那時候在港灣時,教廷在圍捕他們一百二十位魔女時的手段。
但那也是因為有內(nèi)鬼去通風報信,教廷才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吧?
可這裡不是只有自己嗎?
「……」她看著在一旁熟睡的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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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血脈延續(xù),我們沒有停下來喘息。
魔杖能對抗劍與十萬士兵,卻對無暇交戰(zhàn)火器。
向南方探尋希望的旅行,找尋打破詛咒的契機。
我們用祝福寫日記,希望能讓整場戰(zhàn)爭勝利。
當一百一十三個魔女揚起了船帆,與族人親吻別離。
跨越大海沙漠和險地,不是每個人都能繼續(xù)呼吸。
當同胞微笑閉上眼睛,我哭泣的吹奏了木笛。
我們用遺言寫日記,希望朋友能把這些帶回故居。
三十一支樂器到達了目的,花了一年學會了言語。
用我們珍惜的尊嚴換取,溝通物質(zhì)與精神的秘密。
返回國家再跨越一次險地,橫渡一萬里。
最終十一個人活著,掌握了全新的武器。
為了血脈擴張下去,就要屠殺更多生命。
我們用咒語寫日記,
但沒人讀又有什麼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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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下繃帶。
將縫補好的袍子披上,身上掛著十一個用習慣了的皮革囊袋,綁緊鞋帶,再披上一件斗篷,反手俐落地將金髮綁起。
這是她在這裡的半年時光內(nèi),所能做的所有準備。
天色未明。
雷蒙卻睡眼惺忪地起床了。
「姐姐我要離開了。」她整理著袖子的長度,接著俐落地綁起。
「姐姐也要離開了嗎?」雷蒙握著稻草人,露出淡淡微笑的表情。
「嗯,對不起。」她蹲下來,摸摸雷蒙的腦袋。
「是因為我不乖嗎?」雷蒙微笑。
「不是,是因為姐姐是壞人,留在這裡會害了你。」她搖搖頭,金色的頭髮飄了飄。
「我不怕,姐姐可不可以不要離開?」雷蒙微笑。
「……不可以,對不起。」她繃著臉。
「真的不可以嗎?我會乖乖……」雷蒙微笑。
「謝謝你,你很好,但真的不可以,是我對不起你。」她瞇起眼睛。
「那這個給姐姐帶上。」
雷蒙將手上的稻草人遞給了她,微笑。
這個稻草人是用多種殘料的零件組成,多次刪刪改改的痕跡在上頭,一目瞭然地感受到製作者的用心,以及他受到製作者的重視。
不是只有奢華而精巧的東西才值得被珍視。
她不禁睜大雙眼。
「……這不是卡爾嗎?」因為她知道,這是他最珍貴的東西。
「嗯,卡爾會陪著姐姐,所以姐姐不要哭。」雷蒙微笑。
是啊,她一直在哭。
打從看見雷蒙那種故作鎮(zhèn)定的微笑,她就忍不住一直一直地哭。
相識約半年,但卻覺得過了好久。
她正在最赤裸的感受著,
世界上最真實的溫柔。
「……嗯,謝謝,姐姐會珍惜的。」她抿著嘴,用她最慎重的態(tài)度點頭。
「姐姐的身體好溫暖。」雷蒙抱著她。
「嗯。」她慎重地握著卡爾,輕輕地擁抱著雷蒙。
「姐姐人好好,身體好香,好漂亮,聲音也好好聽,還會唱歌陪我睡覺,抓魚煮飯給我吃,好好吃。」雷蒙閉著眼,把臉埋在金色的髮絲上。
「嗯。」她用力地摟住雷蒙。
「姐姐好溫柔。」雷蒙甜甜地蹭了她的臉頰。
「以後長大了,這種話不可以隨便對女孩子講,知道嗎?」所以她也笑了,還吃到了自己的鼻水。
「為什麼?沒有說謊啊?」雷蒙抬起頭,看著他淚流滿面的姐姐。
「這就是問題所在,傻瓜。」她爬滿淚水與鼻涕的臉笑了出來,敲了敲雷蒙的腦袋。
「謝謝姐姐,讓我這些時間不寂寞。」被敲了腦袋的雷蒙清澈的眼睛看著她,微笑。
「……雷蒙,你跟我來一下。」她下定了一些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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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只有自己一個人,那麼結(jié)論就只有一個。
魔女一族,並沒有內(nèi)鬼。
大概教廷裡,黑衣教皇這個傳聞是真的吧。
原本就有傳言,教廷除了白衣的教皇,還有一個黑衣的教皇。他是基督的影子,聖騎士真正守護的人,也可以說是一個彌賽亞。
更重要的是,黑衣教皇是先知。
先知力並不是一種可以習得的魔法,而是一種命運。
可能這一任的黑衣教皇,擁有窺視世界的先知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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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芒閃爍在屋子內(nèi)。
坐在椅子上的雷蒙愣了愣,看著自己失去的右腳。
右腳上裝著一個鐵塊。
那鐵塊很輕,被做成腳的形狀。
「這個是義肢,有點重,這些齒輪只要調(diào)整,義肢就會隨著你的身高一起長大。雖然沒辦法讓你跑,但你可以稍微不用拐杖。」她放下已經(jīng)空了的瓶子。
「嘿……」雷蒙好奇地挪動了自己那全新的,用鐵塊做成的右腳。
「記得,千萬不要讓別人知道你有這個義肢,要藏好……知不知道!要藏好!」她雙手夾著雷蒙的臉頰。
「好痛好痛……好窩知導……」雷蒙的臉被擠得嘟起了嘴巴。
她嘆了口氣,放下雷蒙的臉。
接著她將手伸到自己的耳垂上,將耳飾解下。
那是一對秘銀打造的耳飾,是她踏上南方旅途時收到的祝品。
「這個是姐姐的耳環(huán),你到下一個城鎮(zhèn)以後把它賣掉,這個價值兩百個銀幣附近,如果有人用低於這個價錢的價格跟你收購,他就是騙子,別賣他,要快跑。」她將耳飾放到雷蒙的掌心,牢牢握緊。
「好多錢!」雷蒙嚇了一跳。
「傻瓜,這個是匕首,如果有人想搶走耳環(huán),就用這個攻擊他。姐姐不能陪在你身邊了,雖然有點危險,但你要自己振作,知道嗎?」她又敲了敲雷蒙的腦袋,接著從大腿抽出一把帶著鞘的匕首。
「唔……」雷蒙接過那對他而言幾乎是短刀的匕首,感覺到一點有些勉強的重量。
她揉了揉雷蒙的腦袋。
接著她站起身,走到了桌子前。
桌子前擺著她剛才撈的一盆水,還有一盆土。
用石灰在桌子上畫著繁瑣的魔法陣,接著她將水和土壤倒在魔法陣的中央。
最後她從口袋裡摸出一顆礦石,慎重地放在土壤與水的混泥土中央。
吟唱,結(jié)印。
啟動這世界上只有十一個人會的,鍊金系的魔法。
雷蒙看著那閃爍的光芒目瞪口呆。
剛才看見這道光芒時,他得到了一隻鐵塊製造的腳。
現(xiàn)在這道光芒……
光芒停止了。
雷蒙哆嗦了一下。
「最後姐姐也跟你介紹一個朋友。」微微流著汗的她回過頭,對著雷蒙一笑。
「這個是……」雷蒙湊上前。
煙霧瀰漫。
燒焦的魔法陣正中央,站著一個泥土做的小人偶,那個小人偶的頭部有一個五芒星的圖案。
他正扠著腰站直腳,對著自己揮揮手打招呼。
泥土做的人偶居然對著自己揮手打招呼?
「她叫做賽琳娜.露娜,是一個學會鍊金術(shù)的魔女,她的魔法天賦不怎麼樣,卻會鍊金術(shù)喔,她的稱號是第十一賢者,厲害吧?」她將人偶捧起交給雷蒙,看著雷蒙的目瞪口呆,她居然覺得有點得意。
「這個是怎麼做的……」雷蒙將耳環(huán)與匕首拋在桌上,雙手慎重地去接過人偶。
「魔導鍊金術(shù),總之賽琳娜會代替我跟卡爾陪著你,你要記得給她澆水喔,有一點點鹽巴更好了。」她說。
莞爾,
揉著雷蒙的頭,她蠻喜歡這種有些粗糙的感覺。
彎下腰,掀起雷蒙的劉海。
輕輕地輕吻了額頭。
如同她踏上南方之旅時,同胞的朋友對她做的祝福。
「所以你也不能哭啊,男孩子。」
雷蒙哭得唏哩嘩啦的,珍惜地捧著會動的人偶。
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彎著腰的她露出苦笑。
「等到你長大,變成一個英俊的男人,姐姐如果還活著,一定會來找你,到時候再教你鍊金術(shù)吧。」她蹲下來,平視雷蒙哭著的臉,將卡爾握在手上。
「真的嗎?」雷蒙擦了擦臉,卻還是立刻鋪上淚水。
「真的,姐姐答應你,打勾勾。」一隻手握著卡爾,她伸出小指。
「打勾勾?」雷蒙也伸出自己的小指。
小指勾在一起。
一個握著粗製濫造的精巧稻草人。
一個握著一個會動的泥土人偶。
兩個人流著眼淚,卻傻乎乎地看著對方笑著。
片刻。
她開了口。
「……雷蒙,很高興認識你,謝謝你願意讓卡爾陪我,謝謝你看出來,我會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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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女審判。
魔女皇后血脈者,燒死。
魔女血脈者,燒死。
修習黑魔法之魔女信奉者,燒死。
魔女一族關(guān)係者,燒死。
援助魔女者,斬死。
但是教廷似乎並不會主動追捕援助魔女者就是了。
「找到妳了,魔女。」
草原上。
一個穿著斗篷,金髮飄逸的女人坐在一顆石頭上,吹奏著木笛。
那是很優(yōu)美的旋律,充滿古樸而生機盎然的曲調(diào),就像安眠曲一樣靜謐又讓人安心。
十字架的旗幟高舉,三千騎。
為首的聖騎士長拿下頭盔,他想對這暴露在大軍之前,卻依然吹奏著木笛的魔女致敬。
半年前,在格雷漁港進行魔女獵捕行動時,他也在大聯(lián)軍裡頭擔任陸上包圍軍的其中一員,負責看守一處要道。
兩個月前,他接獲命令,有一隻比魔女皇后血脈者更具威脅性的魔女,就在這片區(qū)域。
殺死她是最優(yōu)先的事情,與獵殺皇后血脈一樣就地格殺,而且千萬不可大意。
「那我真是榮幸。」魔女笑了,將木笛放在地上,站起身體。
風吹過去。
吹起了魔女身上的斗篷,紮成馬尾的金髮,還有吹開了被丟在地上,用盡了的十一個囊袋的開口,以及同樣丟在地上,空了的玻璃瓶也被吹得微微滾動。
吹起了十字架的旗幟。
天空飄起了一點細雨。
「妳為什麼不逃走?」細雨下,騎士長問。
「為了消滅你們這群混帳,我永遠都不會逃走。」魔女笑了笑,隨口撒了謊。
「妳不是皇后的末裔,只要逃得夠久,也沒有人會討伐妳。」騎士長也說了謊話,因為他想知道她會怎麼回答。
「為了七萬個同胞,所以我出現(xiàn)在這裡,這樣子的理由足夠我詛咒你。」站起身的魔女聳聳肩,是認真的,但也可以沒那麼認真。
她撕開自己的衣服。
赤裸在陽光下的,是白皙緊緻的姣好肉體。
肉體上刺著的無數(shù)咒文,正在散發(fā)微弱的光芒彙整到心臟前的五芒星。
這個是,她用咒語寫下的日記。
面對三千個配戴盔甲的士兵。
赤裸上身的魔女全身的咒語散發(fā)著光芒,她憐惜地握著一個髒兮兮的稻草人,微笑的眼裡盡是溫柔的思緒。
「那個髒兮兮的稻草人是什麼?咒具?」聖騎士長抽出劍。
「他是卡爾,是我的朋友,跟龍作戰(zhàn)過的騎士喔。」魔女皺了眉,這句話反而讓她有點生氣。
「妳發(fā)瘋了嗎?」騎士長開始詠唱祈禱,讓聖光加佑在劍上,以應付等等將來臨的魔法。
之所以跟魔女聊了起來,是因為他是這支行軍裡少數(shù)的聖騎士。
魔女的魔法,如果不是操控元素的『元素系』,就是施行詛咒的『精神系』。
而如果是精神系魔法,那麼就只有能操作聖光的聖騎士可以直接抵禦。
這就是為什麼圍殺魔女的行軍一定有需要聖騎士。
與魔女聊天,是因為他在等待軍隊裡的聖騎士移動到最前線,以及魔女的第一次施法,來確定這個魔女的魔法究竟是元素系還是精神系,這樣能將軍隊的傷害減到最小。
捕殺魔女付出的犧牲,當然是越小越好。
「我們以魔女一族的血脈感到榮譽,但在此以前,我們也是人。」魔女失笑,曉得了聖騎士的意圖,所以她好整以暇的施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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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因為害怕寂寞,所以才開發(fā)了這樣的技術(shù)嗎?
她看著飄著滋潤大地的細雨的天空。
沒有白鴿,也沒有烏鴉。
我們用咒語寫日記,但沒有人讀的話又有什麼意義?
看來是有的。
「我覺得,我比你們更像一個人。」
雨停了。
草地裂了開。
風開始狂嘯。
金髮的魔女心滿意足。
而三千張臉目瞪口呆。
第一頭巨大的泥土人偶從底下爬了出來。
「!」「!」「!」「!」「!」「!」「!」「!」「!」「!」「!」「!」「!」「!」「!」「!」「!」「!」「!」「!」「!」「!」「!」「!」「!」「!」「!」「!」「!」「!」「!」「!」「!」「!」「!」「!」「!」「!」「!」「!」「!」「!」「!」「!」「!」「!」「!」「!」「!」「!」「!」「!」「!」「!」「!」「!」「!」「!」「!」「!」「!」「!」「!」「!」「!」「!」「!」「!」「!」
想等我施展魔法,來猜我的魔法系統(tǒng)嗎?
但你絕對猜不到吧?
戰(zhàn)慄吧,這就是世界上只有十一個人會的,『鍊金系』的魔法。
「我現(xiàn)在高興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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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聖騎士長臉色鐵青。
這其實是他第一次正面面對魔女。
魔女一族個個驍勇善戰(zhàn),這就是她們必須被世界驅(qū)逐的原因,她們的強悍足夠讓所有事情失序。
特別是魔女的皇后血脈。
據(jù)說。
要圍殺一隻魔女皇后的末裔。
就需要三千個士兵。
他一直不曉得為什麼。
現(xiàn)在,這個年輕的聖騎士長徹底明白了。
「這就是教皇大人所說的,媲美魔女皇后的威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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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把所有的追兵引來,他也很大可能會被殺死。
就算給他一支鍊金術(shù)打造的義肢,他一個小孩子也很有可能會走不到下一個城鎮(zhèn)。
就算給他秘銀打造的耳環(huán)換取銀幣,他也很可能會被騙錢或是搶劫,並且餓死。
就算給他一支塗著割血魔法的匕首,他也很有可能根本碰不到對方而反而被死。
這只是自己自我滿足的一廂情願。
自己是偽善的,這自己一直都知道。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魔導鍊金術(shù)『魔像製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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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握著劍的士兵看著簡直跟攻城錘一樣巨大的泥土人偶瞠目結(jié)舌。
一百隻簡直跟攻城器一樣巨大的魔像,從地底的裂縫走了出來。
他們巨大,剛硬,且充滿了破壞力。
這到底是什麼?
每個魔女都能做到這樣的事情嗎?
騎兵們的臉色都充滿了慘白,握在手上的武器發(fā)顫。
在還沒交戰(zhàn)時就知道。
這支魔像大軍的力量,是絕對不會低於有聖騎士坐鎮(zhèn)的三千個騎兵的,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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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今天會死在這裡。
沒辦法消滅這支軍隊,但還可以把他們拖在這裡吧?
『魔像製造』。
是一種做出人造士兵的技術(shù)。
跟所有製造魔導生物的黑魔法不同,魔像製造不需要動物或是人體作為祭品,而是可以直接將礦物做成核心,並透過土壤等無機物做成身體,用水當成血液。
要不嚴格的來說,只要給她無限的時間跟礦脈,她一個人就可以製造出攻下一個國家的軍隊。
這就是為什麼,鍊金系的魔法會是拯救魔女一族的希望。
這也是為什麼,她不希望這樣的力量流入戰(zhàn)場。
「呼,死定了。」她慘白的臉苦笑,赤裸的上半身裂了開,血從身體的四處緩緩流了出來。
倉促地,一口氣製造一百個攻城級的魔像。
就算是用了半年來所慢慢製造了一百個核心,但是瞬間輸出這麼多魔力喚醒一百尊魔像,自己在一會兒後將因為反噬而四分五裂,重新回歸穢神的懷抱吧?
也好。
對了,她還沒有給她的作品取名字過。
這個嘛……
「他們都是卡爾,是我的朋友,跟龍作戰(zhàn)過的勇敢的騎士,這次該記得了吧?」
輕輕地握著,手上那個跟魔導鍊金絲毫沒關(guān)係的,她最珍惜的稻草人,即將死亡的她心情很好。
她並不是特別天才的魔女,也不是皇后血脈的末裔。
她之所以可以掌握鍊金術(shù),只是因為抵達南方的人剛好是她,她不過是承蒙了同胞為了自己的犧牲,還有不可多得的幸運。
但是在同胞一個又一個倒下時,忽然間,她什麼也不想要了。
只要生命不要繼續(xù)消失,她都好。
可同時,她又想選擇保護些什麼。
真是矛盾又偽善的自己。
滿身是血的她微笑。
真高興。
直到最後,我都沒有把我的,我們的,魔導鍊金用在殺戮之上。
這可能是,自己唯一可以驕傲一下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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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妳的名字吧,魔女。」面對猶如攻城砲一樣巨大的未知泥土巨偶,渾身戰(zhàn)慄的騎士長發(fā)出濃烈的聖光,身上都發(fā)出可見的薄薄金黃。
「魔女的名字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的,你功課做不夠。」而魔女獰笑。
全身上下繡著的咒語超載地,讓她的身體不斷地裂了開。
左乳房上的五芒星散發(fā)耀眼的光芒,而同時血也源源不絕地從她身上併發(fā)的傷口裡涌了出來。
她是魔女,是鍊金術(shù)的習得者,是用咒語寫的日記的末端。
是被自己的同胞所認可的,第十一位賢者。
所以她說。
面對倉皇失措的三千名騎士,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的她說,笑著說。
握著稻草人,嘴角淌著血,面對敵人,展現(xiàn)力量,充滿驕傲的她說,大聲說。
「在這被詛咒的歷史結(jié)束以前,我就是溝通兩個世界的使者,鍊金與魔法的主人,第十一賢者!『偽善的奇跡木笛』!敵人啊!對著吾等侍奉的穢神展現(xiàn)畏懼,接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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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在溪邊發(fā)現(xiàn)那位姐姐的。
姐姐的身上都是傷口,穿著的衣服材料非常厚實,在一些部分還綁上皮甲,而且昏睡時的她手裡還緊緊抓著匕首。
姐姐的行李是綁在全身上下的十一個袋子,裡頭裝著看不懂的小冊子,一大堆裝著粉末的玻璃瓶,還有一些骨頭與曬乾的蜥蜴。
而在他為姐姐清理傷口時,脫掉姐姐的衣服以後,他看見姐姐從鎖骨以下就刺著咒語。
咒語延伸到肩膀與大腿的根部,並且咒語螺旋狀地收攏到左邊的乳房,上頭刺著一個用兩個環(huán)圈住的五芒星。
他知道,姐姐就是異教徒。
但自己真的真的好寂寞。
他知道,自己是被拋棄在埃洛村的。
在他的父親為自己擋下來炮火,讓自己失去的只有一隻右腳以後,他就沒有感受到愛了。
是啊,當他的父親卡爾在被炸得四分五裂以前,是用什麼樣的面容為自己擋下炮火,他記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知道什麼是愛。
他知道。
奧米爺爺用烙鐵把自己的右腳燒止血時不是,埃洛村的所有人離開埃洛村,跟自己說很快就會回來時也不是。
無論他怎麼笑,怎麼乖乖,他都沒辦法從他們身上得到愛,最後還是被遺留在埃洛村。
但姐姐為自己抓魚做飯時是。
摘花蓋被子時是,唱歌說故事時是,洗衣服打掃時是,看星星散步時是,那些時候,這些時候,都是愛。
他都知道。
之後姐姐走了。
他也微笑,他也乖乖。
但姐姐還是走了,一樣是拋下了他。
可是那跟埃洛村的大家不一樣。
是跟父親一樣,為了他,所以拋下他。
是啊,他通通都知道。
所以他把卡爾送給姐姐。
而姐姐做出自己的右腳,給自己耳環(huán)和匕首,以及做給自己這個能動的人偶,並跟他約定一定會回來,還打了勾勾。
這都是愛,濃郁的愛。
不過他也知道,一個人如果做好對死亡的覺悟時,會是怎麼樣的表情。
那是跟他的父親卡爾一樣的表情。
所以他知道,姐姐很可能不會回來了。
是啊,他什麼都知道。
在渡港上。
抱著裝著一百九十五枚銀幣的袋子,摸著他在褲管下的金屬義肢,衣服裡藏著匕首,會動的人偶不滿地在背包裡拳打腳踢。
他抬頭看著天空。
天空飄起細雨。
「賽琳娜,姐姐她好慢喔。」他說。